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達斌是鐘逸的貴人,雖然他的初衷也並非賞識才能,很大緣由是為了附和皇帝,讓自己的官場走的更加順暢。
若是光憑這個,鐘逸自然不可能為了他以身犯險。可自從鐘逸到錦衣衛中,陳達斌為了他也成四方奔波,有幾次如果冇有陳達斌的幫助,鐘逸很可能已經成了一具死屍。
無論什麼時候,換在誰的身上,性命都是最為重要的,人要是冇了命,就一切都冇了,鐘逸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哪能思前顧後呢?
雖然他明知道陳達斌之所以會如此重視自己,是因為他帶給錦衣衛的收益很高,廠衛之爭提高了錦衣衛的地位,讓西廠很長一段時間難以在錦衣衛麵前抬起頭來,還有幾起案子,陳達斌交代下來的任務,鐘逸都能完成很好,鐘逸得到重用不是冇有原因的。
可就算如此,在鐘逸心中,恩情依舊是恩情,不會因為自己的價值便把對方的付出當做理所應當的事。
闊彆許久,其中不知他又經曆過哪些艱難險阻,鐘逸迫切的想要見到自己的老上司——陳達斌。毫不客氣的說,鐘逸進入海津城後第一個要見的人便是他,隻是鐘逸有些奇怪,為何方纔的城門迎接的時候陳達斌不在,雖然陳達斌並非海津衛官員,不過好歹自己身上還掛著一個欽差的身份,而且他與陳達斌的交情並不止於上下之間。於情於理,他都應當第一個來見他,可為什麼方纔並不見他的蹤影呢?
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
其實鐘逸足以想象,當初陳達斌踏上海津衛之行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為的便是建功立業積累功績,哪怕他的職位再難有提升的餘地,但冇有人會嫌棄賞賜太多。可事情的發展並不像他的構思,甚至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一手掌握天下數萬錦衣衛的指揮使,卻在小小的海津城中吃了短,安居一隅不敢而出,並且還落得下屬被刺、幾近喪命的下場。
鐘逸能夠想到他的心情,但同情的說法實在太早,或許半個月之後,他也如同陳達斌一般成為敗軍之將、喪家之犬。
跨進略顯破落的錦衣衛指揮使司的大門,鐘逸的心情冇來由地低落許多,也不知是為了陳達斌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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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前堂和二堂是處理公務的地方,京都南北鎮撫司衙門建成後,海津城錦衣衛便不設指揮使,隻設了一個常駐的千戶所,原本的指揮使衙門自然就成了千戶辦公和居住的地方。
錦衣衛戶所佈局不甚相同,與京城、東都,自己辦公過的地方冇有較大差彆。當然,也不可能完全一摸一樣,每個地方的建築都融彙了當地的特色,京城輝煌氣派,雖然隻是千戶所,可仍有一種傲視天下的氣勢,想必這是由京城乃大寧之都的大背景導致。
至於東都千戶所,或許是因為東都的富饒,就連所建錦衣衛辦公場所都帶有小資氣息,其金銀裝飾物更是多見,置身其中如處金碧殿堂。
而海津城的千戶所鐘逸還冇看出長短,但決然與其餘二地不同,自從他跨進千戶所的第一步起,便有這種感覺。
穿過二堂後,衙署裡的景色變得幽雅怡人了,逐漸有了富貴人家庭院的意思,不得不說,曾經作為指揮使衙門的地方,的確有它的獨到之處。
後院正中一棵參天古樹,古樹旁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正中養著幾條肥魚,如今初入夏季,於水中嬉戲,它們比任何人都要快活。
四周水榭涼亭皆俱,沿著卵石小徑往裡走,各色花草整齊地排列小徑兩旁,饒是對此有過研究的鐘逸,都冇有將花草的種類認全,這類風雅之物出現在以暴戾著稱的錦衣衛戶所中實在令人側目咋舌。
不過鐘逸卻對此有了新的理解,若是他冇有成為錦衣衛千戶,至今都會忌憚他們,甚至百步之外便會主動疏遠,生怕引起他們不滿而痛打一頓自己。
可真正當上錦衣衛後,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彆人口中的錦衣衛”,錦衣衛跋扈人儘皆知,可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會隨隨便便燒殺搶砸,甚至更不可能殘害普通百姓。當然,其中個例不可避免,不過在鐘逸手下,一個個規矩的很,一旦讓鐘逸知曉這種人的存在,絕對嚴懲不貸。
再者來說,他們殘害也隻是基本之物,而那群文官,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從賦稅上動手腳,這便是要毀掉他們的根基!比起這些人,錦衣衛可要好上不止一星半點,隻是風評不如他們罷了。
所以說,外人眼中耳中看到的聽到的不過是彆人想讓他們看到聽到的,真相或許會相差很遠,隻有親身經曆過後,纔有發言權。
自花草百餘步後,便豁然開朗,一個十餘丈方圓的空曠大院子出現眼前,院子東西北三麵合圍,三麵皆是廂房。
走過這麼一段路,鐘逸不禁心曠神怡,一個好的環境確實能夠帶給人不錯的心情,能夠居住在這種地方,想必也還不錯。
據下屬彙報,陳達斌便居住在東廂房裡。
漕運總督黃三石倒是知趣之人,將鐘逸帶到內院,便微笑著領了海津城眾官員武將轉身到二堂內相候,隻是離去時無奈的歎了口氣,並苦澀朝陳達斌所在的東廂房失望的搖搖頭,這番動作不禁讓鐘逸詫異,難道說黃三石與陳達斌有所恩怨?
不過他冇有多想,率先讓下屬佈置起來。
李旭右手一揮,錦衣衛百餘名高手分彆占住了內院的各個廂房門口和廳堂入口。李旭作為來過海津城一次的老人,鐘逸冇有不帶他的道理,在很多時候,經驗比教條要有用的多,若是能將李旭瞭解到的東西全部在腦海中整合一遍,鐘逸相信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線索。
東西北三處廂房都不放過,琉璃綠瓦屋頂上隱隱有人影閃過,那是埋伏在暗處的錦衣衛肅敵高手,海津城凶險虎狼之地,鐘逸此行終於調用了很少出動的衛中肅敵高手相隨。
獨自走進東廂房,鐘逸首先便聞到一股很濃的刺鼻藥味,他心中一驚,陳達斌受傷了不成?若不是傷口的癒合需要藥材的幫助,為何屋內又會有瀰漫這種味道呢?
可回到京城的霍單為什麼冇有與他提起呢?難道是在霍單走後受的傷?鐘逸心想不是冇有這種可能,長期處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之下,人衝動一些事是所難免的事,再加上自己的手下幾乎死掉,就算陳達斌再過理智,心中都不可能毫無波動,所以陳達斌受的傷,絕大可能是在霍單離去之後造成的。
屋子外一名俊俏少年正蹲在地上熬著湯藥,屋內光線有些昏暗,擺設倒破為幽雅,兩個書櫃一個書案,書案四寶皆俱,鐘逸看到這幅模樣的陳列擺設,忽然感覺有些熟悉,思索之間,腦海中兀地有了印象,原來是在京城北鎮撫司衙門中見過,那處陳達斌的廂房內,與如今鐘逸見到的一模一樣。
內裡便是一張簡陋的土炕,陳達斌穿著一襲白色裡衣正強撐著從炕上支起身子,望向鐘逸的目光又驚又喜,神情有些激動,不過轉瞬間又暗淡下來。
鐘逸急步上前,阻止陳達斌起身,他所想不錯,少年正在熬製的草藥的確是為了陳達斌,可為何他冇有聽到陳達斌受傷的半點風聲呢?
就算彆人不說,先前陪同自己的黃三石等人也會給他提這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