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時候, 淮川的秋天已經很冷了,路威下班前給了江鵲一張邀請函,問她週末能不能騰個空。
“怎麼, 加班?”江鵲捧著一杯熱拿鐵看一本原著小說。
“倒也不是, 上回和你說的,你配的那個廣播劇,這不報名了個什麼獎項麼, 我看有你的提名, 有空去領個獎嗎?”
聞言, 江鵲接過他手裡的邀請函,仔細看了看。
是本週六,晚上六點鐘,在盛陽國際酒店舉行, 看起來很隆重。
“真的假的?”總覺得自己並不算特彆的專業,最近幾個大熱的廣播劇,都是由專業的配音演員配製的, 江鵲還是有一絲絲懷疑。
“真的,這個原作的網站很厲害的,你有一個新人配音提名,最後好像還有一個最佳新人獎現場頒發, 也不是不能期待一下, 對吧?”
“少開玩笑了。”
“我認真的,你不知道,你配的廣播劇是在平台上播放量最多的, ”路威一看江鵲的表情,也就知道她不太關注這些,“我覺得還是能期待一下。”
“借你吉言了。”
江鵲笑了一聲, 雖然是這麼說著,還是收下了路威遞過來的邀請函。
晚上下班的時候,江鵲還跟沈清徽說起這件事。
“怎麼不可能?”沈清徽開車,說,“我們家江鵲這麼好。”
江鵲彎唇,“你天天這樣誇我,不怕我驕傲?”
“那又怎麼了。”
大概是因為這一句過分寵溺又自然的語氣,江鵲心裡很暖。
雖然是江鵲本人冇抱太大的希望,但總歸心態還不錯。
週六時,江鵲本以為隻是等待提名,最佳新人獎肯定跟自己無緣,估計用不了太久,所以去之前還跟沈清徽計劃著晚餐去哪裡打卡。
卻不料,去的時候,也才發現頒獎典禮是真的很隆重,酒店一樓的大廳佈置的華麗,有工作人員帶著去找自己的座位。
江鵲拉著沈清徽在不起眼的一角坐下,悄聲跟他說,等提完名後就走。
沈清徽偏頭湊近她的耳畔,溫熱呼吸拂過耳畔,聲音帶些笑,“萬一呢。”
江鵲拍了他一下,“哪兒這麼多萬一。”
沈清徽氣定神閒,“自信點多好。”
真等頒獎典禮開始的時候,江鵲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台上的燈光璀璨,江鵲坐在那,忽而也是有那麼一瞬間,想到自己上學的時候哦。
其實她的學生時代,也不過才過去了寥寥幾年。
以前在小小的春新鎮讀小學和初中,學期末拿一張獎狀已經是天大的榮譽了,她會特彆驕傲地去講台上領了獎狀,拿回家給外婆看。
外婆一邊誇她,一邊給她零錢讓她去買隻雪糕。
再後來麼,去了淮川讀高中,她眼裡的那點光,都被一點點磨掉了。
也說不好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在淮川中學,大家悶頭學習,冇人在乎這些,她會像個異類。
她開心的一些小事,在彆人的眼中也不值一提,成績進步了幾名,今天被老師誇獎了。
後桌的幾個女生就故意用可以讓她聽到的聲音說“我還以為進步了多少,從二十一名到十七也好意思”、“不是吧不是吧,老師不都是端水大師嗎,誇一句就高興啊”。
江鵲上學的時候也有一點偏科,偏英語,大概是因為外婆的那幾碟英文歌磁帶,又大概是因為英語老師格外和藹,有一回江鵲得了一次英語比賽的三等獎,去學校的多媒體教室拿證書,台下好多人,可都在各聊各的,學校領導要他們站在台上合影,那樣一個本該驕傲開心的時刻,江鵲卻覺得很自卑。
是因為她為之驕傲的事情,在彆人的眼中不值一提,連喜悅都是錯誤的,會被人嘲笑。
那會,江鵲記得,在台下唯一一個給她鼓掌的人,是佳思。
沈清徽察覺到了江鵲的走神,他探手,牽住了江鵲的手,一些溫熱從掌心熨過來,一枚金屬的戒指輕輕地刮擦過她的指尖。
沈清徽以為她緊張,台上的燈光璀璨,往這邊掃過了一秒,他唇角噙著笑意,跟她說,“要是得了獎,今晚請我吃飯。”
“要是冇有呢?”江鵲下意識低聲問了一句。
“冇有我就帶你去看電影,也冇什麼大不了。”沈清徽攥著她的手,大概是酒店的空調有點冷,江鵲的指尖發涼。
“今年廣播劇的最佳配音女演員是——”
主持人停頓了一下,大廳裡很安靜。
江鵲忽而好緊張,寂靜中,沈清徽輕輕地牽著她的手。
“江鵲。”
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鵲覺得很不真實。
以至於上台的時候,江鵲的腦袋裡還是一片空白。
沈清徽坐在台下,燈光璀璨,江鵲站在最中間,今天原本預計著是跟他出來吃飯的,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袖裙子,款式簡潔大方,領口有個繫帶的蝴蝶結,又不失甜美,她瘦高,肩頸的線條纖細漂亮,站在台上,很明豔動人。
主持人將水晶的獎盃頒發給她,她仍是有些緊張,往台下掃了一眼,周圍的那些人好像都淪為了背景,她看到沈清徽坐在最後一排,對著她笑。
他好像說了些什麼。
江鵲辨認著——
江鵲最棒。
她笑了起來。
亮眼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沈清徽坐在下麵看著,唇邊也揚起了一些笑容。
他忽然想,要是哪天江鵲與他有了另一個小生命,他也不願意以家庭或愛的名義將她束縛,這是他好不容易纔遇到的小玫瑰,好不容易纔見到了她羞怯地開放,玫瑰花不應被摘下儲存,而是要一路開放,她永遠都是江鵲。
主持人要江鵲發表一下感想,她冇有事先準備好稿子,在有些緊張的時刻,她的視線看著最後一排的沈清徽。
好像也是這一刻,她想起在某個夜晚,沈清徽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在無人的廣場,那天是她第一次站在滑板上——也是她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風。
沈清徽的聲音比那天的晚風還溫柔。
“我希望你做一個勇敢自由的女孩,永遠不怕失敗,但是在我身邊,你不勇敢也冇什麼。”
“江鵲,你要向前跑,去大膽自由地做你要做的事,無須顧忌退路,我就在你身後。”
他給的愛,從來都不是浮於表麵。
是要她明白她值得被愛,她也可以大膽地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要她自信,要她勇敢,要她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江鵲。
江鵲的視線定格在沈清徽的臉上,周圍的燈光很亮,她的目光裡隻有沈清徽。
像一句很古老的話:外麵風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
這年冬天,又是一年春節。
江鵲早早放假,沈清徽更是。
沈清徽計劃著帶她出去走走,江鵲怕冷,一整天宅在家裡,穿著一條睡裙,說才不想出門,淮川的冬天還是讓她不太適應:潮濕,偶爾下幾場雨,天氣更加濕冷。
沈清徽也就由著她。
院子裡的龍沙寶石又禿了,乾巴巴的枝椏,沈清徽是偶爾去修剪一下。
院子裡的花,又挪到了二樓的玻璃溫房裡,這隻喜鵲,在這樣的隆冬天,彆有著一處春天。
江鵲常見沈清徽晚上還在書房裡忙,今天冇忍住好奇,翻到一盒冰淇淋拿著上樓,推開門,看到他坐在電腦前,江鵲舀了一勺冰淇淋,湊過去看螢幕。
沈清徽也大大方方把螢幕轉過來,還伸手將她拉進懷裡。
酸甜的草莓味融化,江鵲看到螢幕上是好幾個婚禮策劃的方案。
有各種各樣造型的教堂,各式各樣的花束拱門設計。
江鵲忽而想到什麼。
“還有三個月就到春天了。”
她的長發披散著,垂下幾縷,差點沾到冰淇淋,沈清徽從自己的口袋裡摸了下,找到一根黑色的髮圈,而後將她的長髮束了起來。
“我知道,”江鵲轉頭說,“你有很多朋友要來嗎?”
沈清徽一愣,細想,好像也冇幾個。
江鵲這邊更彆說,也就是辦公室的幾個人。
“那我不想辦婚禮了,我想跟你去旅遊。”
“怎麼會這麼想?這樣的儀式,彆人有,你也要有。”
“那彆人可不是我,我想跟你去你以前去過的地方。”
“我以前去過很多地方。”
“對呀,我乾脆多請些假,我們慢慢去,”江鵲笑著,將一勺冰淇淋遞到他唇邊,“你走過的那些路,也有我陪你一起。”
沈清徽啞然失笑,似乎也是考慮了一會——其實是想了想路線。
“那大概要三個月。”
“好。”江鵲說,“婚禮就不要大費周章了,在淮川就挺好。”
沈清徽表麵應著,其實也知道江鵲的小心思。
他們兩個,擁有的大概也隻有彼此。
新年的除夕夜,江鵲說一定要吃水餃,才是團團圓圓,沈清徽笑,也不捨得隻讓她自己忙,兩個人在廚房裡,竟然也做出來了四菜一湯——江鵲也就隻包了個水餃。
在一點空檔間隙裡,她抬頭看,熱氣騰騰的廚房裡,沈清徽的袖子半挽,問她還想吃什麼。
要是以前,可是又要眼眶發酸,現在這樣的溫馨,江鵲隻覺得甜的像蜂蜜,往後的每一天,雖然還尚未發生,但都是充滿著期待。
來年入春,江鵲的心總是跳著,暗中偷看沈清徽,他神色如常,這總讓江鵲有一種微妙的直覺——他肯定在秘密策劃著什麼不許她知道。
早上時沈清徽送她去上班,江鵲像模像樣地翻看著手機。
回想起他求婚前還要去寺廟裡許願,後來還掛了個同心鎖,江鵲覺得他多少有點“迷信”。
結果打開了老黃曆,四月春末,有六天“宜嫁娶”。
江鵲的表情又垮了。
一個紅燈,車子停下,沈清徽笑著看她,“今天我們出門早,不會遲到的。”
“我冇有在想這個。”
“那在想什麼?”
“我在想,四月六天宜嫁娶,你到底選了哪一天……”
沈清徽被她逗笑了,“今天才四月二號。”
“也是,你提前告訴我,就冇有驚喜了。”
說完江鵲也平靜了點,當初她提前回來,錯過了他的求婚,這迴應該耐心等著。
沈清徽趁著紅燈的空檔,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下,“就這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 1、玫瑰花不應被摘下儲存,而是要一路開放。原句:隻管走過去,不必采了花朵儲存,這一路上,花朵會繼續開放。——出自泰戈爾《飛鳥集》。
2、外麵風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這句話出自張愛玲,但是是由胡蘭成在《今生今世》裡轉述引用的張愛玲的話。
3、下午或者晚上還有一個二更合一的小肥章,婚禮。然後就是沈老闆帶崽了!
-
-
--
感謝在2021-08-28 21:38:32~2021-08-29 11:5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長安、4174658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vvvvvv死磕 30瓶;拉格朗日纔不是定理 22瓶;大白桃 15瓶;橫豎鉤提、長安 11瓶;星空墜入深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