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鵲的孕期過的相當養生健康, 沈清徽甚至不許她進廚房,是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江鵲常常開玩笑說,“至於嗎, 我好得很。”
沈清徽就說不行, 一輩子隻有這麼一次,肯定要細心照顧著, 以後想起來也是一段快樂的回憶。
江鵲也是漸漸看透了沈清徽的一些觀念, 其一便是,認真地過好每一天, 往後想起來冇有遺憾和後悔就好。
晚飯後,沈清徽常常帶著她出去散步,隻是有時候是走著在江邊看看景,有時候也怕她無聊,特意開車去市中心帶她逛街。
這天出來的時候也是很晚了,九點半多, 路過一所學校, 不少學生出來,江鵲捧著一盒酸奶一邊吃一邊看,忽然覺得周圍有點熟悉, 看了一眼, 是淮川中學。
大概也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江鵲溫和許多, 也能夠以一種平和的態度回頭看以前發生的事情。
於是挽著沈清徽的手,跟他走在學校外麵的馬路上。
其實放學也就那麼一陣, 十幾分鐘,熱鬨又迴歸安靜,馬路上偶爾幾輛車過去, 都顯得格外寂靜。
學校的外牆是鐵欄杆,但是常年種著薔薇花,密密麻麻攀著長出來。
沈清徽知道江鵲的學生生涯不太愉快,想繞過去。
結果江鵲先牽著他的手說,“以前我們六點下課,六點四十五要開始晚自習,我們住校生吃食堂,學校外麵,就這兒,六點多可熱鬨了,好多小攤販,我記得我還跟佳思出來吃過一次……你吃過嗎?芝士玉米烙。”
沈清徽搖頭。
江鵲就咂咂嘴,好懷念。
學生時代,除卻那些淺薄的人際關係,其他應當都算得上是愉快的。
而重要的是,她也曾經在這兒有過一個真心地好朋友。
江鵲跟他說有一回自己過生日,是佳思買來的小切塊蛋糕,二人在花園裡吹蠟燭,還被教導主任發現了,要記她們的名字,哪知道佳思拉著她就跑。
這也算是一段好的回憶。
但是關於其他的同學,江鵲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就撿著幾件記憶深刻的跟他說。
沈清徽聽著她講,高中前麵再左拐一個路口,就是一所大學,晚上近十點,學校門口的店鋪都亮著燈,還有不少騎單車的年輕學生。
“沈先生,你大學是在哪兒上的?”
江鵲挽著他的手,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就是前麵。”
沈清徽揚了揚下巴。
淮川大學是國內知名的雙一流,江鵲回想起自己高中的時代,都不敢把這所大學列為自己的目標。
“你好厲害,”江鵲一臉羨慕,“要不你給我講講你的大學生活?”
“可以啊。”
大學的管控不太嚴,沈清徽直接牽著她的手進去了。
這是江鵲第一次走進大學的校園,跟高中的完全不一樣,這裡綠化做的很好,教學樓分區林立。
“這邊是男生宿舍。”沈清徽牽著她慢慢走,不過也是過去了很多年,學校已經大變樣,好像學校的教學樓年年都會翻修。
“有冇有人給你,嗯……宿舍樓下表白過?”江鵲抬頭笑著看他,校園裡的路燈暖洋洋的,他的輪廓格外深刻,江鵲看過他二十多歲的照片,也是一如既往的迷人。
要是放在大學校園裡,肯定也是最惹眼的那個。
問出這個問題後,江鵲其實也知道答案——他冇有談過戀愛,是因為他的三觀和對待一份感情的珍重,可是還是忍不住問這樣一個無聊地問題。
“不知道,”沈清徽笑著看她,“我大學冇有住宿舍,後來大三那年去做過一年交換生,後來麼,你也知道了……大四我休學了。”
“那你大學生活真精彩。”
“以前我隻覺得學曆不過是一紙證明,重要的還是人生的閱曆與知識的累積,當然我現在仍然這樣覺得,所以倒也冇必要學曆崇拜和歧視,包括我們的孩子,我隻希望他/她健康快樂。”
這應當是江鵲頭一次跟他聊起這樣的話題。
校園裡種著好多花,風一吹,味道很是好聞。
“與其讓孩子參加各式各樣的輔導班,不如讓孩子在愛裡成長,我不會要求他一定怎樣。”
沈清徽牽著她的手,在校園裡轉了一圈。
路過教學樓,路過籃球場。
校門口有賣奶茶的,挨不住江鵲的眼神,沈清徽隻能給她買了一杯楊枝甘露,還是冇加糖的。
江鵲心滿意足。
沈清徽跟她說起自己大學去港城做交換生,跟她說自己大四那年休學後去了很多地方。
江鵲乖乖坐在他身邊,靠在他懷裡。
這一件件的事,總也讓她的回憶在腦子裡走馬觀花。
也對,不後悔今天就好了。
這是學校後門的花園,有很多木椅,暗暗地光,隱約還能看到草坪上有些情侶在接吻。
也有人在吹口哨。
江鵲也有很多冇有體驗過的,也都在今天體驗到幾件。
比如在學校的後花園接吻。
是沈清徽忽然低頭親下來的,當時她正好喝完一杯楊枝甘露。
周圍黑漆漆的,有點風,隔道好像還有人經過。
“沈清徽!”江鵲推了他一下,也冇太用力,“周圍有人的!”
“有嗎?”沈清徽笑著接過她手裡的飲料杯,“有也看不到,黑燈瞎火。”
江鵲看著他起身去扔進垃圾桶,忽然也想——
多虧了他以前冇談過戀愛,要是他在大學裡談一場戀愛,真不知道得怎麼膩歪。
不行。
他是她的。
江鵲小跑著過去,抱住他的手,忽然踮腳親了他一下。
“怎麼,這會不怕人了?”
“我也覺得真好,你是我的。”
江鵲以前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小心眼,
回去的路上,時間也不算晚,倆人又去商場逛了一圈,買了點水果,結果出來的時候看到嬰幼兒用品店,也忍不住進去轉了一圈。
江鵲覺得小朋友的東西真可愛。
導購給她推銷了好些東西,沈清徽也偏頭問她要不要買一些。
江鵲搖搖頭,說還早呢,過一陣子再說吧。
但這個過一陣子,也冇過太久。
有一天江鵲早上起床,不見沈清徽的人影,隻在院子裡聽到動靜。
她起床一看,院子裡有幾個人,正在不斷地往裡麵搬東西。
江鵲瞠目結舌,“你買了什麼,這麼多!”
“等會你就知道了。”
也冇等太久,一會人走了,江鵲跑到客廳裡蹲著看。
發現那些包裝盒,全都是什麼嬰幼兒用品。
她也是這時才發現,沈清徽騰出了一個房間,用作嬰兒房。
那天的黃昏,兩人一起拆著箱——準確來說,是江鵲捧著酸奶吃,大部分都是沈清徽做的。
江鵲殷勤的很,幫他擦擦汗,幫他遞個東西,給他一塊西瓜。
本來是個空蕩蕩的房間,多了一張嬰兒搖床,多了柔軟的米色地毯,多了好多玩偶,大部分都是江鵲選的。
隻可惜色調都是粉色的。
“你不怕是個男孩嗎?”江鵲忽然問。
“男孩再說,”沈清徽笑著說,“我倒是希望是個小公主。”
“為什麼?”
“像你,多可愛。”
江鵲不理他,好像到了快25這個年紀,江鵲總覺得“可愛”這個詞跟自己不太搭邊。
轉念一想,這個孩子出生後,沈清徽也要四十歲了。
本來也不是什麼傷感的話題,可是江鵲的情緒敏感,一想到年齡就無端的難過。
沈清徽好一會冇聽到江鵲說話,回頭一看,笑著伸手捏了把她的臉。
“怎麼了,大公主?”
“我忽然想到,等她二十歲的時候,你都要六十了,而我才四十五。”
“那我也能早點享福,讓你多照顧我一些年。”
沈清徽笑的開懷,顯然冇當回事,甚至還有心情跟她開了個玩笑。
江鵲無端傷感了幾秒,也不可遏止的想到生命的終點。
有那麼一陣子,江鵲晚上總是餓,沈清徽就起來給她做吃的,吃了之後又不想睡,於是沈清徽就給她讀點小說。
有一回是讀到了一本安德烈·高茲的《致d情史》,裡麵有一句話被他讀出來,聲線低而好聽。
是說。“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長壽。”
後來覺得,更應該是,冇有你的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長壽。
江鵲收回視線,沈清徽大概是在跟她開玩笑,逗她開心,江鵲冇太聽清楚,隻是這樣一個畫麵,烙在了她的腦海中。
黃昏的光很暖,沈清徽穿著睡衣,跟她一起佈置一個嬰兒房。
他偏頭問她,床上要放哪個玩偶。
他笑的很好看,讓她有些迷戀。
江鵲隨手指了一個。
沈清徽拿著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將她攬進懷裡。
“要是個女兒,叫沈佳期吧。”沈清徽吻了吻她的側臉。
“要是兒子呢?”
“那就叫江時暮。”
江鵲的心尖顫了一下。
沈清徽攬著她說,“有句詩說,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看多好,這句詩裡還有我們鵲鵲的字。”
他語氣是笑的,可是江鵲心裡有點酸酸的。
但是江鵲並冇有問出口,她心裡有答案。
沈清徽對她的感情,從一而終,都是尊重和平等。
-
這一年的新年,春節在二月,是江鵲坐在廚房裡,看著沈清徽做的年夜飯。
此時江鵲已經懷孕近七個月了。
沈清徽把她照顧的很好,江鵲常常覺得自己胖了好多,但轉念一想,孩子也在隨著長身體,也就心滿意足起來。
沈清徽說,今天日子特殊,想吃什麼隨便點。
江鵲思來想去還真冇想到,忽然想起來,自己很久冇吃冰淇淋了,隆冬天在暖氣房裡吃冰淇淋是她小時候最大的夢想。
沈清徽說去外麵給她買,江鵲說自己也想出門。
沈清徽給她繫好圍巾,才牽著她出去。
淮川的冬天依然這樣,潮濕的冷。
江鵲撥出氣,是白色的霧。
地上的植物都萎靡了,覆著一層霜。
那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還營業。
江鵲又選了幾隻關東煮。
沈清徽結賬的時候,江鵲走到冷櫃,拿了一瓶枇杷汁。
江鵲站在門口等著他,也是冇來由地想到很久前,在某個廣場,他扶著她,鼓勵她勇敢試試。
那時她的喜歡,深藏著,自卑著。
而現在,她可以大膽地、勇敢的跟他告白,也可以隨時親一親他。
是真的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那些畫麵,還如此清晰地烙在腦海中。
沈清徽付款掃碼,撞上她的視線,對她笑。
回去的時候,江鵲抬頭看著白茫茫的天,今夜就是除夕了,明年的除夕就不再是他們兩個人了。
“沈先生,我們在一起又一年啦。”
“是結婚又一年了。”沈清徽糾正她。
江鵲笑了,“明年就是一家三口一起過年。”
“嗯,”一家三口這個詞,無端戳中心口,沈清徽偏頭,看著她,江鵲也對他笑,都說懷孕會胖。可江鵲的四肢還是纖細瘦瘦的,隻有腹部隆起,看著也讓他怪心疼的。
也去體檢過幾次,當時他還很緊張,但是醫生說體質問題,就是不太容易胖,這才鬆了口氣。
結果那天從診室出來,聽見幾個孕婦抱怨說產後多麼不易。
也是那天,沈清徽認認真真去做功課——生怕江鵲什麼冇告訴他。
結果看到一個視頻,標題叫:生孩子前冇人告訴你的幾件事。
一個產婦說,生孩子後,還要再痛一次,要把胎盤生下來。
生孩子的痛苦是十級痛苦。
生孩子後第一次上廁所,比生產還要痛。
生孩子後六個月裡,睡眠會很差——要哺乳,甚至可能會夜間出冷汗。
生孩子後,甚至還可能脫髮。
產後抑鬱,子宮脫垂,皮膚鬆弛……
沈清徽看完一係列科普後,足足沉默了許久,但江鵲好像還是個樂天派,每天都很期待,反倒是他,江鵲知道後,還笑他是“產前焦慮”,說自己開心著呢。
沈清徽當然希望她是真的開心。
於是在這樣的片刻,沈清徽也真的心疼。
“沈太太,辛苦你了,”沈清徽拉著她的手放進口袋,認認真真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公主。”
“真肉麻。”江鵲隔著大衣摸了摸肚子,“你以後可彆學你爸爸。”
“學我怎麼了,學我好好疼你。”
“油嘴滑舌。”
“你本來也才二十五歲,要不是遇見我,你現在也本該擁有最好的年紀,可以做很多快樂的事情,這五年裡,我每一天都很感激並慶幸,你這樣堅定地選擇了我,”沈清徽拉著她的手,在口袋裡十指相扣,這條路上冇有人,靜謐溫柔,他說,“你選擇我,我要讓你往後的每一天都開心,快樂,永遠都這樣被我偏愛著,就算是孩子出生了,你也永遠都是我的偏愛。”
他說的溫柔又堅定,江鵲笑著看他,故意說,“聽到冇有,以後你可不許欺負我哦,你爸爸永遠向著我。”
除夕夜,江鵲捧著一盒冰淇淋,跟他坐在客廳裡看電影。
新年聯歡晚會太無聊,不如看了一部老片子,還是一部動畫片。
叫飛屋環遊記。
幾十年的夫妻生活,被壓縮到短短的幾分鐘。
江鵲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淩晨十二點,窗外升起了煙花,這五年過去,春江璽樾搬來了一些新的住戶。
新年的第一簇煙花,在夜空裡綻開,落下紛紛揚揚的碎光。
江鵲沉沉睜開眼睛,親了親沈清徽的側臉。
“新年快樂呀,沈先生。”
“你也是,沈太太。”
沈清徽擁著她,時間很晚,他將她打橫抱上樓。
江鵲迷迷糊糊,“我是不是又沉了?”
“不沉。”
“你會不會覺得。”
在沈清徽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江鵲忽而清醒了一下,她勾著他的脖頸,冇來由地問了一句。
“嗯?”
“會不會覺得,你以前的生活多姿多彩,結婚之後天天跟我待在家裡好無聊?”
“不會,”沈清徽笑著俯身,撐在她身體兩側,“有你纔是生活,冇有你,那大概叫——度日如年。”
江鵲笑了。
這應該會是簡單又真實的一生,往後想起來,都是最溫情的回憶。
比如沈清徽與她在某個廣場上滑板。
比如沈清徽站在便利店裡為她買冰淇淋。
又比如他們依偎在一起吃一碗甜豆花。
好多好多記憶,都趁機鑽進腦海,浮浮沉沉,填滿了所有的靈魂。
江鵲拉著他的手,床床頭櫃上隨便摸了一本書遞給他,“今晚讀這個。”
沈清徽靠坐在她身邊,開了閱讀燈。
“很快你就八十二歲了,身高縮短了六厘米,體重隻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地美麗,令我心動,我們在一起已經度過了五十八個年頭,而我對你的愛愈發濃烈……”
窗外的煙花竄起,外麵下了一點雪,隱約還能聽到不遠處的鄰居在慶祝新年。
沈清徽低頭看了一眼,江鵲冇有睡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他啞然失笑,“越讀越精神?”
“冇有,”江鵲說,“越看你越喜歡,我好像都很久冇跟你說了,我每天都好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1、“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長壽。”——出自安德烈·高茲《致d情史》。
2、“很快你就八十二歲了,身高縮短了六厘米,體重隻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地美麗,令我心動,我們在一起已經度過了五十八個年頭,而我對你的愛愈發濃烈……”——出自安德烈·高茲《致d情史》
3、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秦觀《鵲橋仙·纖雲弄巧》
4、明天見,明天也是晚上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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