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廠衛與皇權息息相關,很大程度上,廠衛是替皇帝解決麻煩,比如看不慣的臣子,又或者權利過大的權臣......
當然,廠衛自身權勢過大並冇有好處,隻會令皇權的影響在朝堂以及國家有所衰弱。所謂帝王心術,實際上就是權利的製約與平衡,哪一方權勢過大,皇帝便會因實際情況做出相應調整,不是減弱這方勢力,便是增強另一方進行抗衡。一個精明的皇帝,會對此進行主動引導。
不過大寧的官員又有所不同,他們自詡孔孟之道的傳承,整日之乎者也、仁義道德掛在嘴邊兒,可這些話他們僅是留於表麵,決然放不到心裡去。這些官員隻是想利用孔孟一說來為他們謀取利益,尤其是從皇帝這裡。
利益如同一張大餅,你多分一塊,我便少得一塊。這樣一來皇帝哪裡依呢,無論哪朝哪代的皇帝,除非情形惡劣到一定地步,否則絕對不會把自己手中的權利分享給他人......
所以,廠衛應運而生。又鑒於大寧官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欠抽劣根性,棒子是絕不能少的。可由於陳達斌對外的柔和政策,接這根棒子的人在康寧時期便成了西廠。錢山是太監,隸屬內宮,從小淨身入了皇宮,少年時期飽受折磨與摧殘讓他的性格逐漸扭曲變態。後宮是一個小型社會,甚至比社會更為殘酷現實,也正是因見識過人性的各種醜惡,這才滋生出對權利的渴望。
而當他得到權利時,他必然會因年少的苦楚而放大對權利的濫用......
這樣一來便導致一種結果,西廠由上至下散發著暴戾的氣味。稍有看不慣眼的人,輕則暴揍一頓,重則抓入大獄,嚐遍各種刑具。
錢山本身便冇有與之匹配的能力登上西廠廠公的寶座,再有皇帝旨意使然,外加錦衣衛手段逐漸輕柔,種種因素的綜合......如今對百官施以杖刑或審訊等等事宜皆由西廠接。而且下手非常狠毒,百官敢怒不敢言......
有了這段恩怨因果,昨夜鐘逸對西廠殺人放火的惡劣事蹟僅僅令百官態度各異,而非想象中的站在道德和正義的立場上對鐘逸口誅筆伐,其原因自然可以理解了。
這就好比自己的兩個仇人打鬥,無論哪一方受傷自己都很高興,而不是主動調和他們的矛盾,或者打個報警電話之類。
當然了,鐘逸在百官心裡的風評也好不到哪裡,雖然他並冇有過多拷打當今大臣,甚至著有詩書,但文武對立在根本上何時都不會改變,隻要雙方的政治立場不同,冇有人會對鐘逸產生好感,文官集合裡個個都是恨不得鐘逸出了事兒踩幾腳的人。
除了這個主要原因之外,還有一點......鐘逸實在太過引人注目,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小輩成為大寧文壇第一才子,又以坐火箭的速度升官至錦衣衛指揮使。他的人生也太過精彩,因此遭至許多人的不滿與嫉妒。
這與官場內大多以熬資質、積攢功勳的晉升之途不同,鐘逸成為他們眼中的異類,對他的印象與評價不佳,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實說白了,昨晚大殺西廠一事對百官來其實就是純粹的狗咬狗,哪條狗輸哪條狗贏,在看戲的人眼裡都是一場樂子,看完樂子就散,但凡精神正常一點的人大抵是不會為兩條狗收拾善後的。
大臣們三五一堆,對昨夜的事紛紛發表自己的見解,表情一個比一個歡快,好似明天就要過年般喜慶。廠衛的大刀伸不向自己,甚至互相捅了起來,這可好解他們的心頭之恨。這些年來廠衛帶給他們的陰影實在太多了,雖然他們心裡跟明鏡兒一樣透徹,廠衛的根源在皇帝那裡,但麵對天下最為尊貴的那人,他們自然是惹不起的,所以隻能遷怒於擺在明麵兒上廠衛。
“哎,昨夜說解氣也解氣,但仍是可恨!”
“恨?為何會恨?”
“你說他們怎麼就不打死一個呢?”這位官員正歎著氣,忽然聽到周圍嗡嗡的議論聲停下來,四週一片寂靜。
他心裡奇怪,這也不到入殿的時辰,為何一個個都靜默無聲呢?看著眾人望向一處的眼神,他愕然扭頭一看,卻見昨夜當事人之一的鐘逸穿著暗黃蟒袍,腰繫玉帶,頭戴籠紗,負獨自緩緩走向承天門,臉上帶著溫和如往昔的笑容,見到承天門廣場前呆滯不動的群臣,鐘逸甚至一路走一路拱,朝每個如石塑木雕般不言不動連表情都凝固的大臣們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
一直走到勳貴國公國侯那一群人裡麵,鐘逸的熱情纔得到了迴應,甚至好幾位國公國侯上前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
勳貴對朝堂來,總是最超然物外又地位尊貴的一類特殊群體,這類群體的地位是由他們祖輩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權勢熏天如錢山者也不敢貿然招惹。他們行事主要看自己的喜好,朝堂上站不站隊對他們毫無影響,所以他們連一絲假裝的無奈與憐憫的冇有,反而大肆誇讚鐘逸此舉。
暫且不提西廠做出多少天怒人怨的勾當,就是西廠執掌者錢山身為太監的身份,都足以讓他們支援正常男人的鐘逸。更不必說鐘逸這幾日一直與這幫人打牌娛樂,終日膩在一起了。雖然他們輸多贏少,甚至根本不贏,但鐘逸好歹稱得上自己的牌友,錢山呢?不過死太監罷了,又豈能讓他們心生同情?
無論何時,人們總是會尋求與自己相似性較多的陣容融入在一起,而與這個陣營格格不入的人便要被排斥在外,甚至遭受各種打擊......
要說為什麼,誰也找不到緣由,從始至終便是如此。但問此舉正確嗎?還真不一定,向來如此,也不一定是對的......
錢山的身份,註定被世俗的眼光不容,他們這群人纔是全天底下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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