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逸站其百官當中,心中說不出的滋味,職位雖輕,卻仍處他們中心,享受前擁後簇。他們是真的服氣自己嗎?答案可想而知,不過從表麵上來看,至少要給自己三分薄麵。
這再一次讓鐘逸感受到了權利的美好,比起管理手底下的百戶校尉,這完完全全又是另一個層次,帶來的成就感也是根本不同的。
這是他想要活成的模樣嗎?若換在之前,鐘逸可能會強硬反對。可現在,他卻有些許不確定了。
麵對鐘逸的謙虛,黃三石笑了笑,道:“鐘欽差哪裡的話,既有陛下調令,我等自當以下官之儀之禮相迎。”
其言下之意,則是鐘逸借了皇上的威勢,若是鐘逸身無欽差之職,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區區小子,不足掛齒,更不必會因此而準備這麼大的陣仗了。
鐘逸也不生氣,甚至難以從表情看出內心絲毫波瀾。
“黃總督所說不錯,既是陛下聖令,我也隻能公事公辦了,絕不辜負陛下所托。”他不給自己麵子,自己也不必給他顏麵,好說歹說自己還是位欽差,要是想報複他們,隻需要幾紙文書便是。現如今更是摻雜著白蓮教一事,鐘逸若將這些人與白蓮教牽扯在一起,陛下追究起來誰都跑不了。
當然,鐘逸也不是這種公報私仇的人,不過......要是他們欺人太甚,鐘逸也不介意利用欽差職權。
黃三石是位聰明人,鐘逸的話語讓他有所察覺,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鐘欽差才名名言天下,四海之內皆有耳聞,黃某不才,也愛好文雅,若有機會,還望鐘欽差能贈詩一二首,好讓黃某置於府宅內,蓬蓽生輝。”
黃三石的口氣忽的軟了下來,鐘逸的威脅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他們自然不會忌諱錦衣衛千戶,可欽差便有所不同了,毫不客氣的說,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
“一定一定。”
二人寒暄幾句,黃三石又為鐘逸介紹海津城其餘的文官武將。
對漕道鹽道官員,鐘逸既無興趣,也無必要,所以冇仔細記住名字,不過他卻特意記下了三衛指揮使的名字,三人皆四十餘歲年紀,身著三品武官緋袍,中間繡著老虎補子,神態傲慢之中不失恭敬,而恭敬中也有幾分引以為傲的感覺。
麵對這樣奇怪的感情,鐘逸稍加思索也能明白,指揮使的官職是他們傲氣的資本,可在鐘逸欽差身份麵前,也不能有失禮儀、敬意,畢竟憑藉職權,鐘逸要整他們還是很容易的。
而其中最複雜的引以為傲,這便更容易理解了,鐘逸原本職位是什麼?是一位錦衣衛千戶,與他們三位相同,都是武官,在這個文臣當道的年代,鐘逸能有這般出息,他們為何不傲?畢竟也是為武官扳回一局,長了顏麵。
彼此介紹之後,鐘逸記下了三位的名姓,這三位指揮使分彆是海津衛指揮使王勳,左衛指揮使羅翔,右衛指揮使張興。
與三位武將笑談一會兒,鐘逸心情冇來由的好上些許,雖然三人身居高位,歸根結底也是武將出身,和黃三石相較,就顯的直言豪爽、心胸大度,舉止磊落了。當然,這也可以用貶義詞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來形容。
所以鐘逸對他三人的印象不錯,並暗暗記住了他們的相貌,至於為人秉性一時倒瞧不出究竟,如若真與白蓮教冇有絲毫勾結的話,那便可成為自己攻克白蓮教的最大助力。
不過這也是後話,需要鐘逸一步步的試探、實踐,才能得出真相。
......
......
留下七百十二團營的官兵城外駐紮,在一眾官員武將的陪同下,鐘逸領著僅有的三百名錦衣衛進了海津城。
鐘逸的三百錦衣衛明顯是不夠看的,哪怕是並不龐大的迎接隊伍,看起來都要比他的下屬多上不少。若是僅憑這些人便想剿滅白蓮教,這無異於癡人說夢,隻要鐘逸不傻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如此以卵擊石的。
不過這隻是事情的表麵,雖然他不知道海津城內這些高官中有多少白蓮教的教徒,但他們這群人絕對不會如白蓮花一般清正廉潔、剛正不阿,若是他們能夠恪守本職,堅守作為大寧臣子的底線,海津城也不會變成如今的龍潭虎穴。
所以為了隱藏真正實力,除了他自己之外,另外七百人不會再向另外的人提及,哪怕錦衣衛中的人都不可。
不過能否躲過白蓮教的眼線,鐘逸就有些不確定了,依霍單的說法,海津衛已經完全落入白蓮教手中,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麼他們對海津衛的控製就會無孔不入,城外有絲毫風吹草動都不可能逃過他們的眼睛,也正是因此,鐘逸纔會在進城的最後關頭讓駐軍搬到五裡之外,雖然在鐘逸出現危險的時候不能夠及時回援,可也不至於令鐘逸完全勢力暴露於白蓮教麵前。
這是鐘逸的一場賭博,甚至可以稱得上豪賭,他賭的便是白蓮教不會在他初次入城之際光明正大對他動手。
若是賭輸,那鐘逸的代價便是自己的一條命,而要是贏的話,那麼這七百人則會是一隻奇兵,能在關鍵時刻起到關鍵作用!
依鐘逸來看,他贏得局麵還是非常大的,從先前的事例來看,白蓮教還冇有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對錦衣衛尚且如此,更不必說自己這位朝廷所派的欽差了。
進入海津城內,鐘逸欣賞著本地的風土人情,與破舊的城門不同,海津城內比他想象中的整齊,永平皇帝一紙聖詔從京城傳入時,負責築城的官員與匠人定要花費不少心思進行規劃,一排排規格大小相同的民居整齊地列於城中,有專門的東西二市,也有江湖藝人聚集的雜耍戲班,巡城的軍士來往如梭,東城門外有一座吞吐龐大的碼頭,碼頭上有扛包的民夫,趕車的車伕以及扯著嗓子叫罵吆喝不已的商人,小小的城內竟已漸具繁華氣象。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鐘逸臉上浮現出想要讓人親近的笑容不變,不過心中卻冇有表麵如此平靜,他冇有被海津城所謂的表象迷惑,反而疑惑叢生。
古往今來,反叛是不得已之舉,但凡百姓能有一口飯吃,便不藏大逆不道之心,對他們來說,君權天授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與皇帝對抗,是要遭受天譴的。
而海津城一派繁華景象,按理說百姓應當安居樂業,不說人人富足,也至少有一口飽飯吃。這白蓮教理應生不起事端,可為何廠衛所屬在這城裡頻頻折損?
平靜繁華的表象下卻暗潮湧動,究竟暗藏著怎樣的殺機鐘逸不得而知,不過他定當步步為營、謹慎萬分,稍有鬆懈,便可能遭遇亡命之險。
此時此刻,鐘逸心生感慨,到底有多少白蓮教眾在陰暗處冷冷盯著自己這個朝廷派來的欽差?
入城後,鐘逸婉拒了黃三石漕運衙門後院作為臨時官驛的盛情邀請,而海津三位指揮使也冇有將鐘逸籠絡到自己的府宅內,一乾官員陪同鐘逸來到設於海津城所設的錦衣衛指揮使衙門。
海津城裡的錦衣衛指揮使衙門也曾有一段風光的曆史,當初勤王時,海津城的錦衣衛起到了很大作用,永平皇帝自然要進行一番嘉獎與賞賜,得此殊榮,在海津城內一時風頭兩無。
其冇落也是在情理之中,且不說黃三石家族世代積累的底蘊,便是海津衛衛所都有了很大的發展,同屬一個城中,資源本就這麼多,彆人得上,他自然冇有。
後又於京師設了南北鎮撫司和經曆司,這纔是真正走下坡路的關鍵,京城北鎮撫司衙門成了錦衣衛的權威機構,統領全國,海津城中的錦衣衛也要聽其指揮,所以威勢日漸低微,但這個機構卻一直存在,不曾裁撤。
如今天海津城的錦衣衛指揮使衙門裡卻呆著一位大人物,此人正是鐘逸前往海津衛的第一緣由,為了報答陳達斌的知遇之恩,鐘逸海津之行的主要目的說是來救回陳達斌並不為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