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從公堂上離開,跟著旁邊站立的墨飛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他跟上。事情之所以有如此的突破,功勞還要歸咎於墨飛。
墨飛在前往鬆江府期間,對何九的案子進行了深入調查。結果在他儘心儘責的追查之下,發現除了村民曾四被殺,竟然還藏著一個如此的驚天大案。
他之所以回來得遲,一來確實是受到鬆江府衙方麵的種種阻攔,二來則是墨飛偷偷地對毀堤淹田的事情進行了暗查。
正是如此,墨飛的鬆江之行表麵上並冇有取得多大的成績,但實則帶回了這一個驚天大案。
“草民恭送林青天!”
堂下的百姓看著林晧然離開,一大幫人又是進行了跪拜道。
不論是替曾四主持公道,還是幫著何筆脫離苦海,亦或者是揭露了鬆江府內毀堤淹田的醜行,林晧然又是贏得了他們的擁戴。
跟著喜歡論資排輩的官場不同,百姓更願意以能力論英雄。現在林晧然的種種舉動,已然讓他們早已經忽視林晧然的年齡,認為他是最理想的順天府尹的人選。
林晧然麵對著堂下的百姓的擁戴,心裡雖然泛起一些暖意,但心知此刻還得麵無表情地離開。
他的臉還是過於青澀,並不適合走徐階那種親民路線,而是應該跟百姓保持著一些距離,給百姓營造一個鐵麵無私的形象。
墨飛跟隨著林晧然穿過恭寅門,顯得著急地追問道:“府尹大人,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呢?”
“我上摺子將此事稟告皇上,請求皇上派欽差前往鬆江府調查毀堤之事!”林晧然心裡已經有了決斷,當即將心裡的計劃說出來道。
“府尹大人,聽說現在都是徐閣老處理奏疏,這事恐怕是要越抹越黑吧!”墨飛顯得口無遮攔,當即擔憂地說道。
林晧然當即站定在二堂前的院中,轉過身告誡地道:“此話不可胡說!毀堤淹田之事隻能說是何九所為,但咱們並冇有任何證據證明此事跟徐家有關係!”
“下官剛剛失言了!”墨飛心知這話傳出來必然會帶來麻煩,當即急忙地進行道歉道。
林晧然心知墨飛是渴望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當即又是告誡道:“咱們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儘到臣子的本分。至於毀堤淹田之事由誰來調查,最終會查到哪個地步,這都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事情,你可明白?”
“謝大人教誨!”墨飛失望地拱手道。
林晧然看著墨飛失望的表情,顯得於心不忍地許諾道:“不過事情是你最先發現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推薦由你協助調查的!”
墨飛聽到這話後,一掃剛剛的失落,又是進行了感謝。
隨著順天府衙公審結束,訊息很快便傳遍整個京城。隻是大家的關注點顯然不在曾四的案子上,而是更關心鬆江府境內竟然發生一起駭人聽聞的毀堤淹田事件。
徐府,客堂中。
“這小子真狠!”
徐璠在得到訊息後,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兩隻手用力地抓著椅把,顯得咬牙切齒地說道。
雖然他們早已經抹除徐家跟何九的關係,何九是否殺人都無法再牽扯到他們徐家身上,但現在事情無疑發生了重大變化。
京城先前傳聞何九是徐家的家奴,現在何九承認了毀堤淹田之事,偏偏他們徐家又成為了最大的獲益者,致使他們徐家可謂有口難辯了。
一座河堤被毀,雖然徐家的田產蒙受最大的損失,但這些損失卻是能夠承受的。隻是對那些同樣遭災的普通百姓而言,極可能就逼得他們破產,要變賣田產才能度過這場災害。
正是如此,自古以來不乏大地主做出毀堤淹田之事。在致使普通百姓遭到重創後,趁機從百姓的手裡低價購入田產,並讓破產的百姓淪為他們的佃戶,從而成為一個真正的獲益者。
現在何九承認了毀堤淹田之事,而他們徐家在去年水災又確確實實趁機購入了很多田產,這兩件事情聯絡到一起,自然難免讓人會懷疑他們徐家便是幕後的主使。
林晧然明顯是知道這其中的輕重,故而纔會提審何九,並設計讓何九當堂承認毀堤淹田之事,從而給他們徐府當頭一擊。
陳伯仁將徐璠的憤怒表情看在眼裡,隱隱間猜到林晧然又做出了什麼動作,便是進行詢問道:“徐少卿,不知發生什麼事了呢?若是需要鄙人幫忙的話,儘管開口便是!”
徐璠猶豫了一下,心知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便將剛剛所得到的訊息全盤說出。
陳伯仁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到事情的始末後,亦是不由得瞪起眼睛驚訝地說道:“何九承認他毀堤淹田了?”
毀堤這種事情,哪怕有目擊者,那亦能夠輕鬆應付過去。隻是何九這個當事人當堂承認,那無疑讓到事情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毀堤淹田這並不是小事,而是一件足以驚動聖上的大事。現在何九跟徐府有沒有聯絡已經不重要,而徐家作為去年水災的最大受益者,臟水已經潑到了徐家的身上。
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彆說徐府會被拖到漩渦之中,哪怕徐階也要辭官歸裡。
很顯然,這個由林晧然揪起的風波,已然影響到整個朝堂的局麵,甚至會繼戶部尚書高耀之後,當朝次輔徐階亦要栽到他的手裡。
“都怪我弟弟那個蠢豬,咱徐家果然被何九捅的簍子拖累了!”徐璠顯得越想越氣,一把用力地捶在椅把上,顯得怒不可遏地大聲道。
陳伯仁心裡亦是輕歎一聲,但心知這世上冇有後悔藥,顯得冷靜地提醒道:“徐少卿,現在的當務之急恐怕要馬上找徐閣老商量應對之策,畢竟事情定是要驚動聖上了!”
“對!對!”徐璠亦是反應過來,急忙叫來信使將訊息傳到宮裡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然不是他能夠處理得了,必須由父親親自出麵,這才能夠將由順天府揪起的這個風波給壓下去。
陳伯仁看著信使離開,抬起茶盞默默地品著茶,但臉上卻難掩擔憂之色。
何九現在落在順天府衙大牢之中,一旦他被彆人做通了工作,何九一口咬定是徐府指使他毀堤淹田,那徐階則隻能是辭官歸裡了。
本以為隨著嚴嵩年邁,且徐階通過重建萬壽宮的工程後,已經得到了聖上的青睞,這取代嚴嵩可謂是一件必然之事。
卻不曾想,那小子突然鬨了這一出,一把將徐階一把扯到了泥澤之中,令到朝堂的局勢當即變得撲朔迷離,京城的水亦算是徹底攪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