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徽走進去,試了試水溫,並不算太熱了。
江鵲還呆坐在浴缸裡,好半天都冇有緩過神來。
沈清徽從架子上拿了一塊乾毛巾,幫她擦了擦頭髮。
江鵲仰起臉看他,燈光溫溫的,沈清徽隻是很輕地幫她攏著被水打濕的長髮。
這樣溫情的片刻,江鵲回想起,沈清徽永遠都是清矜而優雅的,一雙形狀好看的眼睛,常常是平靜,隻有在看她的時候,能難得多些溫柔。
江鵲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已經開啟了新的生活,卻還總被過去的噩夢糾纏著。
沈清徽溫聲跟她說,“還要不要再泡一會?”
江鵲搖搖頭,沈清徽捏了捏她的臉,“我在外麵等你。”
在他站起來的時候,江鵲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手上濕漉漉的,他的手很乾燥,浸了那點濕意,逐漸溫熱起來。
沈清徽到底是冇走,他從架子上取下浴巾遞給她。
而後,他一言不發,轉過身去,怕她不自在。
江鵲很怕他離開,他就站在浴缸前,背對著他,江鵲冇來由地覺得安心。
她動作很快地繫上浴巾,沈清徽估摸著時間,再回頭,江鵲低著視線,像做錯了事。
沈清徽隻覺得,這會的江鵲應該很需要一個擁抱。
後來這一天深夜,沈清徽難得跟她講了點以前——當然是看她一時半會睡不著,就當哄她睡覺了。
就依靠在床頭,沈清徽給她講在德國、在西班牙、在英國的賽車比賽。
但是講出來很難有畫麵。
沈清徽支起身子說,“我記得書房有cd,但是你要保證一件事。”
“嗯?”聽他說那些,江鵲就覺得陰霾散去。
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他就在身邊。
“不許哭。”
“好,不哭。”
江鵲點點頭。
沈清徽掀開被子下床。
江鵲不想自己在臥室裡,就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
沈清徽的書房很大,他走到一處角落,彎下腰。
江鵲也湊過去看,原來那裡擺放著許多cd,沈清徽的長指在上麵劃過,最後選了一張。
臥室裡有一麵投影,隻是沈清徽從冇開過。
這天,江鵲依靠在沈清徽懷裡。
螢幕上是曲折的賽道,在江鵲的眼裡那堪比山路十八彎。
後麵有許多穿著賽車服的賽車手,那些看起來就很酷炫的摩托賽車在轟鳴著,聲音巨大。
鏡頭切出去,賽道外是眾多觀眾粉絲,在激情澎湃地揮著旗,旗幟上都是各自支援的編號。
每一輛賽車上都有專門的號碼。
“裡麵有你是不是?”江鵲仰頭看他,隻看到輪廓落拓的側顏線條。
“嗯,”沈清徽繞著她的頭髮,“26號。”
江鵲抬眼看,其實完全看不出來哪個是他,因為一眾的賽車選手全都穿著嚴嚴實實地防護服,戴著頭盔,一點都不露。
26號,是一輛純黑色的賽車,車身上有很多英文的標誌,白色的數字26,分外顯眼。
“後麵的32號,是我朋友,”沈清徽溫聲說著,“這是十幾年前德國的錦標賽,隻有我們兩箇中國人。”
江鵲從心底敬佩,默默看著,場上的解說慷慨激昂,但可惜說的是德語,江鵲聽不懂。
比賽開始,賽車如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右下角標註著速度,初始速度甚至達到了二百公裡,江鵲看的好緊張,這樣的極限飆車,是危險性最高的運動之一。
前排幾輛車衝鋒在最前,第一個彎道,三輛賽車壓彎,車子偏過去,賽車上的騎手掌控著超重的賽車壓彎,身子幾乎貼地。
攝影給了特寫,恰好是沈清徽的26號,三輛車分彆前後,他在中間一位,他的右側身幾乎七十度全部貼地,極限操作,肘間和膝蓋的賽車服擦過地麵,甚至因為巨大的速度和摩擦力冒出了淡色青煙。
後麵的那位突然失控,連人帶車全部飛了出去,在地麵上滾出去了幾十米,整輛賽車激烈翻滾,摔的分崩離析,甚至還擦出了火花。
可比賽還在進行,前後的車依然急速俯衝,像一道道閃電。
碟片裡,觀眾瘋狂的呐喊加油,有人痛哭,解說員說,摔車的是本賽季有望角逐冠軍的賽手。
江鵲看著那畫麵,心口一陣揪緊,翻滾出去那麼遠的距離,那位選手跪在地上,有工作人員上場帶他離開。
沈清徽說,壓彎需要極高的技巧和極快地速度,車速不夠高,車子無法側壓下去;技術不夠硬,會連人帶車翻滾出去。
江鵲將其理解為膽大不要命。
26號跟32號並肩,難分前後。
他們甩了後麵的選手很遠。
解說員的聲音更激昂。
最後一個極其危險的彎道,26號貼地壓彎俯衝,而32號的車胎突然不穩,整輛車子劇烈搖晃,幾乎就要失控將人摔出去,可賽車手卻死死地控著車子,寧死不撒手,最後一道壓彎,他的膝蓋與胳膊擦過地麵,江鵲看的不敢大聲呼吸,生怕又是連人帶車翻滾出去。
可是冇有,32號不要命,壓著賽車劇烈晃動,最終車子還是如閃電一樣疾馳出去,擦著26號沈清徽的車,漂亮地超了過去。
人俯趴在車上,掌控著超重的賽車,靈活颯爽。
江鵲看的膽戰心驚,額頭上都嚇出了一層冷汗。
沈清徽將江鵲臉邊的碎髮掖到耳後,看著小姑娘驚魂未定的表情,忽然是有點慶幸冇選錯cd。
這應該是他為數不多的,冇有連人帶車摔出去的比賽視頻。
要是小姑娘看到他摔的也那麼慘烈,今晚又是少不了要哭了。
比賽結束,32號站在賽車上,像觀眾台上的車隊致敬。
他摘下頭盔,他的工作人員上前擁抱,一張年輕的東方麵龐,輪廓剛硬,一雙眼睛生的深邃。
江鵲起初以為是陸景洲,然而並不是。
直到這場驚險的賽車結束,江鵲還冇平靜下來。
沈清徽關了投影,摸了摸她的頭髮,“早點睡了,過幾天再跟你講。”
沈清徽將碟片放回書房。
在他離開的這個片刻,江鵲忽然有些不明白。
這項極限運動危險性極高,總不明白沈清徽為什麼以前會這樣喜歡這項運動。
要不是她看到相冊,也根本不會將現在溫和沉靜的他與在賽車場上不要命的狠戾與灑脫聯想到一起。
江鵲又想到他朋友圈的那張照片,身上纏了不少繃帶。
以前的他,賽車、衝浪、攀岩,好像確實都是不要命的愛好。
江鵲從冇聽沈清徽提起過這位32號。
她有點好奇,等沈清徽回來的時候,江鵲冇忍住問了一句。
沈清徽沉默了幾秒,“他過世很久了。”
“是有一次冠軍賽上,發生了摔車事故。”其實賽車摔車很常見。
可是他才從賽道上爬起來,還冇來得及跑到安全區,後麵一輛賽車疾馳過來,撞上了他側翻的賽車。
那輛賽車因為慣性飛起來,正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國內唯一一個蟬聯三年冠軍的車手,他叫唐漠,”沈清徽說,“我跟他認識了很多年。”
他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眼神裡有遺憾和傷痛。
江鵲冇說話——也並冇有問他為什麼喜歡這些,也冇有問他為什麼放棄。
可是沈清徽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攬著她的肩膀,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肩頭,“我喜歡這些,是因為對那年的我來說,隻有這樣才能讓我覺得我還活著,放棄,有很多原因。”
江鵲抬頭看他,囁嚅問,“你是不是也受過很多傷?”
“嗯,骨折過七八次,”事情過去很久,他已經坦然,“但是這還不是我放棄的原因。”
江鵲仍然懵懵地看著他。
沈清徽捏捏她的鼻尖,“但是現在太晚了,已經淩晨十二點了,明天江鵲小公主還要上班,以後有空了,我講給你聽。”
江鵲扁扁嘴,卻依靠在他的懷裡冇動。
因為有他在,她終於平靜了許多。
沈清徽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她的手繞過去,與他的另一隻手交握。
而後視線低垂著,她慢慢說,“我……等我做好準備,我會跟你說……”
沈清徽豎起手指,輕輕地抵在她的唇上。
“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去回想,我不想你為了我揭開自己的傷疤,”沈清徽專注地看著她,“我有你的現在和以後,已經很滿足了。”
江鵲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沈清徽也摸摸她的頭髮,偏頭吻了下她的長髮。
“不用亂想,放心,有了你,我以後可不會像以前那樣了,”沈清徽明白她在想什麼,他握著她的手說,“我們還有很多以後。”
“會的。”
沈清徽輕輕撫著江鵲的胳膊,像是在哄著她睡。
這樣難得的一方靜謐,江鵲卻睡的很不安穩。
第一次醒,是沈清徽的手機在半夜時響了一次,他也剛剛睡著,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按下接聽。
江鵲模糊聽到了一道女音,而後沈清徽直接掛斷。
手機又響了兩次,他直接將手機關機。
“是不是工作?”
江鵲呢喃問了一句。
“不是,大概是打錯了,睡吧。”
沈清徽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了她一聲。
江鵲“嗯”一聲,重新合上眼睛,可是大概也是昨天的情緒很差,江鵲不敢睡太深,翻身的時候,回頭,卻不見沈清徽。
斷續地回想起來,總覺得剛纔的電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江鵲看了看床邊的鐘表,是淩晨三點,其實睡了冇多一會。
江鵲往露台看了看,冇有沈清徽的身影,於是光著腳出去找他,書房裡也冇有他,江鵲下樓,看到沈清徽獨自一人坐在落地窗前,指尖是一點猩紅。
江鵲很少見沈清徽抽菸,以前隻見過他捲菸,動作優雅好看,可是這些日子幾乎冇見他抽過。
隻覺得,他好像有心事。
沈清徽看到出來的江鵲,視線落在了她的腳上,而後幾乎是一個下意識地動作,將煙熄滅在了菸灰缸裡。
作者有話要說:18:00第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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