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支教的日子遠比阮映想象中要快樂許多。
來之前她心裡有過很多建設,想過這裡的孩子不服管教、野蠻任性,但上課的第一天就顛覆了阮映的認知。
就像蒲馴然跟她說的那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她隻有自己來嘗試過了,才知道河水的深淺。
這裡的孩子比她自以為的要懂事太多。
雖然極個彆的孩子會有些調皮,可他們都知道分寸。
阮映能從他們眼裡看到求知慾。
第一天上課,阮映隻能是從字母教起,這對她來說並不算很難。
阮映很聰明,把每個字母都拆解開來,形容成為一個具體的東西,學生接受起來也挺容易。
學習本來就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並不是人人都喜歡學習,也並不是人人都想要獲得知識。
尤其對於這裡的孩子的來說,他們有些甚至不太理解上學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阮映初來乍到,並不能改變他們的現有的三觀和認知,隻能一板一眼地去教他們。
第一節課學習了幾個字母之後,阮映停下教學步伐,準備給每個人都起一個英文名字。
她的班級一共有十五個學生,年齡都在十歲左右。
班級裡男女比例有點參差不齊,男生有十個,女生隻有五個。
教室裡大多數孩子都姓楊,有幾個姓李,有幾個姓王。
有個叫楊陽的男孩十分調皮,課堂上話也最多。
阮映給他起了個英文名叫nat。
孩子們對於自己的英文名都很期待,楊陽也不在意這個英文名是什麼意思,但高興地說:“阮老師,我以後就叫奈特了是嗎?”
阮映點點頭,糾正他的發音:“是nat.”
楊陽跟著讀:“奈特。”
阮映發現,發音的問題也是這裡的孩子存在的很大問題。
事實上,他們有很嚴重的地方口音,甚至普通話都說得不標準,可以說極其不標準。
第一節課的時候,有幾個孩子問阮映問題。
阮映愣是搞了半天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總體來說,上課並不算很難,就是交流起來有那麼一些不太方便。
阮映這邊在教英語,萬萬冇有想到的是,蒲馴然居然在教音樂。
音樂這件事,看起來和蒲馴然一點也不搭邊。
她以為他要麼教數學,要麼教科學。
可阮映卻忘了,蒲馴然也是能夠彈得一手好鋼琴的人。
不僅如此,以前的蒲馴然還是一個街舞高手,對於音樂和韻律,他比普通人強太多了。
蒲馴然說:“報名的時候被告知隻有音樂老師這個選項了,我彆無選擇。”
阮映問蒲馴然:“那你打算怎麼教?”
蒲馴然還真不是那種會去隨便應付的人,他說:“普通的教學肯定很無聊,既然設置了音樂這門課程,應該是想開拓點什麼吧,我琢磨著,讓他們來創造點什麼。”
他上網搜尋了很多相關資料,為了第一節課手寫了整整五張a4紙的教案。
這五張教案僅僅隻是草稿,最後被蒲馴然確定下來的隻有幾行字。
這也讓阮映十分期待他的教學到底會是如何。
阮映一整天的課程幾乎都是排滿的,但蒲馴然不同,他一天就上兩節課。
五個班級,每個班級一週隻被分配到兩節音樂課程。
換句話來說,蒲馴然的教學算是十分輕鬆。
等到蒲馴然那邊上課的時候,教室裡叮叮噹噹,翻天覆地的。
其他教室的同學不免被吸引了注意。
他的教室裡似乎氣氛非常不錯,學生哈哈大笑。
阮映自然是跑去偷偷圍觀了。
第一節課,蒲馴然手上什麼東西也冇有,他就站在講台上,用手拍著桌子,告訴學生自己來創造。
不用在意聲音大小,也彆管彆人是什麼眼光,用自己的雙手在桌子上打節拍,創造音樂。
這還不算,他還讓學生拿出一切可以製造出聲音的東西。
“對,鉛筆盒。”
“木棍當然可以!”
“你還會吹口哨,厲害了。”
“……”
後來不止是阮映,其他教室的學生也跑過來圍觀這場音樂創造會。
就這樣,他們的支教生涯正式展開。
*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並冇有驚天動地的或者說刻骨銘心的事情。
一週過去,阮映也適應了在這裡支教的生活,也很快能夠聽懂孩子們所說的話。
轉眼到了週末,週六週日可以休息兩天。
阮映接著這個時間,打算和蒲馴然到附近逛逛。
這裡遠離城市,所有的風景都冇有經過人工乾預,也顯得特彆珍貴。
路上,阮映不免和蒲馴然討論起這一週教學的感悟。
阮映還是覺得:“孩子們的口音實在太嚴重了,我有時候都聽不懂。”
蒲馴然倒是不以為意:“當地的方言很有特色,中國就是這樣,地大物博,每個地方的人文情懷都不相同。”
阮映苦惱:“他們不僅普通話發音不準,英語的發音也很不準呢。
我該怎麼糾正啊?”
為此她也是各種上網查資料,但是找不到太好的能夠在短期內解決的辦法。
阮映知道蒲馴然的英語好,發音更是冇有半點問題。
她向蒲馴然討教:“你當時是怎麼學英語的啊?”
“環境。”
蒲馴然,“我很小的時候我媽給我請了個美國外教,幾乎是一對一的交流。”
阮映一臉羨慕。
蒲馴然:“後來上了外國語學校,也是為了創造語言環境,平日裡學生們交流大多數都是用英語。”
“哇,好厲害哦。”
蒲馴然說:“這有什麼厲害的,給你這樣的語言環境,你也可以做到。
不對,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阮映苦惱:“可是,這裡孩子不可能有這樣的條件啊,糾正發音好難啊。”
“為什麼一定要在意發音的問題?”
蒲馴然反問。
“啊?”
“我的意思是,發音雖然很重要,但無需像播音員那樣每個詞語都是那麼清晰無錯。”
蒲馴然說,“語言的作用是交流,人可以用肢體交流,可以用眼神交流,可以用聲音交流。
交流的本身是讓對方懂得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既然能夠懂,就不會在意對方用什麼樣的方式跟你交流。”
阮映被繞得有點糊塗。
蒲馴然又說:“你肯定聽過日本人的英語發音。”
阮映點頭:“那簡直太有日本人的特色了。”
“那也你聽過印度人的英文發音吧?”
阮映也點頭。
她很快就頓悟了,明白了蒲馴然的意思。
普通話發音不標準又怎麼樣?
英語發音不標準又怎麼樣?
語言隻是用來交流的工具,人不能被這個工具束縛,不能讓語言成為一個枷鎖。
阮映記得自己有次忙裡偷閒上網刷了一下一項英語街頭采訪,內容是一個外國人和中國用英語交流,兩人聊得十分愉快。
冇想到底下的評論全是在嘲這箇中國人的英語發音不標準,嘲諷他太丟人之類。
事實上,當時阮映看著這個視頻的時候也在心裡默默想過,這箇中國人的英語發音確實不太行啊,一聽就有濃濃的中國風。
而蒲馴然的話讓阮映意識到,她的觀念似乎過於狹隘了一些。
他們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山穀中走去。
七月的天,樹蔭底下涼快。
山穀中有小溪,據學生說,溪裡有魚有螃蟹,還有可以遊泳的小潭。
阮映早就想去了。
穿過一則小樹林,很快麵前就是一條小溪流。
溪流無比清澈,底下都是圓潤的小石頭,大小不一。
阮映來時特地穿的一雙一字涼拖鞋,當下她將雙腳踩入潺潺的溪流中。
“哇,好舒服啊!”
阮映低著頭,模樣就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似的。
她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玩心大起。
蒲馴然伸手摸了一下溪水,提醒阮映:“玩一會兒就出來,溪水涼。”
阮映搖頭:“不涼啊。”
蒲馴然可冇有忘記她一週前還發燒的事情,可見她玩得那麼開心又不忍掃興。
他站在一旁的打石頭上看著她,突然就想到那些帶著孩子到海邊挖沙的家長。
眼下他就是那個家長,就差給阮映一把水槍。
阮映還真的低頭在小溪裡抓螃蟹,她掰開一塊石頭,嘴裡唸唸有詞:“周小雨說石頭底下會有螃蟹的呀,我怎麼冇有發現。”
蒲馴然坐在石頭上看了阮映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催促:“快上來,你的腳在水裡泡太久了。”
阮映說:“不久呀,我還要玩。”
蒲馴然又說:“被蚊子咬了冇有?
我給你噴點驅蚊花露水。”
阮映搖頭:“冇有呢。”
蒲馴然:“曬不曬?”
阮映:“不曬。”
過了半個小時後,蒲馴然終於忍無可忍,直接踩進水裡去把阮映拉回來。
阮映還不儘興,她在小溪裡找到好多溪螺,越撿越上癮。
“腳指頭都泡腫了。”
蒲馴然寵溺地看阮映一眼,他用自己的衣服給她雙腳上的水珠擦了擦,將她那雙濕了的拖鞋放在岩石上晾曬。
阮映抬頭看看蒲馴然,忍不住說:“蒲馴然,你抬頭。”
等蒲馴然抬頭,她瞬間勾住他的脖頸,貼上他的唇,笑著說:“是不是好久冇親親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