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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送鐘

鳥語隨鐘聲一同擴散,遙遙迴響。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整座城市依舊是一真空般的寂靜,漣漪陣陣不止,彷彿被風吹動的泛黃照片。

“睡得死,還是不敢醒?”

中年人嗤笑一聲,

“旺財,把它家拆了。”

一邊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琥珀核桃,鸚鵡啄了兩三顆,噴著焦糖色的渣子,衝著腳底的城市再次開了嗓子,尖銳而清亮:

“天龍吐霧,地龍翻身。蛟龍嬉,黃龍蛻~”

【鸚鵡(壯年)】

黃山,無草木,多竹箭。有鳥焉,狀如鴞,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鸚鵡。

——《山海經·西山經》

惟西域之靈鳥兮,挺自然之奇姿。體金精之妙質兮,合火德之明輝。

——禰衡《鸚鵡賦》

契約召喚物

技能

主動技能:【巫喙】【巫詛】【巫咒】【學舌】

被動技能:【明輝】【鸞衣】

品階:六品

成長極限:六品~五品

地動山搖!

詛咒的巫語字字如刻,聲量聲調遠勝鐘音,甚至飄到了城外。

霎時間,舊城四周,風雪如沸,沼澤沸騰,熱砂崩塌……原本就混亂不堪的地貌拚圖像是捱了一錘似的,更加支離破碎,甚至有一條條溝壑裂穀橫生,噴湧的熔岩直貫天空。

但,

莫斯科城完好無損,壑穀裂到城牆下,好似水中撈月一樣,就這麼穿了過去。

“井口結界……招人煩的玩意兒……”

馬褂中年人麵無表情,眼底卻閃過一抹濃重的煩躁之色。

邊疆物種的高下尊卑,取決於所謂“血統”,就像自然界中,食肉猛獸天生便是猛獸,食土蟲蟻天生隻是蟲蟻,再強壯的傻麅子遇上幼年東北虎,也冇有反殺的可能性。

作為血統低劣的中下級彆邊疆種,一般的紅使徒成長到頭,也就相當於苦舟的六品,甚至還不如他肩上這隻鸚鵡。但論招恨的程度,這個劣等種族在戍邊擺渡人的心裡頭,絕對可以排進前十,因為它們的天賦結界,重疊現實的夢境井口,能像螞蟻潰堤一樣緩慢蛀空“現實”,動靜又相當隱蔽。一個不留神,或許邊疆某條小防線就會被掏成篩子。

中年人是去過邊疆的,瞭解“蟲洞”的危害。一個位麵,他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擔憂的是這件事對星羅館的惡劣影響。

星·二十六歸屬於三光中的“星”轄區,本位麵一應事宜,包括但不限於資源開發、資訊蒐集、檢測監管,大方向上都由星羅館安排負責。而紅使徒蛀咬現實,也是需要時間的,這麼大一個蟲洞,一隻至少得啃上數百年……

換句話說,星羅館居然讓一隻邊疆物種在眼皮子底下偷偷寄生了數百年,也抓瞎了數百年!

這個關頭,爆出這種破事,隻會讓本就風雨飄搖的星羅館雪上加霜。

“調一下星·二十六的歲月史冊。”中年人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骨。

鸚鵡張嘴一吐,麵板紛呈。

中年人隻看了一眼,額頭青筋微跳:

“傻鳥,給我看,又不是給理事會看!我要內部版的,真賬本的那套!”

鸚鵡哆嗦了一下,急忙換上。

“十五世紀以前,由於本位麵基本按照正常曆史走向發展,超凡人物鮮有出冇,各國宗教神話欺詐性大,炁量低,價值低,故開發力度較小,且侷限於明國境內……十五世紀中期,東歐、北亞出現異常,根據四品擺渡人許雲歸的判斷,異常危害性較低,開發價值依然不高,初步探索後便暫時擱置……暫時擱置……”

中年人眼角抽了抽,繼續往下看:

“十六世紀中期,本土特殊礦物紅水銀問世,開發力度加大。東歐、北亞的異常依然存在,根據四品擺渡人許雲歸的指令,當以明國為基本盤,以紅水銀礦及富饒地區為優先……1660年,西伯利亞出現超大型紅水銀礦藏,我館迅速投入力量……一切局麵儘在掌控……嘶……”

看到這句話,中年人幾乎壓不住火,咬著牙狠狠吐出一口氣,

“十五世紀中期,也就是二百年前……我要是冇記錯,那時節許雲歸剛離開青要山,三跪九叩拜了我父親的山頭,父親誇他辦事穩重,不添麻煩……真是好一個不添麻煩!”

他重重一揮袖,扇散了虛幻的麵板欄。

“現在就給陳伯發口信,兩件事。”

“第一件事,徹查星·二十六的相關人等。不是我陰謀論,這關頭,這破事,太巧了,說不定就是有人陰謀害我星羅館。先從許雲歸開始,他隨我父親去了邊疆,正好方便查證。”

第二件事,儘快托人把這件事壓下去,絕不能驚動理事會,給那些落井下石之徒可乘之機。至於托誰……奎木狼的壽辰趕不上了,我記得,亥朱兒有個死了四個老婆的孫子?讓陳伯替我三妹去求親。陳伯儘管放手安排,用不著和我三妹商量,養女人就是留著用的!”

鸚鵡卻搖著豔麗的腦殼,聲音吵鬨:

“斷了,送不出;斷了,送不出。”

“哦,對,結界隔離……是我心火旺了,還是先除蟲。”

話音剛落,中年人突然一跺腳。

幾條蟒蛇般潛在大鐘陰影裡、悄悄覆上來的觸手被震得粉碎。

“終於憋不住露頭了?”中年人冷笑一聲。

似乎是應著他的話似的,瀲灩驟然變得劇烈,異變橫生!

以鐘塔為中心,四周的建築瞬間拔高、拉長,變成一條條粗大而扭曲的觸鬚覆了上去,蠕動的屋瓦好似鱗片。中年人嘴角掛著冷笑,任憑中塔被畸形的觸鬚團團覆蓋,遮天蔽日。

一襲大紅長袍浮出其中,紅寶石一般的眸光直直打在中年人臉上。

它在笑,笑聲如嘶吼,如囈語,如鐵片刮蹭,如跑調的交響曲。

“你很喜歡敲這東西?”

紅袍指了指銅鐘,

“送你了。”

中年人冷眼望著它,戴上眼鏡,用中指往鼻梁上推了推。

身影一閃。

大紅袍支離破碎,徹底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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