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夏日。
江南最是好風光。
草木蔥鬱,水鄉秀美。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卻有人一直在乾著大煞風景的事。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世世代代住山吃山,依水吃水的獵戶山民們,都還懂得“做人留一線”的道理。
可某個慈悲為懷的光頭和尚,卻一直打的是絕戶計的門路。
最近金山附近的草木精怪,就都倒了血黴,莫名遭到了這光頭和尚的毒手。
動物成精者,都被剝膛開肚,進了法海大德禪師的肚子;
要是草妖石頭怪之類的,那倒還好,法海禪師暫時隻會一招煮肉羹,對他們冇什麼好的處理辦法。
但就算是這樣,也彆想著跑咯。
法海禪師有禦賜的兩件寶貝:
一是錦瀾袈裟,二是紫金缽盂。
這兩者攜帶此方世界人道帝皇氣運,是極為難得的法器材料。
隻被稍加祭煉,就成了楊間手中可堪大用的法寶。
裝下些暫時找不到吃法的山精野怪,不是問題。
就是這樣,他還不覺得滿足。
之前的推測確實是正確的,寒螭龍魄逸散的特點跟地域有關。
就藏在這一片江南地界之內,就藏在這一段江河的上下流處!
光是從金山的小妖小怪裡,楊間就發現了不下十個,曾經在無意中承受過殘缺版寒螭龍魄造化的小妖怪。
當然一個不落的全部進了他的肚子。
但功效卻微乎其微。
小妖小怪的體量畢竟也就擺在那裡,奪得最大造化的,應該還是那些妖王們。
金山一帶,在這些日子裡已經被他席捲而空,如今是該走出去,見見其他大妖了。
不過在此之前,卻還有一件要事要做。
“小六子。”
又吃完一頓妖肉火鍋,楊間打了個嗝,盤坐於流水青石上的衲衣,已經被沁潤得濕透。
如果忽略掉嘴上的油汁,還有旁邊起疊石灶台的大鍋,此時坐在這青山綠水之間的楊間,就是妥妥的高僧大德模樣。
小六子本來照常吃著乾糧,眼饞的看著楊間大口喝肉羹,突然被叫了一下,差點噎住。
他趕緊從身邊的小溪裡舀了點水灌到喉嚨裡,等氣順了,才憨憨地反問:
“法海禪師,你叫俺作甚嘞?”
“是不是又要加柴火了?”
楊間搖搖頭,含笑道:
“小六子,我的庫存還雖然還有很多,但現在也不想再吃下去了。”
“我是想跟你說另外一件事……我得離開這裡了。”
“禪師是要去哪兒?”
“順長江而下,尋找其他妖孽。”
“哦。”
“那禪師就還是冇吃夠唄。”小六子表示自己很瞭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說:“俺這幾十天跟著禪師,皮貨拿了一大堆,賣給省城裡的達官貴人們,拿的銀錢糧布,以前好多年的收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禪師要是還有什麼要交代吩咐的,儘管說,俺小六子一定幫你做到!”
楊間無語。
怎麼感覺自己在小六子眼裡的高僧形象,在這短短的十多天日子裡,被扭轉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上?
片刻後,他才決定不再計較這些,對著小六子道:
“小六子,我這紫金缽盂是天子預賜,能隨時隨地儲備食糧、啊呸!收容妖物,這些時日你也是看見了的。”
“但法器再好,承載的東西也有個極限。就如大缸盛水,缸子再大,能裝下的水也就那麼多。”
“金山一帶的精怪們,已經把我的缽盂裝了大半,更何況裡麵還有一些不能食用的雞助,就算以後本禪師日日夜夜吃下去,恐怕也會逐漸放不下。”
“畢竟本禪師此道離開金山,順流而下遊覽江南各界,必然還會抓回更多的妖孽。”
“這麼多些妖物,總得有個暫時安然放置的地方。”
小六子呆呆地眨了眨眼,絲毫冇有領會到楊間話語裡所傳出的精神:
“所以禪師,這個跟俺……到底有啥子關係咧?”
“笨。本禪師想在金山上修建一所寺廟,專門用來羈押妖孽,收容邪惡,為江南道的百姓們謀福利。”
“小六子你跟附近山民熟悉,能不能替我拉些人力?”
“至於報酬,就跟你一樣,本禪師用皮貨山草等結賬,絕不會虧待了大家就是。”
這下小六子是真明白了,立即信誓旦旦的給出保證。
並且說其實以法海禪師現在“降龍羅漢轉生”、“在世佛陀”的鼎鼎大名,想要征調民間人力修建一所寺廟,是很容易的。
絕對比官府調人還容易。
官府下發徭役,大傢夥兒乾得不情不願,體虛病老的更是翻牆而逃,都不敢回看一眼。
但如果放出訊息來,法海禪師需要幫手……
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甚至有不少人,可能真的寧願不要工錢,不顧家裡的農活,也要前來做工。
這聽起來很荒謬,但真的全是真實的事件,靠天吃飯的小民們多半迷信,都希望自己和家人們能夠多沾些佛陀的“功德”,將來深入輪迴之後,能在下一世投個好人家。
這一世已經太苦。
因此,隻能祈求來生。
這種觀念,在百姓們口口相傳中深入人心。
是以,江南佛寺向來香火昌盛。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對了!”
楊間一拍腦袋,敲定佛寺建造的粗略計劃之後,接著道:
“小六子,你之前答應帶我去找的白娘娘呢?”
他溫文爾雅地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彆去油漬,再用小溪的溪水衝了下臉,邊洗邊說:
“本禪師以保護生民百姓為己任,從不濫殺無故良善。小六子,這白娘娘你不讓我親身驗證一下,我心中著實難安。”
“放心,我是不會下毒手的。”
小六子吧唧吧唧嘴,剛要開口,就看見洗臉過後的楊間,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熾熱地盯著自己。
那樣子,就差把“快說出來吧,老子饞白娘娘身子”這段話寫在臉上了。
小六子腦袋一木,又忽然想起自己跟著法海禪師的這些天裡,禪師作出的種種出人意料之舉。
就比如……
放火燒山,煙燻小妖怪。
真實掘地三尺找小妖怪。
燉小妖怪的肉喝湯,而且還不給自己飯吃。
不分老少愛恨地對金山妖怪群進行集體種族性滅絕。
捉妖前從不問緣由,隻會用現在看自己這樣興奮的目光打量彆個小妖怪的**部位(其實是妖心),然後在小妖怪又羞又燥無法反抗之時,忽然痛下殺手。
有時候小六子自己也會感慨,法海大禪師真的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捉妖機器。
短短幾天吃下的妖怪,就比他一輩子遇見的和聽說過的都多。
麵對這樣一位可歌可泣的禪師,他……
真的要把白娘孃的下落說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