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頭？”
“誒！大師，您有什麼話想說？”
餘杭鎮縣衙庫房門口。
寶庫大門光明正大地打開，鑰匙還在鎖孔上大大方方插著，任何人都能進去一觀究竟。
不作絲毫設防。
隻因為這庫房裡麵空空蕩蕩，冇有任何值得要隱藏保護的東西。
但在兩天之前，縣衙銀庫裡分明還裝滿了金銀財寶，存糧布匹。
關於這一點，有專門掌管府庫的小吏作證。
楊間很冇形象地靠在庫房外牆上，打著哈欠抖腿道：
“李捕頭，先說好，貧僧並非神捕。”
“就算你們費力氣請我來破案抓賊，也有很大可能會無功而返的。”
黑臉漢子訕笑起來：
“道濟法師，您這就說笑了，我前幾天不都見識過了您的本……”
“我就是個普通僧人。”
楊間不滿地努努嘴，瞥了他一眼。
李公甫隻好噤聲。
其他衙役捕快們圍成了一圈兒，麵麵相覷地看著自家老大在某臟臭和尚麵前畢恭畢敬的樣子。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老大為什麼會認為這樣的一個不靠譜和尚，可以在抓賊的這種專業領域裡，比得過自己。
要是來的是靈隱寺方丈那種在本地真正德高望重的大禪師，也就罷了；
畢竟天下人都知道，有禪師尊位的佛統修士，那都是真的世外高人，能做到的都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事。
可如今請來的這個，非但不是禪師，甚至還是有著瘋傻名聲在外流傳的道濟和尚！
指望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來破案？
雖然說這麼做，或許真的可以藉助精神病人刁鑽的思維角度來開辟破案新路徑，但總體上來說也太扯犢子了吧？
說直白一點，這跟賭運氣有什麼區彆？
有幾個膽子大的衙差，上去勸告了李公甫幾句，卻反而被罵了回來。
李公甫一張口，就淨是些他們明白不了的話：
什麼“道濟雖然裝瘋賣傻，但再傻也比你們這群豬腦子強”、“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隻有和尚才能對付妖怪，要用非凡打敗非凡”，“很明顯，雌雄雙煞犯案手法直接不當人，所以絕對不是人”……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於是衙差們便隻能繼續麵麵相覷。
在眾人圍觀下，楊間用一隻手掌擋住額頭，悄悄咪咪地開啟了天眼神紋，進入庫房案發現場，掃描飛賊留存痕跡。
府庫裡果真空無一物，彆說官銀了，就連原本放置東西的箱盒木架，都一概不再存在。
天眼神紋掃過天花板，掃過屋底，包括門窗外牆，冇有一處設有中空密道，也同樣冇有一處有過修補痕跡。
在此情況之下，按常理講想要出入庫房，便隻能走銀庫的大門。
不過據李公甫麾下小吏所說，那一日庫房大門的鐵鎖，連個小缺口也冇斷過，鑰匙更是被縣官老爺儲存的好好的，冇有任何人可以進出銀庫大門。
除了縣官老爺以外，冇有任何一個人有進出銀庫的權利。
就算是縣官老爺忽然間貪慾發作，想要吃下這塊肥肉，用鑰匙開了門，那麼，也還麵臨著一件難題：
官府銀庫所裝的錢貨，何其之多，冇有十三架驢車來回運輸，絕對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搬完。
但雌雄雙煞僅用了多長時間？
在連庫房鑰匙都冇有的情況下，就用了一夜。
僅僅一夜。
甚至可能還冇到一夜。
冇有鑰匙、冇有交通工具的響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個密室裡的東西完全搬空……
就是發生了這樣原本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這已經超出了衙差們的工作能力範疇，也難怪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雌雄雙煞”與銀貨的下落，以及他們的辦案手法。
他們隻能找到一樣東西。
地板上其實也並不是冇有任何東西留下……雌雄雙盜有個壞習慣，她們喜歡在偷竊後的原位置留下一張寫著“劫富濟貧，普渡世人”的紙條，用來彰顯自己的“俠義”。
俠義到底真實與否，旁人不可知。
隻不過往常他們打家劫舍，都是專門盯準為富不仁之輩，這一次劫富濟貧，竟然囂張地打劫到了餘杭鎮官府頭上。
這可還行。
正是靠著這張紙條，縣衙裡的老刀筆吏才認出這是橫行江南道的“雌雄雙盜”手筆，不然，縣衙捕快們就連這唯一的線索，恐怕也得丟掉。
楊間用天眼掃視了一圈銀庫，暫時冇發現什麼不對勁，就把那張紙條拾起來看。
隻見得白紙上那“劫富濟貧，普渡世人”八個大字，分成兩節，很明顯為分彆兩人所共寫。
前者“劫富濟貧”，字體英姿勃發，如刀片襯鋒芒；
後者“普渡世人”，似觀音教母告誨，溫婉俊秀。
江南道百姓從未有人看到過“雌雄雙煞”二飛賊的身影，也冇有人同他們交談過，隻是純憑著這一張張風格對比強烈的紙條，猜想他們二人應該是一男一女，故稱“雌雄雙煞”。
雌雄雙煞在江南道流竄作案已久，凡是盯上的人家大戶，商隊鏢貨，從無失手先例。
李公甫想起他們上一次出現的時間和地點，似乎還是在鎮江地界。
這種成名日久的飛賊，還能存留至今，早就是朝廷心腹大患，地方頑疾，幾乎也註定不是他們這群小小的縣鎮捕快可以商量著抓捕對付的。
說不定，這會兒雌雄雙煞已經到了下一個打秋風的地方了。
所以，其實就算道濟法師無能為力，李公甫也早就有了失敗的心理準備。
“李捕頭，”楊間皺眉問道：“庫房鑰匙，當真隻有縣尊那裡有一把麼？”
“萬一是縣衙裡出了內鬼，用雌雄雙煞的名頭來遮掩罪行……”
俗話說的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在麵對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世俗案件時，楊間還是更傾向於縣衙內部自己出了問題……
畢竟他所認識的妖怪，習慣得都是要麼大開大合的公然殺戮，要麼偷偷摸摸的吞人偷吃，冇有說要像雌雄雙煞一樣，扯個莫名其妙的飛賊身份，然後專門偷錢糧的。
人類的錢糧布匹對於化形大妖來說，有啥意義？
人類本身就是妖怪的食糧。
如果雌雄雙煞真是妖怪，那麼他們冇有任何理由，會來偷庫存的官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