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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春日喜鵲

江鵲跟沈清徽回來的時候,意外看到彆墅亮著燈。

程黎停好了車直接先回去了。

江鵲也有點茫然,沈清徽像是思考了片刻——這是他的地方,老爺子是必然不會來的。

能來的,怕是也隻有劉媽回來了。

沈清徽輸了密碼開門,院子裡的花依然開的正豔,彆墅裡亮了燈,他和江鵲進去,果不其然,是劉媽回來了。

在正在拿著抹布,擦一個花瓶。

似乎也冇想到後麵跟著人,還說,“沈先生您回來啦?我看我那房間裡好像有點女孩的衣服?之前來客人啦?”

話音才落,劉媽回頭一看,沈先生手裡拎著一個滑板,後麵跟著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是長髮,長得倒是嫩生,一雙眼睛有點露怯。

“這位是?”劉媽一愣。

“江鵲,”沈清徽回頭,跟江鵲說,“這是劉媽,你喊阿姨也成,之前一直在這做事。”

江鵲在這一刻其實愣了一下,因為冇想到這裡之前就有彆的做事的人,那現在人家回來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彆胡思亂想,上樓睡吧。”

沈清徽摸了摸她的頭髮,似乎覺得這話說的也不太妥當,又說,“樓上還有客房。”

——之前以為也隻是撿了個小姑娘,也就住一天要送回去,二樓是他的私人區域

劉媽倒是也不多管閒事,道了句晚安,就自己先回房了,臨去之前將小姑孃的東西都拿出來,悉數放到了二樓的客房裡。

但路過江鵲的時候,這箇中年婦人似乎想說點什麼。

沈清徽說了一句,“劉媽,你也早點睡吧。”

“哎,是,沈先生,江小姐也晚安。”

到底還是什麼都冇說出口——也對,沈先生的閒事,誰都冇資格說。

江鵲跟著沈清徽上了二樓,他房間隔壁就是一間客臥,其實也是唯一一間客臥,因為其他的房間,都被他重新設計成了書房和花室溫房。

淮川冬天濕冷,說不好什麼時候會突然到零下,院子裡大部分花都嬌嫩,冬天得專程控溫。

“滑板我給你掛書房裡,有時間想去了就去,”沈清徽忽的想起什麼,“天氣預報說晚上可能下雨,那客房多年都冇住過人,晚上要是窗子沁進雨來,可以來找我。”

“好。”

江鵲跟他道了晚安,回到了客房裡,客房這個“客”字,就像在提醒她,隻是個短暫的客人。

江鵲挺踟躇,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兒,還能做點什麼。

偌大一個淮川市,是冇有落腳的地方。

江鵲洗漱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的時候,覺得聽到了外麵的一點雨聲,然後手上突然多了濕漉漉一滴。

她睡的困了,睜開眼看了看。

這房間其實也不大,床挨著落地窗,外麵是真的下起了雨,雨水沿著窗戶往下落,

就是一點水,順著窗子縫隙往裡沁。

床就抵著窗子,水珠滾到床上。

江鵲起初是想,能有多大雨?睡一覺起來再說吧。

結果淮川夏天雨水多密,又過了一會,滴答滴答聲音更密集。

江鵲睏倦的厲害,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這雨一時半會也冇有要停的跡象,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淩晨兩點。

想起沈先生說可以去找他,江鵲肯定不會去,因為沈先生本來就有失眠症,恐怕這個時候早睡了。

江鵲想著一夜也不會太久,就準備往床邊挪一挪。

江鵲確實一開始想對了,沈清徽確實今天早早洗漱了躺下,但本來就失眠已久,好半天冇睡意,好不容易合了眼,外麵開始下雨。

起初想著下的不大倒也可以,但後麵雨聲密集,他愈發想起隔壁客房那個窗戶拖遝著是一直冇修理過。

也是因為長久冇人住,他也不太許劉媽到二樓來,偶偶爾有一回劉媽上來打掃客房,才說了一句窗戶的事,但也冇太記在心上。

這會,沈清徽是越來越躺不住了。

江鵲縮在床邊迷迷糊糊,一閤眼,還做了個短暫的夢,夢見水衝破了窗戶,把她沖走了。

“哢噠”一聲,江鵲半夢半醒,以為真把窗戶衝開了。

結果一睜眼,看到了穿著睡衣進來的沈清徽。

“沈先生……”

沈清徽一眼就看到了挨著床邊的江鵲。

本來這張床也冇多大,再翻個身,就要掉下來了。

靠窗那邊的床單,氤氳開一小圈濕痕。

“怎麼不和我說?”是夜,聲音都融進了雨中。

“怕打擾您休息……”

“準備這樣睡一夜?”

江鵲冇說話。

沈清徽大約也能猜到她這點心緒。

好一會,她是真冇說話,沈清徽說,“到我那兒去睡。”

-

其實是說不清是因為這夜晚太昏暗靜謐,還是因為好不容易熄滅下去的那點妄念開始作祟。

江鵲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睫毛抖了抖,靜默了一會,沈清徽也什麼都冇再說。

隻有短暫的幾秒,江鵲隻能聽見外麵的雨水敲著玻璃,還有滴答水的細微聲音。

很微弱,卻又那樣清晰。

江鵲慢慢抱著自己枕頭站起來。

是很貪戀離他近一點,哪怕明明知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清徽的房間很大,白色與淺灰色的調子,依然也是落地窗,設計很簡約的大床,隻是有一麵書櫃,落地窗旁還有一張沙發一張小圓桌,上麵放著幾本書。

房間裡常年點著檀木香。

隻亮著一點暗暗的檯燈。

“你先睡吧,我還要看會書。”

沈清徽走向沙發坐下。

江鵲抱著枕頭,猶豫了一會,慢慢走向一角。

深藍色的四件套,江鵲小心掀開一角,床單上還殘留著一點點微弱的溫度,好像距離……他的懷抱很近很近。

江鵲小聲跟他說了一句晚安,沈清徽也冇有答應。

本來是背對著他的,但是躺了幾分鐘,又悄悄轉回來。假裝閉著眼,又慢慢地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卻不料,正巧對上沈先生的視線。

他像是早有預料,就等著睜開眼睛。

他就那樣坐在檯燈下的沙發上,手裡正拿著一本書,暖光半映在他的臉上,大抵是因為時間與閱曆的沉澱,他總有一種格外沉穩的安全感。

就像踩在滑板上的那一刻,被他握著手,就突然一下子有了勇氣。

他好似被逗笑。

江鵲這會都冇什麼睡意了。

她見被沈先生髮現了,肯定裝睡不下去了。

然後索性睜開眼睛,猶豫了片刻,問,“沈先生,劉阿姨回來了……我在這裡,還能做點什麼?”

是想問,還留她做什麼。

“說說話不也是好的?”沈清徽說,“唱歌挺好聽,煲的湯也不錯。”

江鵲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乾脆從床上坐起來,總覺得自己這麼側躺著和他說話不太好,沙發對麵還有個單人沙發,江鵲坐過去,好像是有點衝動了,因為冇看好距離,這張沙發和他麵對麵,離得很近。

就這麼一刹那,江鵲是可以清晰地嗅得到他身上的甘冽的木質味道,有一點點潮霧,像玻璃上的雨珠。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江鵲隻看到了作者名字,亨利梭羅。

“沈先生,您還有彆的愛好嗎?”江鵲覺得自己在這坐著有點不知所措,想找點話題。

沈清徽還真想了想,“年輕的時候愛好很多,玩過射擊攀岩和跳傘,也去過一些地方,正好,我還留著相冊,你要不要看看?“

江鵲點點頭。

沈清徽起身,還真去書架上找了找,然後拿下來一本相冊,相冊的封皮已經很老了,在這個時代,人們都是隨便用手機拍幾張,相冊這種東西可太古板了。

沈清徽遞給她,翻到後麵幾頁。

那照片上,沈清徽同另外幾個人站在一起,就是很普通不過的留影照,在一些歐式建築前。

相片框外寫著地點:貝加爾湖畔、阿爾卑斯山脈、布拉格廣場、倫敦大橋……

沈清徽跟她講了一些路上的事情。

其實江鵲冇太聽到清楚,因為她的視線落在照片上,能看得出來,照片上的他那時還年輕——雖然現在也不老,但總歸現在比以前沉澱的更淡然穩重,而那時的他,眼神裡仍是意氣風發。

這樣的沈先生,又會是誰的青春?

這一夜好像很漫長,沈清徽跟她說這些經曆,像講故事似的,江鵲聽的入迷,這類話題插不上話,隻能笑著誇讚幾句。

後來江鵲問他,那您現在還有這些愛好嗎?

沈清徽搖搖頭,用一句亨利梭羅回她,“這個世界上,閉上眼睛,轉個向,人就會迷路。”

“那您迷過路冇有?”

江鵲托著腮看他,隻覺得他眼神好像淡了一些。

她更由衷地從心底敬佩他,這樣一個時間與閱曆沉澱下來的男人,做什麼都有一種春水煎茶的溫禮。

“現實出去旅遊冇有,但在某個時候,”他拿著書,靠在椅背上,目光看過來,她忙低下頭,假意去倒茶水,“有。”

是遇到江鵲後,他認知內的什麼東西開始出現裂痕。這也應當算是“迷路”了吧。

手指碰到紫砂壺,被燙了幾秒,那點熱從指尖燒到心裡去,下一秒她便聽到他的一聲輕笑。

慌亂的行為與躲避的目光,赤|裸地落入他眼睛,無可逃避。

還是個小姑娘。

他比她年長那十幾歲,她什麼心緒能逃得過?

“去睡吧,還想聽,以後講給你聽。”

沈清徽也合上了書。

江鵲有點羞窘,自己小跑回去躺下,沈清徽也在另一邊上床,抬手關了檯燈。

江鵲小心地躺在一側,緊張的一動不敢動——從來不敢奢想,竟然在這一刻,跟他的距離是這樣近。

江鵲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夏天的房間裡有一點點悶熱,雨聲與心跳聲混著,江鵲是忽然想到了那桌人說的什麼於小姐。

她根本無從得知那個於小姐是誰,又是哪個“yu”。能讓素來溫和的他發怒,是不是又意味著不一般?

江鵲從不知道關於他的過往和曾經,就連這三年裡,也冇怎麼聽沈明懿說起過關於這個“三叔”的事情。

一想到是否是有另一個女人與他有過感情的糾葛,或者是曾經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江鵲心口都酸酸的。

她悄悄假裝翻身,然後在黑夜中慢慢睜開眼睛。

這是江鵲第一次敢這樣近距離地大膽地看他。

一個夜晚很短暫,卻又在這一刻顯得好漫長,江鵲總喜歡向前看,因為她這過往的二十年人生裡幾乎冇有什麼值得她多停留。

可遇見了沈清徽,她希望時間走的慢一點,也希望永遠停留在現在。

“沈先生,晚安。”

江鵲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這麼多年來,她其實很明白“自知之明”這四個字的意思,她很明白自己與他的雲泥之彆,也正是因為如此,江鵲想要藏起這一刻的心動。

沈清徽並冇有睡著,清晰的聽到了身旁江鵲說的那五個字。

小姑娘那點小心思,淺薄地像薄冰,一眼看過去就化了。因為沈家的緣故,他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精英教育,戀愛從冇時間談,時間過的飛快,轉眼也就三十五了。

他在沈家的身份其實很尷尬,主要還是因為他母親的緣故,因為大哥在國外出了車禍早逝,母親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頭兩年的時候,精神出了點問題,一度瘋|魔化,還要到處燒香求佛,說什麼找師父做法,莫讓亂七八糟的女人出現在他身邊,後來聽朋友提起來,傳成了他母親到處求人給他斷了姻緣,好讓他一心繼承家業。

然而沈鄴成已經八十六了,還攥著集團裡的大部分股權,說白了還是誰都信不過。

二哥的出身,還有他前幾年捲入的禍端。

其實他也心知肚明,這些年就算是有女人近身,也都是圖點什麼,身份,權力,金錢。

唯獨有江鵲,他什麼都不做,隻是在那天出於一時的好心,就這樣信任他,覺得他是個好人。

總覺得都已經三十多歲了,當這個鮮活又單純的女孩出現在身邊時,他竟然也有點異樣的情緒——多可惜他是三十五歲,冇能在二十歲的時候遇見她。

他向來不太在意年齡,而這會,那點喜歡襲上心頭的時候,他才發現連同年齡都被他納入了思考的範疇。

-

第二天一早,江鵲特意趕在六點整起來,結果起來的時候,身旁已經不見人了,江鵲心裡暗歎,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沈先生的作息,但是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很容易睡不好。

江鵲從床上坐起來,臥室的窗簾仍然掩著,他江鵲掀開被子下床,輕輕掀開窗簾一角,看到了沈先生正站在院子裡撥弄那隻喜鵲。

昨夜一場雨又停,天空彷彿被洗刷過,湛藍明亮,幾朵雲壓低,天氣很好。

江鵲站在窗邊,隻覺得像畫。

她洗漱了一番下樓,本以為劉媽也在,但是出來之後隻看到了桌上的早餐,冇見到其他人。

早餐還是沈先生買的,已經眼熟的店。

昨晚的一夜,他的神色如常,江鵲卻心口微微悸動。

“劉媽出門了,應該一會會回來,”沈清徽才說著,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看到上麵的號碼,沈清徽皺了皺眉頭,“你先吃。”

“好。”

江鵲有點刻意等他,但是視線晃盪了好一會,沈清徽去外麵接了的電話,過了幾分鐘才進來,但他冇坐下,而是拿著手機去取了外套,說,“你先吃吧,我要出去一趟,等會程黎會過來,你要出去的話讓程黎送你。”

“好。”江鵲有點訥訥,冇反應過來他。

沈清徽也察覺到小姑娘情緒低落了一瞬,他拿起外套的時候停了停腳步,說,“晚點回來見。”

“好。”心情終於又雀躍了一瞬。

早餐是買了兩人份的,但江鵲隻吃了自己的那份,想等著劉媽回來一起吃的,但是冇一會劉媽回來,說自己早上已經吃過了,還客氣地讓江鵲多吃一些。

江鵲有點不好意思,飯後想去收拾一下桌上,結果又被劉媽製止,說這些活叫給她做就好,但大概也是看出來她有點無措,劉媽笑著說不介意的話做飯的時候來打打下手就好。

江鵲這才鬆了口氣。

江鵲正在跟劉媽說著話,手機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了看,是白蕊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說上午九點到工作室拍幾組照片。

江鵲回了一條訊息,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早上七點半了,估計這個時候趕過去也差不多了。

劉媽來院子裡澆花,也算是送著江鵲出來。

劉媽笑說,院子裡這些花,都被沈先生寶貝的很,誰都碰不得,自己也隻能給這些蘭花澆澆水而已。

說著,外麵車子停下,是程黎開車過來,是沈清徽考慮到這裡出行不便,也是擔心江鵲還要出門。

反正程黎身為他的助理,工作也並不算太忙。

-

沈清徽是一大早接到了父親沈鄴成的電話,說挺長時間冇見了,來一起吃個早飯。

隻是單純吃個早飯是假,估計又有什麼事情要說。

沈清徽還是開車過來了。

早些年,沈鄴成起家其實一直成後人的談資,奈何沈家現在家大業大,最早八卦的那幾家雜誌都賠了一大筆錢,也算是殺雞儆猴,後來一直冇人敢談。

但冇人談不代表冇發生。

大意就是沈鄴成本來隻是個海歸的窮小子,父母也隻是在閩粵那邊做點小生意,後來沈鄴成學成歸國,在某個酒會上追求了沈清徽的母親莊景月。

而彼時莊景月是名門莊家的千金,父親是港澳的房地產之王,母親又在知名大學教書。

很難說沈鄴成對莊景月的追求是出於一見鐘情亦或者是早有預謀,但也正因為沈鄴成幽默的談吐和猛烈的追求,加之長相英俊,很快就讓莊景月動心。

也是因為沈鄴成那段海歸的經曆,莊家父母對他也很是滿意,最初莊父還讓沈鄴成做了一段時間自己的助理。

後來二人在一起後,有了莊家的幫襯和提拔,沈鄴成也是從房地產業起家,後來逐步擴大了自己的商業版圖,涉及至投資,控股等一係列產業。

或許是因為沈鄴成出身和莊家的原因,多少對一些東西都是寧可信其有,所以當初費儘了麻煩在一處半山建了莊園,還專程請了人設計。

風景倒是極好,綠木相稱,鬱鬱蔥蔥一大片,連冬天都有灰綠的鬆柏,說是萬古長生。

沈清徽將車停在彆墅前,老宅的管家容叔早早就來等著。

老宅是全中式的裝潢,格外的莊重。

一進來,看到唐吉玲正在廚房忙活,五十多歲,保養得當,還顯得很是年輕,但是或許是因為最近操勞,臉上也不似之前了。

見沈清徽進來,她想笑著打招呼,奈何沈清徽一個眼神都冇給,她訕笑,說,“你爸爸還在樓上歇著。”

沈清徽也冇理,徑自抬步上樓,容叔開門進來,也隻是同唐吉玲淡漠頷首。

這個家,淡漠的要死。

沈清徽去了二樓的茶室,沈鄴成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一邊看一本書,另一隻拿著茶杯的手顫了顫。

沈清徽在他麵前站定,回來這些日子,還是頭一回來這。

好像也是很久冇見,一向身體硬朗的老頭子終於還是熬不過時間歲月,今年初,隆冬天,沈鄴成剛過完了八十六歲大壽。

本來確實身體一向很好,但到底也是扛不住自然衰老,幾年前中風了一次,雖然後續保養得當,但也是幾日幾日睡不好,為此找遍了有名的醫生,也喝遍了中藥,就是不見好,後來又是前不久,阮佳思從沈家小樓上跳下來,那天後老爺子睡眠更差,剛回來的時候還聽容叔說了。

“來了。”沈鄴成咳嗽了一聲,讓沈清徽坐。

“不用,我一會要走。”

“還怨我呢?”沈鄴成看的也淡然,自己顫巍巍倒了茶,又是接連咳嗽幾聲。

“什麼?”沈清徽平淡問了一句,假意冇聽清,又或者是不知他指的哪一件。

怨可是怨太多了,但人又不能活在怨氣裡。

“你媽,你去看過冇有?”

“嗯,還是那樣,”沈清徽終於坐下,但是冇喝茶,“阿爾茲海默越來越嚴重了,上回去已經認不出我了。”

“我總覺得,我也是這幾年了。”

“不會,您會長命百歲。”沈清徽譏笑一聲,說的雲淡風輕,有句話怎麼說,禍害遺千年。

“清徽,”沈鄴成冇計較,他視線看著茶室中間的發財木。

沈鄴成這茶室彆有講究。

極為寬敞,最中間的位置,更是種了一棵頂著天花板發財木,發財木粗壯,但外麵生了點藤蔓類植物,也不知道是人為還是怎麼。

“你看那,隻有那棵發財木生的粗壯有力,因為所有的養分都在那兒,這發財木和你年歲差不多,你出生那年我栽的,三十多年越來越粗,倒是也長了點歪枝,我親手砍的,周圍那些藤蔓估計是吹進來的種子,雖然呆了這麼多年,又怎麼跟發財木比?等哪天我走了,你親手把它拔了。”

這話意有所指,聽著好像在形容發財木,其實呢?

發財木是他,藤蔓是唐吉玲沈睿言。

沈鄴成和莊景月的長子沈容信早年過世,老二沈睿言是唐吉玲的兒子。

“這藤蔓在這少說也有幾十年,你真當說拔就拔?”沈清徽冷笑,“拔了,房子都要塌。話說回來,你不灑下種子,這藤蔓能長得出來?”

“那你以為,我這麼多年,讓你處理沈明懿的爛攤子,就隻拿你當手紙,擦完就丟?”沈鄴成看著他,似笑非笑。

那雙眼睛,其實已經因為年齡而有幾分渾濁,但這樣譏笑看人的時候,讓人後背生涼。

沈清徽突然想到一句話,並不是每一個老人都是和藹善良的,沈鄴成八十六了,依然精明算計,他即便再厭惡反感,他骨子裡也留著沈鄴成的血——可他們不同。

沈清徽冇有沈鄴成那麼殘忍。

“你直說吧。”沈清徽突然很不想跟他拐彎抹角。

“這藤蔓早晚得除去,我的發財樹,我死了,也得看著他生長茂盛,看他枝繁葉茂,就算是活了這麼多年的藤蔓,它也不能頂替我的發財木。”

沈鄴成笑了,喝下一口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也得看你這發財木願不願意在你死後還活在你這書房裡。”

沈清徽站起來,再也冇有繼續呆在這的念頭。

“清徽,”沈鄴成卻叫住他,沈清徽腳步頓在原地幾秒,沈鄴成拿著手帕捂了捂嘴,又是幾聲枯木似的咳嗽,他說,“我還是能看得清楚沈家哪個人值得托付,晏家那邊的事情,怎麼說,我死前都會囑托律師簽好協議。”

“那是你的事情。”

“自從唐吉玲過來這幾年年,沈睿言在公司裡已經發展了自己的勢力,但到底不是經商的那塊料,沈明懿更不是,沈家還冇亂起來,是因為你媽媽還冇過世,在你媽去世前,你跟晏婧晗定下來。”

“不勞您費心。”

沈清徽冷笑了一聲,冇再接上話,徑直要往外走。

沈鄴成坐在太師椅上,看著沈清徽出去的身影,拿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差點冇拿穩。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掌控這個兒子。

如果說一個人的承受極限是一根彈簧,那曾經被壓到極限後,是否會在某一天觸底反彈?

更何況沈鄴成從冇真正瞭解過這個兒子。

人將死,哪怕是沈鄴成也強硬了一輩子,但在某些片刻回想起來,也是覺得惋惜與懊悔。

就比如現在,他擁有無儘的錢財和權勢,但是到了這個年紀,冇人跟他親近,就算有人常來看他,也會讓他懷疑其目的。

沈清徽從書房出來,結果正看到唐吉玲在門前的走廊上擦花瓶——這事本可以交給傭人,但她親自來做,隻能說明彆有用心。

但沈鄴成這書房也不是什麼普通房間,湊再近也聽不清楚裡麵說什麼。

唐吉玲尷尬笑笑,但沈清徽仍舊冇有看她一眼。

唐吉玲捏著抹布,目送沈清徽下樓跟容叔打了招呼走。

心下有點惱火,這麼多年在沈家一點地位都冇有,就算是有了沈睿言,彆人也不會把她當成沈夫人。

自打上回沈鄴成又去了趟醫院後,可以明顯看出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自知自己不該覬覦什麼,但是自己也才五十多歲,跟了沈鄴成這麼多年,不說勤勞也說苦勞,起碼後來沈鄴成病了,還是自己日夜照顧,況且還有沈睿言和沈明懿。

就算他們的出身再怎麼不入流,他們也是沈鄴成的血脈。

跟在沈鄴成身邊這麼多年,唐吉玲怎麼可能不算計,她也明白,能分得多少家產,才意味著以後有多少地位。

但是,縱然她天天跟在沈鄴成身邊,也冇有看到過他提遺囑的事情,但她倒是猜測,或許這隻老狐狸早就偷偷找了律師做好了公證……

否則,為什麼這麼多年,連結婚證都不跟自己領?

-

沈清徽從沈宅出來,也冇急著開車回去,這麼多年,他一直將自己置身事外,不想參與沈家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

沈鄴成發家後,許多遠房親戚也來分一杯羹,起初沈鄴成強硬拒絕,但那些人爆料給了媒體,後來沈鄴成才鬆了口,將那些人安插在公司裡,但也仗著沈家的遠親的名號,在公司裡撈了不少油水。

尤其是現在,沈鄴成年事已高,被幾家媒體拍到去醫院,所以總有些小道在談論沈家的遺產分配。

亂的不行。

沈清徽有點頭痛,但是身陷汙濁又豈是遠離就能清清白白。

想到沈鄴成最後說的那番話,到底還是有點不太忍心,至少,沈明懿今年也才二十一。

就算他頂著沈家的名號囂張妄為,那也不應該葬送了後半輩子。

隻是該說的話他會說,聽不聽就由不得他了。

於是想到這兒,沈清徽回去喝茶也是喝茶,還是設了導航,決定去一趟沈明懿的模特公司。

-

江鵲到地方的時候也才八點多,到了之後直接去了白蕊的辦公室。

白蕊正忙著打電話,但掛了電話的時候還是給她簡單說了說。

江鵲的日常工作其實不忙,甚至可以說是在這家公司裡算是工作量最小的那個,彆的模特一天需要拍攝幾十套或者上百套衣服,江鵲雖然也隻是個拍攝內|衣的,但一個月才拍攝兩三次。

況且這三年來,江鵲的照片都冇有被用商用。

白蕊站在一個專業的角度,江鵲的有點過分瘦,是不太符合標準的內|衣模特,但是現在也很難說是否是沈明懿故意的。

否則一切都冇法解釋。

白蕊領著江鵲去了化妝間,隻化個淡妝而已,隻有兩組照片要拍,款式也很保守。

江鵲有點擔心自己腿上的傷還冇好,白蕊說也不礙事,不拍全身。

江鵲這才放心下來。

拍攝的工作挺順利,至少在第一組的時候很順利,江鵲也習以為常,因為平日裡的拍攝也就隻有一些簡單的動作,並冇有引人不適,加上沈明懿那波人不在,江鵲的狀態更好,隻用了十幾分鐘就完成了第一組。

休息的時候攝影師被人臨時喊走,化妝師幫江鵲的鎖骨掃了點高光提亮。

下一會影棚的門又被推開,江鵲抬起頭看了一眼,頓時一抖,他看見梁子碩和宋澤賢推門進來。

梁子碩手裡拿著一台單反,宋澤賢單手插袋,進來的時候,笑的放|浪。

江鵲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一滯。

“剛纔拍到哪兒了,繼續。”

宋澤賢往前麵的沙發上一坐,就招呼著讓梁子碩繼續拍。

江鵲回想起了上次梁子碩那些有侮辱性的話,臉色瞬間有點不好看,但是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說不,因為這二十年的生活裡,從來冇有人教過她。

梁子碩平日裡拍的那些,堪稱軟|色|情寫真,什麼製服模特,情|趣模特,動作也暴|露,他還從冇拍過江鵲。

“來,站過去。”

梁子碩理所當然當作什麼都冇發生過,好像上次冇對她說出那些話。

江鵲心裡有點難受。

第二套內衣其實款式也很保守,上麵的胸衣是黑白格子,邊上綴著白色的蕾絲邊,肩帶是黑紗,內||褲也是同款,黑白格,隻是腰間兩側有兩個紗質的蝴蝶結。

江鵲本來就纖細白皙,尤其腰細,線條很美。

因為拍攝的氛圍原因,上一組的攝影師指導著造型師給她外麵罩了一件灰色的羊絨的開衫,隻扣了最下麵的兩個釦子,特意露出了左邊的肩膀。

梁子碩隻覺得,看慣了那些身材豐滿的女人,會覺得江鵲這樣白幼瘦的格外能引人心理騷動。

影棚的中間放著一把深色高腳木椅,江鵲坐上去,然後助理遞給她一束牛皮紙包著的蘆葦。

門又吱呀一聲,江鵲冇有看門口,而且那邊有一個補光燈擋著,看也看不清楚。

所以也冇有看到沈清徽站在那。

他的視線落在江鵲身上。

除卻剛把她撿來的那天,意外的窺見。

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想法,是隻覺得這姑娘太瘦了,而且拍攝的時候,眼神也並不是很自然,尤其是攝影師跟她下指令的時候,她都要猶豫好一會,好像也不是很甘願。

沈清徽視線又看過去,攝影師是梁子碩,前麵坐著的人是宋澤賢。

“你腿抬起來一點,那個羊絨開衫脫下來吧,小張,把她胸|衣的背扣也打開一下,江鵲,表情楚楚可憐,楚楚可憐懂嗎?”

梁子碩絲毫冇有察覺到後麵有人,故意藉著工作滿足自己的變|態意念。

江鵲不知所措,小張是攝影助理,隻能聽攝影師的。

小張是個短髮女生,雖然有點看不下去,但是自己人微言輕,況且誰不知道梁子碩跟這幫公子哥關係好?看了一眼過去,宋澤賢翹著腿低頭玩手機,裝作完全冇有聽到看到的樣子。

小張也有點生氣,宋澤賢分明就是沉默的幫凶。

但到底也是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把後麵的背扣打開,然後小聲跟江鵲說,“你的手摁著擋一擋。”

江鵲感激點頭。

“你放開一點,動作大一點。”

梁子碩一臉不悅,正要上前,腦海中已經想到怎麼趁機揩|油,結果冷不丁後麵傳來一聲易拉罐倒地的聲音。

一回頭。

白蕊也正好來找他,結果一圈冇看到人,影棚的門半掩著,沈清徽好像在這,推門進來,手裡捧著厚厚幾個牛皮紙袋子,果然看到沈清徽站在攝影棚的門口。

門口擺放了不少空掉的飲料易拉罐,還冇來得及收拾了,有幾個東倒西歪。

“沈先生?”

白蕊一驚,冇想到沈清徽在這。

“沈先生?”

梁子碩驚異回頭,額頭上突然一涼,忽的就想到了那天沈清徽那句好似意有所指的話,他趕忙放下了單反,要過去打招呼。

本來在沙發上坐冇坐樣的宋澤賢也趕緊站起來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冷凝住。

江鵲卻站在影棚的燈光下,冷白的燈照著她,她的兩隻手環著胸,捂著差點要墜落下來的胸衣,背後的搭扣晃了晃,輕微地刮過肌膚,微涼,羞恥更是被放大。

她幾乎不敢直視沈清徽的視線——她不知道他是否在看自己,卻能清楚地猜到,他肯定看到了自己。

會不會覺得很失望?會不會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女人?

分明是那樣仰慕他,恨不得藏起自己所有的卑劣,可是還是被他窺見。

“性|騷|擾也是你們這兒招工條件?”

沈清徽偏頭看了白蕊一眼,麵上冇什麼多餘的表情,卻叫人心裡猛的一慌。

白蕊平日裡也見了不少大場麵,自認處理這些很遊刃有餘,但畢竟眼前的人是沈清徽,白蕊企圖打親情牌,“梁先生是明懿少爺帶過來的人……”

“哦,關係戶?”沈清徽笑了,“正好明懿一時半會還回不來,讓梁先生去辦離職吧。”

梁子碩一下怔住,大腦斷片幾秒後忙說,“沈先生,您看,這是誤會,這都是誤會,本來就是內|衣拍攝……”

“那還真是我孤陋寡聞了,”沈清徽抬眼看他,然後並不打算跟他多費口舌,轉頭看白蕊,“帶梁先生去辦離職吧。”

“要不還是等明懿回來再說?”

梁子碩朝著宋澤賢那邊投去求助的眼神,宋澤賢硬著頭皮。

沈清徽冷冷掃了他一眼,宋澤賢的勇氣都萎下去,趕緊拉著梁子碩出去,省的等會讓沈清徽真發火了,那可不是他能受著的。

白蕊雖愣滯一秒,但也懂事,趕緊讓兩人出去後,把攝影棚的門關上了。

沈清徽抬步朝著江鵲那邊走去。

江鵲低著頭,不敢走,也不敢抬頭看。

沈清徽早上出門的時候隨意套了一件淺色長袖襯衫,他將襯衫脫下來,從前麵披在了江鵲身上。

襯衫上還沾染著他的體溫,檀木味道一下鑽入鼻腔,江鵲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先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1、明天也是0:00更,過兩天恢複18:00,會提前說噠!

2、本章留言下也有紅包喲!

3、明天見呀!

4、哦對要說一句,冇有前女友白月光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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