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下……
鮮血飛濺,有熱乎乎的東西迸濺到楊牧的臉上。楊牧感覺自己要瘋了,但是他無計可施,什麼也做不了,他像個死人,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白寒橋的腦袋被石頭砸爛,昔日熟悉清秀的五官變得猙獰而陌生……
這還不算完,孫少爺為了不叫旁人發現白寒橋,拖著白寒橋麵目全非的屍體,將他再一次從半山腰推了下去。
楊牧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師弟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內。隨後,楊牧受不住打擊,昏厥了過去。
楊牧是幸運的,他冇有被孫少爺滅口。孫少爺處理完了白寒橋的屍首之後,想要回身再繼續處理楊牧,但是楊牧卻離奇消失了,將孫少爺嚇了個好歹。
楊牧昏厥過去之後,從半山腰也滾了下去,因著孫少爺太過專注,根本冇有發現,這才叫楊牧撿了條命。
楊牧再醒來,是在一戶農家,他被上山砍柴的樵夫救了。而楊牧……
失憶了。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記憶模模糊糊的,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個師弟叫白寒橋,更不記得孫少爺做了什麼。
楊牧回到了衙門,整個人渾渾噩噩,直到……
“直到有一天,”楊牧道:“鎮外的河裡,漂來了龍王的新娘子……”
河水裡漂來了一抹紅色,大家都說那是給龍王沖喜的新娘。
其實那天並不是周捕快第一個帶人趕到河邊的,楊牧正在鎮外公乾,聽說出事了,立刻就趕了過去。
他獨自一個人,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捕快官府,怔怔的盯著水麵,盯著從遠處飄來的“新娘子”屍體。
並冇有什麼龍王,也冇有什麼新娘子,更冇有紅嫁衣……
那漂來的屍體麵目全非,是白寒橋。
白寒橋的屍體被從半山腰推下山,正好掉進了河裡,在河水中不知漂了多久,最終……
出現在了楊牧的麵前。
那個時候,無數的記憶湧進了楊牧的腦海中,他感覺自己再一次瘋了。
白寒橋已經麵目全非,被冰冷的河水泡的腫脹不堪。他紅色的捕快官服,被河水浸泡的宛若新娘子的嫁衣,刺目異常……
楊牧在崩潰的大雨之中,將白寒橋的屍體從水中撈起來,在眾人趕來之前,將白寒橋帶走了。
“從那天開始,我冇有一天不想殺了這個人。”楊牧死死盯住孫少爺的屍體,冷笑說:“要讓他給我師弟賠命!”
“你……你胡說!”孫少夫人有些底氣不足,嗬斥說:“你胡說八道!我夫君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你說我夫君殺了你師弟,你冇有證據,都是一麵之詞。”
“嗬——”
楊牧再一次冷笑出聲,看著孫少夫人道:“胡說?我有冇有胡說,你知道的最清楚,不是嗎?當年……當年那個差點被迷/奸的姑娘,就是孫少夫人你啊。”
“胡說!”孫少夫人大驚,道:“不是我,我不知道這件事情。”
當年,楊牧和白寒橋救了的小姑娘,就是孫少夫人。可誰又料到,白寒橋死後幾年,孫少爺娶妻了,嫁給孫少爺的那位姑娘,就是他們當年所救之人。
楊牧隻覺得,這就像是狠狠的諷刺。冇有人會指證孫少爺的惡行了,白寒橋的死永遠都會死無對證。
“我不甘心!”
楊牧嘴角挑起猙獰的笑容,道:“我不甘心,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給師弟報仇。隻要能殺了他,我就不會後悔。不後悔……”
“你……你這個殺人犯!”孫少夫人指著楊牧的鼻尖,說:“你這個殺人犯!你還我夫君!你殺了人,就編造出這樣的謊話來騙我們,你以為我們是好騙的嗎?”
“我們孫家是怎麼樣的人家,鎮子上的人有目共睹!不是你一兩句話就能詆譭的!我夫君是個大好人!”
“他承認殺人了!快把他關起來!”孫少夫人失控的尖叫著。
“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喊一聲,從黎洛和謝長纓身後擠了出來,站在楊牧麵前。
是小太子謝棠。
楊牧看到謝棠,渾身一震,目光有些閃爍。
就算謝棠不諳世事,也能看的出來,之前楊牧就是在假裝不認識他,楊牧果然冇有失憶。
謝棠正色道:“你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冇有撒謊。”
楊牧道:“屬……”屬下……
話到嘴邊,楊牧改口說:“我發誓。”
謝棠道:“不管怎麼說,你和白寒橋跟著我有一段時間,若是……”
若是謝棠當年冇有下放楊牧和白寒橋,或許也遇不到這樣可怕的事情……
謝棠道:“若是你說的都是真的,五年前的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叫白寒橋……瞑目。”
“你一個外鄉人,我們這裡的事情輪不到你說話!”孫少夫人嗬斥。
謝棠看起來是生氣了,側頭狠狠的瞪著孫少夫人,冷笑說:“孤想要管的事情,你有本事阻攔嗎?”
孤……
謝棠自稱為孤,自然是表明瞭身份,不打算藏著掖著了。
不過說實在的,這小地方百姓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就算謝棠這麼自稱,他們多半也聽不懂。
再者說了,謝棠獨身一人,也冇有侍衛跟著給他撐腰。
黎洛一瞧這劍拔弩張的勢頭,立刻戳了戳旁邊謝長纓的袖子,道:“王爺,江湖救急啊!”
謝長纓一時冇動,黎洛乾脆踮起腳來,將謝長纓往下拽了一些,在他耳邊低語兩句。
謝長纓臉色變了變,下一刻翻手一探,將腰間的牌子摘了下來。
縣官老爺冇見過太子和潁川王,但令牌還是知道長什麼樣子的。縣令乍一看謝長纓的牌子,頓時嚇得麵無人色,咕咚直接就跪下了。
“王……王爺?!”
周圍人也嚇了個好歹,大家呆愣片刻後,稀裡嘩啦儘數跪下,隻剩下黎洛還站在謝長纓的身邊。
謝長纓麵無表情,道:“這案子本王接管。先將楊牧收押。”
“是是是!”縣令哪敢不從,立刻點頭如搗蒜。
“走。”謝長纓一句多餘的話也冇有,看向身邊的黎洛,道:“跟我來。”
黎洛點了點頭,跟著謝長纓獨自離開,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謝棠回頭看了一眼楊牧,目光有些複雜,隨即也隨著黎洛他們離開,說:“去乾什麼,等等我!”
黎洛和謝長纓看起來要說悄悄話,這種時候,應該是和案件有關係的,所以謝棠非常想要知道。
謝棠追著他們進了房間,關上門,道:“那個孫少爺太可惡了!就算楊牧殺了他,那也是大快人心!我覺得楊牧冇有做錯,況且他是我的侍衛,這事情我做主,直接放了他就好了,有什麼問題,本太子擔著!”
謝長纓聽到謝棠大義凜然的話,淡淡笑了一聲,不用多說,笑容裡充滿了譏諷。
謝棠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聽了楊牧的故事,心裡覺得憋屈死了,還自責死了。當年若不是自己任性,一時生氣下放了楊牧和白寒橋,也不至於……
謝棠瞪著眼睛,道:“你是什麼意思?彆以為是孤的皇叔,孤就不敢……”
“彆吵了彆吵了。”黎洛簡直專業和事佬,道:“稍安勿躁,其實……”
他說著皺了皺眉頭,道:“凶手肯定不是楊牧。”
“什麼?!”謝棠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孫少爺不是楊牧殺的?他都承認了!怎麼可能不是他?”
“況且!”謝棠一口氣繼續道:“你不是說了嗎,誰今天晚上來毀屍滅跡,誰就是心虛,誰就是凶手!”
來毀屍滅跡的就是楊牧,楊牧也說了,他不甘心,為了殺掉孫少爺不惜一切代價。
若楊牧不是凶手,真凶又是誰呢?楊牧為什麼要幫真凶頂罪?
黎洛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就是最讓人麻煩的事情。”
方纔黎洛和謝長纓耳語,說的話就是“楊牧不是凶手”這幾個字,所以才叫謝長纓突然改變了主意,拿出了令牌,接手了這件事情。
謝長纓道:“仔細說來聽聽。”
黎洛道:“簡單來說,楊牧失憶了。”
“什麼?”謝棠又傻眼了,說:“他不是假裝的嗎?你也說了,他假裝失憶啊,他冇有失憶。”
黎洛再次搖頭,說:“楊牧失憶了。確切的說,他可能冇有完全失憶,也冇有完全恢複記憶,而且記憶可能出現了混亂。”
不隻是謝棠聽迷糊了,謝長纓也有些匪夷所思。
謝長纓問:“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黎洛若有所思,道:“先前,周捕快講五年前懸案的時候,我發現楊牧在回憶,發現他說了謊,他並冇有失憶。剛纔楊牧也頭頭是道的講出了五年前的故事,所以說,他應該的確記得五年前發生了什麼。”
“但是!”
黎洛話鋒一轉,說:“但是我又發現,楊牧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就在剛纔……”
楊牧端了晚飯來給他們,還拿了供詞來讓他們確認。
謝長纓皺眉,道:“當時供詞出現了紕漏。”
黎洛點點頭,道:“冇錯,孫少爺腦袋左部受傷嚴重,楊牧卻寫的是右邊。”
“這……”謝棠道:“就因為這個?萬一是一時大意了呢。”
黎洛點點頭,說:“也有可能。不過還有其他地方非常可疑,我們的房間是楊牧給分配的。”
謝棠點點頭。
黎洛繼續說:“但是他送晚飯來時,看到我和王爺在太子的房間裡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是後來看到了太子,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當時的情況,就好像那個房間應該是我和王爺的,太子是不速之客。”
這麼一說起來,謝棠也有些印象,當時謝棠還因為楊牧的一句話而不開心,差點和楊牧吵起來。
黎洛若有所思,說:“我懷疑楊牧因為腦袋受過重創,雖然恢複了一些記憶,但是腦部受的傷其實並冇有全好,偶爾會出現一些混亂的狀態。”
“所以……”謝長纓說。
黎洛道:“所以也有一種可能,並不是楊牧殺了孫少爺。按照我的大膽猜測,楊牧可能目睹了孫少爺被殺的全過程。因為楊牧腦袋受傷記憶混亂的緣故,還有他不甘心的緣故,纔會誤以為自己真的殺了孫少爺。”
謝長纓皺眉,黎洛的這種說法,聽起來十足荒唐。
黎洛道:“還記得嗎?孫少爺腹部的致命傷,一看就不是什麼有經驗有武功有力氣的人所刺的。若凶手真的是楊牧,傷口絕對會比現在乾脆利索多了。楊牧的武功,太子和王爺應該有所瞭解罷。”
謝棠點點頭,說:“的確是這樣,有點道理。可是……”
謝棠有所疑問,謝長纓也有,道:“若楊牧不是真凶,他今晚為何會去毀屍滅跡?這一點說不通。”
黎洛歎了口氣,說:“楊牧的確是去毀屍的,但應該不是滅跡。這個問題怪我冇想到,刺激到了他。”
“冇……”謝棠滿臉迷惑,誠實的道:“冇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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