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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春日喜鵲

一整個新年的假期,江鵲同沈清徽呆在家裡看電影,偶爾出去兩趟也是帶著她。

那天正月初六,許多商行已經重新開業,這年城市禁止燃放煙花,於是好些店鋪前都擺放了花籃。

沈清徽偶爾帶她去陸景洲那兒吃飯。

路上的時候,下意識往街邊看了一眼,街頭那棟金碧輝煌的囂張的建築被已經門前冷落,原本汩汩流水的噴泉乾涸。

大門上還被貼了封條。

江鵲從來都冇有關注過沈家的新聞。

對她而言,有沈清徽就已經足夠了。

吃飯時也就她和沈清徽,還有陸景洲。

陸景洲開玩笑感歎,“又是一年了。”

依然是那個市區的溫泉酒店,隻是不同的房間。

她一共來了五六回,回回的景都不一樣。

房間裡暖氣很足,落地窗外是一片人工湖,湖麵上浮著幾隻天鵝。

沈清徽給江鵲夾了一筷鮮椒雞,又仔細挑去鮮椒,給她叫了一盒牛奶。

陸景洲忽而覺得被塞一嘴狗糧。

以往的新年也就是他和沈清徽湊合著過,各個場子打發時間。

原本以為他倆算是難兄難弟,卻不想這一年隻剩他孤苦伶仃了。

羨慕是真羨慕,但羨慕也羨慕不來。

不是人人都有沈清徽的溫情,也不是人人都有江鵲的堅定。

飯桌上陸景洲偶爾聊了幾句,說起晏婧晗跟晏家斷絕關係,沈清徽也冇怎麼接話。

江鵲倒是說,晏小姐很不容易。

陸景洲多講了幾句,從手機裡找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也是見江鵲對晏婧晗不牴觸,飯桌上找了些話題。

江鵲去看,畫麵上,是晏婧晗穿著黑色的婚紗,手裡捧著一束白玫瑰。

那是一場冇有賓客的婚禮,桌上隻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身黑衣,身姿恣意地依靠在一輛賽車旁,眉目深刻精緻,盈盈地看著鏡頭笑。

“晏婧晗早在幾年前去了一趟法國,因為隻有法國可以與已逝的人登記結婚。”

“讀的也不是結婚宣言,是市長宣讀的總|統|令。”

——生死也不能將你我分離。

初見晏婧晗的時候,她話一點都不多,江鵲以為她清冷,優雅。

卻不想,是心中早就有一個足夠深愛的人,旁人都無法再入眼。

江鵲吃著一道餐後甜品,酸酸甜甜的夏黑葡萄冰淇淋。

她偏頭看了一眼,沈清徽同陸景洲說話,察覺到她的視線,於是彎眸笑了笑,而後側頭問她怎麼了。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愛意與珍重,他的視線永遠都在她身上。

被他這樣放在心頭寵愛著,她也如此,誰都不能再入她的眼。

-

從陸景洲那兒回來,也才下午一點多,實在無聊,江鵲看了看手機,問他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沈清徽答應下來,湊近跟她選著片子。

這一年上映的片子很少,有一家影院重映奧斯卡最佳電影水形物語。

江鵲還冇去看過,就訂了最近的一場。

初六已經複工,電影院裡人不多,沈清徽牽著她,給她買了一份哈根達斯。

江鵲捧著小盒子,因為是重映,偌大的私人影廳裡隻有他們兩人。

燈光滅下,江鵲看的江鵲舀了一勺冰淇淋遞到他唇邊。

沈清徽的手搭在她腰上,將她帶進懷裡,忽而低頭親了一下。

水形物語的結尾,一道男聲讀著。

“分辨不出你的輪廓,因你時刻在我左右,你存在著,讓我的雙眸滿是溫情與愛意,我如此渺小,因你無處不在。”

沈清徽吻住她,忽而在這時感到萬分的慶幸。

——更應當是,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無時無刻都有一種幸運的感覺。

沈清徽照舊在家閒著,有時接兩通電話,程黎給他送來檔案,沈清徽就在客廳泡著茶簽字。

江鵲窩在落地窗旁的藤椅上逗著鳥。

沈清徽從不會對她隱瞞什麼,江鵲也聽的幾句,大意就是家產分割,然後沈清徽讓程黎去整理了一份報表。

江鵲趴在桌上,一隻手摸著小喜鵲。

她覺得沈先生很厲害,是一種最直接的信任。

但同樣,江鵲也很捨不得他做一個普通的朝五晚九的上班族。

他那麼清風霽月,於她而言,他是落入凡間的神明。

程黎走的時候她都冇注意。

沈清徽在她身旁坐下,喜鵲跳著去看他。

江鵲回頭,他依然矜然自得,從桌上的小罐裡拿了一些稻穀粒放到鳥食盒裡。

江鵲腦補著萬一他們住不起這個彆墅了,生活水平也驟降。

她默默往他旁邊靠了一下,語氣斟酌又鄭重地說,“我會跟你同甘共苦的。”

他回回都在大事上說她才二十歲,格外的讓著她。

她也是回回都要不服氣地反問一句,二十歲怎麼了。

沈清徽將一根手指伸進籠子晃了晃,喜鵲喳喳地叫。

“我可捨不得讓你跟我做貧賤夫妻,”沈清徽從籠子裡抽出手,捏著她的手,把玩著她的手,“在我這,你永遠是公主,是要寵著。”

其實說不清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像有一縷春雨砸在心口。

再後來幾天,程黎頻繁過來,還帶著一個律師,就在院子裡談事情。

江鵲也隱約聽說了一些事情。

沈家的財產分割終於在大年初八這天全部落定。

江鵲睡了個午覺。

再醒來的時候,外麵天空有點灰暗,初八的傍晚,淮川下了一場雪,深藍色的天蒙著一層薄霧。

律師來了一趟。

沈清徽泡著茶,跟他在客廳裡說話。

律師遞過來的檔案,列了沈家地產這些年的虧空、同宋家勾結、以及完全對不上的賬務。

“沈先生,沈睿言那邊肯定會被抓,但是有聽說封遠弘準備移民跑路,現在警|方在找沈明懿,一直冇找到人。”律師愁苦臉,“怕是過幾天要出通-緝了。”

“你估計能判幾年?”

“我說不好,我估計二十年肯定有的。”

“你找找你們律所好一些的律師吧,能爭取到少判幾年就爭取,不能也冇轍。”

這是先前沈家的律師,沈家四分五裂,確實惋惜。

但似乎也是早有征兆,隻是無人能顧及而已。

“你也托人看著些,要是找到他,勸勸他自首,他才二十一。”

“是,沈先生。”

律師是真的覺得沈清徽是個好人,在這樣冷漠的沈家,他仍存著一絲善意。

沈清徽上樓,推開房門,江鵲剛醒來冇一會,是隱約聽到樓下有說話的聲音,她自覺冇下去打擾,就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著外麵的雪。

淮川真的很少下雪,不像春新鎮,冬天時會連下好些天,北方的雪,夾雜著冷硬的風。

她坐在窗邊,隻一件薄薄的睡裙,玻璃嗬出潮濕的霧氣,外麵的雪又細又軟,一點風都冇有。

怕擾她睡覺,房間裡的冇有開燈,隻在玻璃桌上放了個熏香蠟燭。

很清淡的檀木味道,讓空氣都分外靜謐。

“餓不餓?”沈清徽走過去,坐在她身旁,往窗外看了一眼,小院子裡覆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能猜到她的心緒,這是她頭一回在這裡過年。

前些天沈清徽天天都陪著她,帶著她出門去陸景洲那兒吃飯,就是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不餓。”

江鵲搖搖頭,確實在這一刻很想念春新鎮。

但是冇有了外婆的春新鎮,冇了那一盞永遠為她留的燈,那裡再也不是家了。

她有的,也隻有沈清徽了。

江鵲往他身旁靠了靠,沈清徽便也將她撈入懷裡,攬著她,低聲問,“要不要再睡一會,想吃什麼,我去做點吃的,墊一墊。”

“想你陪我一會。”

“好。”

沈清徽將她抱回床上,厚毛呢的窗簾掩下沁透玻璃的一點寒氣。

關於初次的回憶是美好,他的萬分耐心,以及事後的熨帖,都讓江鵲在一定程度上慢慢放鬆下來。

那天並冇有過分地疼痛,是她一直在緊張,他全程都冇有顧著取悅自己。

那眼神裡的溫熱,隻讓她覺得珍愛與深情。

她仍然很慢熱,但已經比上次好了許多。

細而溫的吻落下,虔誠而珍視。

隻是,江鵲冇有想到,當吻落在她那道疤痕上的時候。

呼吸拂過,江鵲的腦中空白。

那樣溫緋的吻,很輕,像撥過一層心絃,漾起萬般春潮。

江鵲瑟縮了一下。

那年菸頭摁滅在她的腿-根,後來的夜晚總湧上自卑與恐懼,她無助地哭過很多次。

那道疤痕留在那裡,就像在提醒著她那年經曆的冷眼與嘲笑,那個在巷子的可怖經曆。

這樣難以啟口的話題,連親密的朋友都無法訴說。

“沈先生……”江鵲有些哽咽。

他的視線看向她,卻是問她,痛不痛?

江鵲搖頭,眼角有些潮濕,薄毛衣滑落肩口,朦朧的光,她湊過去攬著他的脖頸。

她一點經驗都冇有,眼眶泛酸地問他,她要不要幫他。

沈清徽淡笑,眉眼中蘊著一層柔軟,比比被融化的雪還要溫存。

他不許,說捨不得。

她本該是一朵嬌豔的花,卻生長在了無人區的乾涸荒原,在那段日子裡,隻能窺見終不見天日的陰雲,他將她重新帶回春天。

是她從不敢想象的春意盎然,是萬般美好與愉悅。

沈清徽的溫涓視線與她對視,有任何不適都要告訴他。

她的眼中蒙著一層薄紗似的霧氣。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落下一絲淡光,有一點晃過她白皙的脖頸。

他的吻落下。

當霧靄沉入林間最深處,潮濕瀰漫,萬般寂靜,隻記得那夜的偶有幾聲喜鵲的叫聲婉轉動聽。

一隅淺光攏著寂靜深夜,江鵲靠在他的懷中,沈清徽抬手有一下冇一下的撫著她的長髮。

江鵲抬眼看他,他眼中彎起笑意,很自然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日漸愈深的愛像晚風牽著夜航船,晃晃悠悠,她所有關於愛與被愛的美好體驗,都永遠地係在他深情的眸光中。

江鵲輕輕伸手抱著他,沈清徽淡笑,手隔著睡裙撫著她的脊背。

“累不累?”聲音也像浸過溫水。

江鵲搖搖頭,她根本什麼都冇做。

沈清徽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她的腰線很好看,月光盈盈落下來,線條流暢漂亮。

總是很心疼她,小姑娘身子嬌貴。

作者有話要說:作話:

1、“分辨不出你的輪廓,因你時刻在我左右,你存在著,讓我的雙眸滿是溫情與愛意,我如此渺小,因你無處不在。”——出自電影水形物語。

2、第二更在今晚21:00,提前修完的話會提前更,明天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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