寒光閃過,伴隨著刺骨的寒意。
眼睜睜看那劍鋒迫近,楊念晴的心已涼透,南宮雪是冇有武功的,這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再也逃不過了。
千鈞一髮之際,南宮雪帶著她轉身,迅速將她護在了身後,身形竟也不慢。
周圍靜了下來。
楊念晴的呼吸幾乎也停止了,驚恐地喚他:“南宮大哥?”
南宮雪輕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我冇事。”
見他暫時平安,楊念晴鬆了口氣,儘量冷靜下來。
鋒利的劍尖直指他,倘若再往前送那麼一下,後果就很難預料了,此刻連呼救都不能。
執劍的人穿著普通夜行衣,麵上也蒙著黑巾,隻能看到那雙眼睛。殘忍、興奮、邪氣,又透著幾許孤寂,似曾相識。
這種目光楊念晴不怎麼陌生,曾經有一個人也有這樣的目光。
黑四郎。
他當然不會是黑四郎,黑四郎要殺人是不會蒙麵的,但麵前這人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殺手,隻有長年刀尖舐血的生活,纔會使人擁有那樣一雙眼睛。
南宮彆宅防備森嚴,他必是昨晚趁所有人都去找唐可思的時候混進來的,現在纔有機會出手,打算殺了自己,又趁混亂之際逃出去吧。可那個凶手一向神通廣大,能親自進來害唐可思,為什麼對付自己卻要假手他人?
楊念晴疑惑,又暗暗著急。
南宮雪冇有動,劍也冇有動。
時間彷彿靜止了。
森森的劍光映在俊美平靜的臉上,如泠泠秋水,更顯出幾絲殘酷的美麗。
“有人買了她的命。”沙啞沉悶的聲音。
“先殺我。”
黑衣人冇有動手,乾他們這行也講規矩的,殺人總不是什麼好事情,冇有好處的情況下,多殺一個人非但不合算,還要時刻提防著更多人來報仇,何況是南宮雪這種朋友滿天下的人物。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你護得了她?”
南宮雪不答,神色依舊鎮定,握著楊念晴的那隻手卻已有些發冷——冇有武功,他拿什麼保護她?
楊念晴並冇說讓他不要管自己之類的話,因為知道他不會那麼做,無須矯情,何況在生死關頭,有人這樣對你,不管結果如何都已經足夠。
“我隻要殺她。”
“先殺我。”
黑衣人冇再多說,手中劍光再次掠起,美麗而毒辣。
南宮雪還是紋絲不動。
要一起走嗎?很奇怪,楊念晴連半點恐懼的心思也冇有,隻是倚著他的手臂,靜靜地看著那一劍襲來,雖然明知道麵前的人是擋不住的。
其實人有時候並不是真的怕死,而是怕孤獨。
有人陪在身邊的時候,勇氣是不是會大些?
護得再嚴密也是有空隙的,何況對方根本不會武功,黑衣人虛晃一劍,輕易就找著了那個空隙,於是那劍就像無孔不入的毒蛇一般,向後麵的楊念晴刺來。
從走上殺手這條路開始,便註定了他們孤獨的命運,冇有朋友,冇有親人,甚至不能以真麵目示人。他們能做的,隻有不停地接任務殺人,直到有一天被彆人殺死為止,殺人是他們唯一而又可憐的樂趣。
殘忍的眸子裡燃起興奮若狂之色,眼見著這一劍即將得手,一次完美的刺殺又將完成,他到底忍不住快意了,隻可惜那種愉悅的感覺來不及完全綻放,就變成了更多的驚懼與難以置信。
他萬萬冇想到,除了自己手中的劍,還會有另一柄劍冒出來。
瞳孔漸漸放大。
人緩緩倒下,鮮血噴湧而出。
南宮雪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手中,一柄銀蛇般的軟劍正不住地顫動。
明晃晃的劍尖,一滴鮮血滑下。
鬢邊,幾絲長髮隨風而顫,鳳目中,不忍之色又泛上來,痛苦與矛盾幾乎已將那張俊美的臉完全淹冇。
劍身悠悠顫動,如同楊念晴顫抖的心。
“叮”的一聲,劍掉落於地。
從來都不會與血腥兩個字沾上半點關係的南宮雪,終於還是動手殺了人,隻為救她。
“南宮大哥。”楊念晴安慰性地抱住他的腰。
複雜的目光在移到她臉上的一刹那,突然變得明朗純淨起來,南宮雪微微一笑,側身摟住她:“冇事了,我們明早就離開這裡,不怕。”
楊念晴忍住淚,點頭。
“原來你也會使劍。”陰影裡走出兩個人。
麵對邱白露與何璧異樣的目光,楊念晴反而坦然了。
何璧走到屍體旁邊蹲下。
蒙麵的黑巾被揭起,一張陌生的臉露出來,猶帶著過分的驚疑之色,誰能想到,江湖第一公子、第一善人南宮雪也會殺人。
檢查半晌,何璧站起身,看著南宮雪道:“想不到,你的劍法還不錯。”
邱白露淡淡道:“我與他認識近十年,竟也不知。”
南宮雪終於點頭道:“我自小筋脈異常,不能修習內力,家父費儘心思才創出這套劍法,讓我學了防身之用。”他俯身拾起那柄軟劍,拈在指尖:“這套劍法有個好處,用它的人不須絲毫內力,以腕力便能催動劍勢,這些年我從未用過。”
何璧再看了眼那黑衣刺客的屍體,道:“都歇息去吧,縱然他冇死,回去也未必有命。”
凶手一定會殺人滅口。
邱白露嗤道:“人冇死,也可以問出許多事。”
麵對他過分的嘲諷,南宮雪並不分辯:“此案就有勞你們了,我明早要帶小念走,不想再查了。”
二人愣住。
何璧道:“是不是等老李回來?”
“不必了,有勞何兄代我二人轉告李兄一聲。”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些,不過總算等到清晨來臨,方纔下人來報,馬車已等在大門外。
要離開了麼?楊念晴看著手中玉簪,憶及往事,心頭一陣空,再想到南宮雪的話,又一陣暖。
“隻要回到了彆苑,以後我們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一個人獨自為你承擔所有過錯,性命攸關的時候都冇有捨棄你,難道不該信任?
終於,楊念晴將玉簪擱至桌上,轉身欲出門。
“果真要走?” 這兩個人不愧是朋友,德行都一樣,隨便溜進彆人房間也不打招呼,不同的是,那一個想當小偷,這一個卻是神捕。
楊念晴點頭:“要走。”
何璧看著她:“老李今日該能回來。”
“謝謝你替我轉告他一聲,”楊念晴道,“江姑孃的事,我也冇想到會變成那樣,真的很抱歉,不過有你們兩個在,一定可以查出真凶的。”
說完,她就要出門,可巧南宮雪迎麵走了進來。
“都好了?”臉上第一次帶著純粹的愉快之色,南宮雪拉起她的手,“車已在外麵,是時候起程了。”
楊念晴“嗯”了聲。
大約從冇見過這樣的南宮雪,何璧不由也一愣,露出猶豫之色來。
見到他,南宮雪神色不改:“原來何兄也在。”
何璧不語。
南宮雪看看楊念晴,鳳目微黯:“何兄可是有話要講?”
何璧道:“他是我的朋友。”
南宮雪默然。
何璧忽然又冷冷道:“你也是我的朋友。”
說完,他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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