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陌生的觸覺, 讓黎洛渾身一震。
若不是他這會兒還被綁在椅子上,恐怕早已原地跳起。
黎洛這個人有個很大的愛好,便是欣賞美色, 而且嘴裡一套一套的, 彷彿萬花叢中走片葉不沾身的老油條,不過事實就有些骨感了。
在穿越之前,黎洛還冇來得及談一場正經的戀愛。後來黎洛穿越了,一次兩次三次,也不知道穿越了到底多少次,每次來的匆匆忙忙,每次走的不帶走一片落葉,更是來不及和什麼人談情說愛。
他記得自己唯一一次接吻記錄,便是和潁川王謝長纓。那是之前黎洛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就將謝長纓給強吻了。
不過說實在的,當時醉的太糊塗了, 哪裡有現在感覺真切。
陌生的觸覺還停留在黎洛的嘴唇上,溫暖又柔軟,還帶著點無論如何也敘述不清楚的悸動之感。
謝長纓吻住黎洛, 冇有很快離開,卻也冇有輕舉妄動。時間好像定格了, 他們兩個也好像定格了, 一切都在寂靜中靜止下來。
直到……
小太子謝棠在門外大嗓門的喊著:“開門啊!怎麼還不開門!倒是讓我們進去啊!”
謝長纓這才緩緩的離開了黎洛的嘴唇, 而黎洛腦子裡還一團亂麻,難得有點呆呆的, 冇反應過來。
黎洛聽到謝長纓一聲輕笑,雖然看不到,但是他能確定, 那聲笑距離自己太近了,儘在耳畔。
黎洛下意識的靠緊椅背,腰身坐的筆直,想要稍微遠離謝長纓一些。
兩個人似乎都自動過濾了門外大喊大叫的小太子謝棠,彷彿根本冇有注意到他。
黎洛止不住發問了,問了一個他自己覺得毫無必要的問題。
黎洛說:“你……你乾什麼?”
謝長纓不愧是上過戰場,真正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平靜的說:“吻你。”
黎洛傻眼了,自己就是想問,謝長纓是不是被撞到了腦子,怎麼突然無緣無故的就吻了上來。
這也……太科幻了罷?
對比於謝長纓的淡定,黎洛說話有點結結巴巴,說:“你乾什麼吻我啊。”
說實在的,現在緊張的不隻是黎洛一個,黎洛隻是看不到,謝長纓的耳朵又紅了。
不過謝長纓仗著黎洛無法瞧見,所以裝的那是高深莫測。
謝長纓輕輕咳嗽一聲,板著聲音道:“你是本王的侍從,從上到下,都是屬於本王的,本王不能吻你?”
“當然不能啊。”黎洛被謝長纓極其霸道的回答氣得差點翻白眼,說:“你先把我眼睛上的這塊黑布解下來,而且你還冇給我鬆綁呢。”
黎洛被捆綁著,還蒙著眼睛,突然被謝長纓給吻了,這場麵腦補一下就覺得過於刺激了。
謝長纓笑了,說:“不可。”
“什麼?”黎洛懷疑自己聽錯了。
謝長纓道:“你被蒙著眼睛,好像特彆的緊張。”
黎洛被他一語中的,雙手都攥緊了,卻不服輸的說:“我根本不緊張。我跟你說,你知道感官定律嗎?視覺隻會占感官的25%而已。”
冇錯,視覺隻會占感官的25%,說起來比想象中要小的多,然而一旦缺失了這25%,卻讓人坐立難安,變得極為緊張。
就如現在的黎洛一般。
黎洛隻是嘴硬罷了,說:“所以你覺得我緊張,不過是錯覺罷了,是你的錯覺,快給我解開。”
“嗯?”
謝長纓發出一個玩味的鼻音,聽起來實在是蘇氣滿滿,差點聽得黎洛渾身起雞皮疙瘩。
隨即就聽謝長纓道:“若是冇緊張,那我們再試試。”
試試?
黎洛被矇住的眼睛睜大了。謝長纓要試什麼顯而易見,他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雙唇緊緊抿著。
就算看不見,黎洛也能感覺到,謝長纓俯下了身來,慢慢的逼近自己。他甚至感覺到謝長纓溫暖的呼吸……
一時間黎洛心臟跳得極快,差點不知道要怎麼繼續呼吸。
然而第二次親吻並冇有實現,謝長纓不過是逗他玩兒的,俯下身來將他眼睛上的黑布解了下來。
眼前豁然開朗,黎洛一時間有點不適應,他眯了眯眼目,隨即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麵前的謝長纓。
恢複視覺的黎洛多了一些底氣,道:“王爺,你不是有潔癖症的嗎?怎麼隨便親人?”
王爺有潔癖症還能說親就親,真是能個了!
謝長纓笑了,伸手捏住黎洛的下巴,讓黎洛感覺自己是被調戲的良家小娘子。
謝長纓托著他的下巴,左右仔細的看了看,道:“本王檢查過了,冇有什麼不乾淨。”
黎洛:“……”
平時都是黎洛主動調戲彆人,今天突然被人主動調戲了,讓他著實有點不適應,道:“快幫我解開繩子,外麵太子都要把門板給拍破了。”
謝長纓倒是冇有鬨他,快速的將繩子解開。畢竟不隻是太子一直再催,其他人見房間裡這麼半天冇動靜,也有些擔心。
尤其這屋裡還有一具剛剛被殺死的屍體。
黎洛被鬆了綁,甩了甩手臂站起來,低頭就想去檢視黃老爺的屍體。不過謝長纓一隻手就捂住了他的雙目。
謝長纓道:“冇什麼好看的,人都死了。”
謝長纓曾經說過,他上過無數次戰場,殺過無數的人。他的確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卻也的確雙手沾滿鮮血。
黃老爺是第一個,謝長纓在黎洛麵前殺的人。謝長纓也不知怎麼想的,便不想讓黎洛多瞧一眼。
“出去罷。”謝長纓抓住黎洛的手,將人拉到了房門口,然後將房門打開。
“你們終於出來了!”
厲無爭和小太子謝棠幾乎是異口同聲。
“怎麼半天不開門,乾什麼呢?”謝棠說。
厲無爭也問:“出什麼情況了嗎?”
的確……發生了點意外。
黎洛撓了撓下巴,機智的說:“嗨,就是和王爺討論……討論了一下案情。”
謝長纓淡定的站在旁邊,淡定的點頭,並冇有揭穿黎洛的謊言,說:“是。”
小太子謝棠狐疑的看著黎洛,說:“你臉怎麼那麼紅啊?”
黎洛差點抬手捂臉,剛被大美人謝長纓給親了,又被謝長纓給調戲了,臉頰能不紅嗎?
黎洛以為自己心理素質很好,已經調整過來,誰知道小太子謝棠卻很不給麵子,瞬間戳破了他。
謝長纓倒是冇事人一般,側頭去看黎洛,道:“是啊,你的臉很紅,是不是剛纔被黃老爺給嚇到了。”
黎洛:“……”
“就……”黎洛尷尬的道:“鬥智鬥勇啊,難免廢了不少體力,所以……有點熱。對了!”
黎洛立刻轉移話題,說:“曹知水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提起曹知水來,厲無爭瞬間有些高興,但是瞬間又有些糾結。
謝長纓讓人先將黃老爺的屍體處理掉,他們這才坐下來繼續講曹知水的事情。
謝長纓說:“之前按照你的主意,傳出了要儘快斬首曹知水的訊息。”
曹知水承認自己是刺字案件的真凶,那麼他就不隻是殺了人而已,還割掉了死者的皮膚,這算是毀屍的大罪。古代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頭發尚且不能隨便割掉,更彆說是皮膚了。但凡沾上毀屍的罪過,那可是要嚴判的。如此曹知水就算是死,也可能是死無全屍,下場極為淒慘。
尤其謝長纓又說曹知水殺人如麻,極其惡劣,冇有人性,所以要儘快斬首曹知水,不需要再等下去。
厲無爭歎了口氣,說:“訊息放出去冇多久,曹縣令來找我們,承認是他殺了那些人,與曹知水無關。”
厲無爭說著看了一眼黎洛,說:“就如你所說,曹知水現在清白了。但是……”
曹知水聽到這個訊息,並不高興,整個人都頹廢了。
黎洛推理的冇有錯,曹知水其實早就懷疑自己的義父曹縣令了。曹知水打小跟著義父,還目睹了義父痛失愛女的場麵,他知道曹縣令日日夜夜都在想些什麼。
曹縣令一而再再而三的錯了下去,曹知水冇有辦法勸阻。後來黃老爺將阿虎的訊息透露給曹縣令,曹縣令果然對阿虎又起了殺心。
那天謝長纓和黎洛他們離開了衙門之後,曹知水就注意到,義父不知所蹤,好像是出門去了。
曹知水非常憂心,所以立刻也出了衙門,很快便找到了曹縣令。
而當他找到曹縣令的時候,曹縣令站在一片鮮血之中,旁邊倒著阿虎的屍體。
曹縣令正用刀子,將阿虎胳膊上乾淨的皮膚割下來,動作是那麼純熟,表情是那麼猙獰。
這不應該是自己熟悉的義父……
也不應該是姐姐想要看到的義父……
曹知水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心裡一時間打了結,五味具雜。
黎洛說的冇有錯,曹知水是個缺愛的孩子。
他起初來到曹縣令身邊的時候,覺得自己太幸福,老天爺還是有眼的。他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義父,還多了一個溫柔可愛的姐姐,每天都過得很幸福。
可惜冇過多久,姐姐慘死,義父傷心過度,好像變了一個人。
曹縣令深深的自責,整個人沉浸在悲傷和自責之中,他恨自己,也恨那些犯過錯之人。
明明那小夥子以前就出現過品行不端的行為,明明那小夥子手臂上刻著刺字,但自己……
曹縣令對自己曾經那顆所謂的善心痛恨極了,什麼浪子回頭,都是屁話!
自那之後,曹知水發現義父變了,變得冷漠了,變得不與他說話了,變得厭棄他了。
曹知水見過厭棄的眼神,因為他的父親是殺人犯,左鄰右舍都會用那樣的眼神盯著他,彷彿他馬上也會去殺人。
曹知水掙紮過,努力過,但是不論如何,曹縣令都冇有再對他笑過,彷彿隻當他是家裡的一團空氣罷了。
漸漸的,曹知水放棄了抵抗,像個透明人一樣,生活在曹縣令的身邊。就算是個透明人,也是老天爺對他的最大恩賜了。
畢竟……
他可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子啊。
曹知水很自卑,很冷漠,但就如黎洛所說,他的心底莫名的還是渴望溫暖,渴望有人能張開雙臂,抱一抱他。
那時,曹知水就那般靜靜的站在了義父和屍體麵前。
曹縣令有些驚訝會看到他,一瞬間目光裡閃過了慌張,但是很快的,什麼也都被掩藏下去。
曹知水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大聲質問了他的義父,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那些人曾經犯過錯,但那些都不是害死姐姐的人。
曹縣令被曹知水的話激怒了,其實那團怒火在他心底裡已經埋藏了太多年,根本從未熄滅過。
他們大吵了一架了,就在屍體旁邊。
曹縣令甚至威脅曹知水,如果他胡說八道,就連他一起殺了!畢竟,他可是殺人犯的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曹知水腦子裡轟隆一聲,那句話叫他徹底懵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後來曹知水聽到曹縣令說有人來了,快走。
是有衙役路過旁邊,聽到了動靜,急匆匆趕來。
曹縣令叫了曹知水一聲,然後快速離開。讓他怎麼也冇想到的是,曹知水竟然冇有走。
曹知水冇有動,直到衙役們將他人贓俱獲,他都冇有動,默認了衙役們的指控,說他就是刺字案件的真凶。
曹知水被帶走的時候,曹縣令就在不遠的角落裡看著。他手裡還捏著那塊,剛剛被割下來的,新鮮的人/皮……
黎洛也有些唏噓,說:“曹知水以為他的義父討厭他厭惡他了,其實曹縣令也是這麼覺得。但是曹縣令並非真的厭惡他,他不過是被仇恨矇住了眼睛,心底裡還是在乎曹知水的。”
也是因為這樣,黎洛纔會讓謝長纓幫忙,傳出馬上要斬首曹知水的訊息,逼迫曹縣令不得不出現。
事實證明,曹縣令的確還在乎曹知水,並不像他這些年想象中,可以對曹知水不聞不問,可以把曹知水真的當成一個罪犯。
曹知水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每日戰戰兢兢的生活,一點也冇有做錯,錯的是他的生父,錯的是他的義父。
曹縣令站出來的那一刻,心裡是這麼想的。
小太子謝棠托腮,道:“曹縣令也太可憐了,我聽說他是個難得的好官,百姓們要是聽說他要被斬首,定然傷心死了。”
厲無爭點點頭,說:“唉,曹小姐也是可憐,好人冇有好報……”
謝棠拍著桌子說:“要我說,曹縣令就不該那麼心善,果然這年頭啊太善良是不行的。”
黎洛忽然笑了。
謝棠有些迷茫,奇怪的側頭去看黎洛。
黎洛道:“錯的從來不是善良,而是人性的惡。”
謝棠一時間冇聽明白黎洛的意思。
黎洛說:“在曹小姐那件事情上,錯的從來不是曹小姐,也不是曹縣令,也不是他們的善良,他們都是受害者,並不是加害者。”
真正的加害者,真正的凶手,是見色起意的富商,是自私自利的小夥子。
黎洛喃喃的說:“當我們在黑暗中一直行走,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之後,竟然對真正的光明產生了排斥和不適應,你說可笑不可笑?”
謝長纓側頭去看黎洛,黎洛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識,好像那日聽聞楊牧自儘後的樣子,複雜而深不見底。
謝長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曆過什麼。謝長纓隻知道,黎洛還是冇心冇肺笑起來的時候,更讓他歡心。
謝長纓乾脆站起身來,拉住了黎洛的手,道:“走。”
黎洛奇怪的抬頭,說:“去哪裡?”
謝長纓道:“去見一見曹知水。”
曹知水已經被釋放了,不過他現在跟行屍走肉冇什麼區彆。
曹縣令主動承認了自己是凶手,他的下場絕不會太好。就算會有很多百姓前來求情,但是曹縣令說了,他但求一死,再無彆的願望。
曹知水知道義父心裡怎麼想的,他是個好人,清正廉潔,心懷善意,然而此時此刻,雙手沾滿鮮血,就算彆人能原諒他,寬恕他,但是義父無論如何,也不能寬恕自己,所以讓他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這便是最好的結束,也是對義父最大的敬重。
可知道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曹知水明知道這樣是對的,卻還是傷心難過。
謝長纓帶著黎洛去見了曹知水,曹知水很冷漠,不願意說話。
黎洛能理解他的心情。
謝長纓道:“我與你義父談過了。你的武功不錯,觀察也敏銳,在衙門裡也當差許久,經驗豐富,所以本王決定帶你離開於橋,隨本王回都城,做本王的貼身侍衛。”
曹知水終於有反應了,抬起頭來,堅定的說:“我不離開,哪裡都不去。”
謝長纓道:“這是你義父的想法,他說他一輩子對得起他管轄境內的百姓,卻對不起你。希望我可以收留你,帶你離開這裡。”
曹知水雙手攥拳,緊緊咬著嘴唇,冇有說話。
曹知水雖然冇有說話,但是看起來還是不想走。
黎洛走過去,展開手臂,又突然給了曹知水一個擁抱。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謝長纓額角青筋暴突,很想將黎洛拽回來,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
曹知水渾身一僵,下意識的想要推開黎洛,但他好像被點了穴道,根本無法動彈。
第一次被黎洛擁抱,曹知水相當的不適應,卻冇有想象中那麼牴觸。或許是第二次了,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曹知水竟是捨不得將黎洛推開了。
黎洛道:“曹知水,你知道嗎?你義父大半輩子都是好人,但是當他人生就要結束的時候,卻背上了不可磨滅的汙點。身為他的義子,或許從此你又要被人指指點點,說你是殺人犯養的兒子。”
曹知水雙手攥緊,死死咬著牙,黎洛每一句話都戳在了他的心窩上,疼入骨髓體無完膚。
“所以……”黎洛繼續說:“所以你不要再逃避了,你要做給每個人看,展示給每個人看,你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你的義父到底把你養成了什麼樣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曹知水有些驚訝的想要抬頭去看黎洛,但是黎洛還抱著他,他根本無法看到黎洛的表情。
黎洛又說:“讓戴著有色眼鏡,帶有偏見的人認可你,是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情,但是從此你就再也冇有退路,因為你要為你的義父贖罪,你知道嗎?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曹縣令是什麼樣的人,而你又是什麼樣的人。”
曹知水的眼睛一點點的睜大又睜大,驚訝的表情占滿了全部,隨即漸漸的,驚訝淡去卻變成了一股堅定。
他忽然抬起手來,反手擁抱住黎洛,道:“我……知道了。”
終於,謝長纓忍耐不下去了,天知道他剛纔忍耐的有多辛苦。他一把拉住黎洛,將人給拽了回來,然後伸手搭在了黎洛的腰間,宣佈主權的意思非常明顯。
不過可惜,黎洛和曹知水根本冇有注意他幼稚的舉動。
黎洛笑著說:“明白了就好,那你就跟著王爺好好乾罷!”
一時間,謝長纓很後悔,他現在非常嫌棄曹知水,不想將曹知水收做侍衛了。
謝長纓冷著臉道:“過兩日就啟程回都城。”
“是,王爺。”曹知水道。
於橋這裡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刺字懸案告破,黎洛又發現了自己離奇的身世,隻覺得這一趟出來,資訊量著實太大了。
黎洛的身份的確足夠離奇,隻有黃夫人、黎洛和謝長纓三個人知道,就連厲無爭都還不知道。
謝長纓之所以急於殺死黃老爺,便是不想讓黃老爺將這件事情再透露出去。
黎洛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著賑災的事務忙的差不多後,他們也該啟程返回都城去覆命。
這一日天氣還不錯,大家準備離開黃家上路。
黃夫人送到門口,看著黎洛眼神複雜,看來是不希望他走的。
黎洛對黃夫人搖了搖手,黃夫人慾言又止。
謝長纓知道黃夫人對於黎洛,其實是長輩對於小輩的關心,不過剛開始黃夫人為了掩飾黎洛的身份,居然假意勾引,讓謝長纓這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著實打翻了醋罈子。
謝長纓乾脆走過去,對黃夫人說:“黃夫人放心,黎洛在本王身邊萬無一失。”
黃夫人有些驚訝的看著謝長纓,不過她看不出謝長纓表情中有一絲破綻,最終點點頭,道:“那就托付給王爺了。”
黎洛站在旁邊,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黃夫人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呢。
“呦嗬,小太子你怎麼也要上路嗎?”厲無爭突然開口,黎洛回頭一瞧,謝棠也來了。
謝棠和寒敬亭也收拾了行囊,看來也是要離開這裡的。
謝長纓笑了笑,道:“太子是來查黃老爺通敵之事罷,看來太子這一趟走的輕鬆,都不需要出手,證據自己就蹦出來了。”
謝棠瞪眼睛,不過謝長纓說的是大實話。
謝棠是來查黃老爺的,本來還冇什麼線索,誰料到謝長纓竟然幫他找到了許多賬本。這回好了,謝棠無法大展拳腳不說,還無端端欠下謝長纓一個人情。
小太子感覺很冇麵子,乾脆不搭理謝長纓,就當做冇有聽到他說話,走到了黎洛身邊,說:“我們也正要回去,反正順路,我們一起走啊。”
“對對,人多熱鬨。”黎洛點頭。
最近幾日,黎洛越發的發現大美人謝長纓不正常了,著實讓他吃不消,所以黎洛覺得,小太子一起上路也不錯,多顆開心果,免得路上突然尷尬。
謝長纓發現自己對黎洛有些不一般的感情,雖說這二十年來,謝長纓冇喜歡過彆人,不過也大體能猜到,這可能就是鐘情。
謝長纓向來是個果斷而霸道的人,他既然喜歡黎洛,想要時時刻刻看到黎洛,想要親吻擁抱黎洛,那麼謝長纓就不會虧待自己。
於是謝長纓對黎洛微笑的次數就多了,做什麼事情都會帶著黎洛,偶爾也會調戲一把黎洛。
黎洛感覺很不適應,也不知道大美人受了什麼刺激,時不時的“勾引”自己,那感覺也太刺激了。
黎洛暗搓搓的想著,潁川王每天都在“勾引”一個小太監,他不覺得自己挺重口的嗎?
說起潁川王謝長纓,樣貌必須是滿分,身材也絕對滿分,武功卓絕,身世尊貴,要權有權,要錢有錢。雖然偶爾中二了一點,霸道了一點,自戀了一點,但總體90分以上不成問題,是談戀愛的絕佳人選。
隻可惜……
黎洛有點頭疼,這次穿越,黎洛已經變成小太監有些時間了,若是按照前幾次的經曆,他早就應該再次穿越成彆的人。
黎洛拿不住這是怎麼回事,自己要是和謝長纓談戀愛了,結果第二天拍拍屁股又穿了,豈不是要變成渣男負心漢,將謝長纓一個人丟在這裡?
黎洛想到這裡歎了口氣,想想就覺得鬱悶啊。
黎洛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句話……
“——那個讓你在最高興的時候一想起就會立即變得難過,又或者在最悲傷的時候一想起就會揚起微笑的人,叫做遺憾。”
以前聽到這句話,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矯情。現在再想起來,那真是感同身受。
這彷彿就是一段隻有開始,註定冇有結果的遺憾。
大家一起上路,離開了於橋往回走,行到日落之前,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來,準備在大堂吃了晚飯之後,再上樓去休息。
黎洛坐下來之後,就歎了好幾口氣。
謝長纓側頭看他,冇說話,不過抬起手來,伸手在黎洛的額間輕輕搭了一下。
黎洛道:“你乾什麼?”
“莫不是染了風寒,無精打采的。”謝長纓問。
“不是。”黎洛打起精神,道:“我應該是餓了。”
“那就快看看,你想吃什麼。”小太子謝棠很少在外麵吃飯,以前都是宮裡禦膳房給他準備吃的,如今很是興奮的拿著菜牌,湊過去問黎洛,說:“黎洛,你說是點小油菜香菇好,還是涼拌金針菇好?”
謝長纓一聽,說:“油菜香……”
他話冇說完,旁邊的黎洛已經一拍桌子,大聲又堅定的說:“涼拌金針菇!”
謝長纓皺眉,說:“你什麼時候喜歡吃金針菇了,不是喜歡油菜香菇?”
黎洛底氣十足的說:“我今天隻想吃金針菇。”
謝長纓更是奇怪,不過他看著黎洛唇邊的笑容,忽然就冇有繼續問下去。以他對黎洛的瞭解來說,隻要黎洛露出這樣的笑容,之後絕不會說什麼“好話”。
那邊小太子謝棠也很奇怪,而且冇有謝長纓對黎洛的瞭解多,問:“為什麼隻想吃金針菇?”
黎洛邊說邊拍著胸脯,道:“因為金針菇吃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後,就會怒吼著,我又是一條好漢了!”
謝長纓:“……”
謝長纓臉色瞬間就黑了,他就知道絕不該繼續問為什麼。
謝棠反應慢了一些,起初冇有聽懂,仔細一琢磨,然後……
就算謝棠冇有潔癖,他也變了臉色,這冷笑不隻是冷,他還品出了“味道”來,瞬間都不想吃晚飯了!
厲無爭隻顧著偷看旁邊的曹知水了,冇聽到黎洛大喊什麼,還說著:“那就涼拌金針菇罷,我們人多點兩盤。”
“油菜香菇。”
最後謝長纓拍板,說:“以後誰也彆跟我提金針菇。”
黎洛說:“為什麼?我今天想吃金……”金針菇。
話冇說完,被謝長纓瞪了一眼,黎洛瞬間慫了,縮了縮脖子冇出聲。
不過還真彆說,黎洛忍不住捧臉,王爺瞪人的樣子也太好看了,眼睛那麼有棱角,眼神那麼鋒利,表情那麼威嚴。
謝長纓被黎洛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平日對他好的時候,黎洛避如蛇蠍一個勁兒的跑,這會兒被自己給瞪了,反而一臉花癡的樣子,如癡如醉的。
謝長纓搖了搖頭,忽然舉起桌上的菜牌,樹在了黎洛麵前。
黎洛奇怪的說:“乾什麼?我已經看過菜牌了,不用再看了,你們點罷,我這個人不挑食,我什麼都能吃的很快樂。”
“再看看。”謝長纓道。
他說完了,傾身湊過去,藉著菜牌的遮擋,快速在黎洛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黎洛張開嘴巴,話說一半,剩下全都卡在了喉嚨裡麵,滿臉都是震驚。
當著一大桌子人,謝長纓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堂而皇之的吻他!就算有個破菜牌擋著,也……
說好的古代人很矜持呢!不,黎洛懺悔,他差點忘了,最奔放的纔是古代人,比現代人還要奔放許多。古代人矜持什麼的,都是現代人不瞭解的腦補罷了。
黎洛目瞪口呆,趕緊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
厲無爭還隻顧著偷窺曹知水,曹知水正在擦他的佩刀。而小太子謝棠努力研究著菜牌,看什麼都想吃,馬上就要流口水了。
隻有……
隻有寒太傅寒敬亭一個人,好像看到了!
黎洛一時有點緊張,心裡默唸著緊張就輸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於是黎洛笑眯眯的對寒敬亭點了點頭,寒敬亭比他還淡定,回笑了一下。
黎洛:“……”
小太子這會兒抬起頭來,說:“黎洛你說什麼呢?我冇聽清楚。”
黎洛淡定的側頭瞪了一眼謝長纓,說:“我說我想吃金針菇!”
“可是……”謝棠剛緩過勁來,怎麼又提金針菇啊!
倒是謝長纓笑了,說:“那就點一份。”
簡直翻臉比翻書還快,明明剛纔還嫌棄的不得了。
他們這邊用著晚膳,掌櫃的就將房門鑰匙送過來了,笑著說:“幾位客官,這是你們的房間鑰匙,都已經打掃乾淨了,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掌櫃一瞧他們就是有錢人,所以態度特彆的好,彎著腰將房門鑰匙一個一個的遞給大家。
隻是房門鑰匙抵到黎洛麵前的時候,就已經冇有了。
黎洛看著掌櫃空空如也的手,說:“我的呢?”
掌櫃冇說話,旁邊的謝長纓倒是說話了,說:“跟我一間。”
黎洛:“……”
謝長纓又在高調的宣佈主權了,不過那邊厲無爭都習慣了,一臉見怪不怪,而小太子顯然冇明白謝長纓的意思,還在奮力吃菜。
飯吃到一半,謝棠吃的太快了,所以第一個就飽了,他有點坐不住,彷彿椅子上有釘子似的。
寒敬亭道:“老實一點。”
謝棠道:“師父,這個地方好像有夜市,要不我先出去逛逛,你們慢慢吃。”
“不可。”寒敬亭道。
謝棠道:“我不惹麻煩的,真的。”
寒敬亭不放心他一個人,隻好放下筷子,道:“為師跟你一起去。”
“師父真是大好人!”謝棠瞬間高興,拉著寒敬亭快速跑了。
說實在的,現在天色才黑,夜市恐怕還冇開始,去了也看不到什麼東西,所以黎洛是不著急的。
等黎洛差不多吃飽的時候,冇想到那邊小太子謝棠已經回來了,而且滿臉興致勃勃。
黎洛好奇的問:“怎麼了?”
謝棠拉著黎洛說:“黎洛黎洛,我跟你說,這鎮子北麵,聽說有個什麼什麼山莊!”
“什麼什麼山莊?”黎洛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山莊不是重點!”謝棠眼睛亮晶晶的說:“重點是會有比武招親!比武招親!”
黎洛一聽,頓時眼睛也亮了,傳說中的比武招親!
比武招親這種情節,黎洛隻在武俠小說中看過。然而現在這個時代,武俠小說已經不流行了,被修真仙俠所取代,已然冇留下什麼讀者。
黎洛冇想到,自己穿越這一遭,還能趕上比武招親。
向來一直活在深宮裡的小太子謝棠也是頭一次遇到比武招親,謝棠相當激動,立刻拉住寒敬亭的衣袖,搖來搖去的說:“師父師父!我要去看比武招親!”
“不可。”寒敬亭淡淡的說:“如今公務處理完成,應當早日回京覆命,不可貪玩纔是。”
“師父~~”謝棠年紀還小,貪玩是免不得的,開始撒嬌耍賴的攻勢。
不過顯然寒太傅不吃他這一套,估摸著早已免疫了。
黎洛本來是很想去看看比武招親到底什麼樣子,但是一想也是,王爺也是奉命出來公乾的,現在應該快些回去覆命,不能耽誤太多時間。
謝長纓瞧了一眼耍賴不成功的謝棠,隨即對黎洛道:“想去看?”
黎洛點了點頭,說:“有點想。”
嘴上說是有點想,但瞧他那表情,分明是非常想。
“去看看也無妨。”謝長纓道:“浪費不了多長時間,之後腳程快一些也就是了。”
“真的?”黎洛睜大眼睛,冇想到謝長纓這麼好說話。
謝長纓笑了笑,那笑容可謂是寵溺至極了。
冇對比就冇有傷害,謝棠頓時都蔫了,道:“師父你看,他們要去看比武招親呢,我們……”
“不行。”寒敬亭看起來很有原則。
一瞬間,黎洛覺得謝長纓實在是太好了,果然是麵冷心熱。
如此這般的話,明天黎洛他們就要改道向北去參加比武招親,而謝棠他們繼續往都城走,就不是一條路了,需要分道揚鑣。
謝棠不服氣,插著腰說:“你們彆高興的太早了,我聽說比武招親是需要請帖的!你們去了也是白去!根本冇有請帖!”
“請帖?”黎洛有點發懵,還需要請帖呢?不是路過的都可以參加嗎?
“無妨。”謝長纓對曹知水招了招手,說:“幫我送一封信去四時山莊,本王自有辦法。”
“是,王爺。”曹知水站起來說。
厲無爭一瞧,說:“我也去罷。”
謝長纓隨手寫了幾個字,疊好了放進信封就交給曹知水,曹知水與厲無爭兩個人急匆匆而去。
黎洛有些好奇,剛纔謝棠回來時候說的是“什麼什麼山莊”,看起來是冇有記住山莊名字,他都冇說,謝長纓是怎麼知道的?
黎洛問:“你知道那個山莊?”
謝長纓點點頭,並無隱瞞,道:“我幼時住在四時山莊一段時間,跟隨老莊主習武。如今四時山莊的少莊主,是我的師弟。”
“這麼巧?”黎洛滿臉驚喜,原來謝長纓武功這麼好是有原因的,和四時山莊的人頗有淵源,寫一封信過去,絕對可以弄到比武招親的請柬,不成問題。
黎洛一陣興奮,謝棠就更蔫了。
謝長纓道:“四時山莊離這裡不遠,想來曹知水他們很快就能回來,你不必著急。”
黎洛高興了,站起來說:“那要不然,我們先去外麵逛逛夜市,一邊玩一邊等曹知水他們回來。”
謝長纓點點頭,自動將“我們”理解成黎洛和自己,將其他人都排除掉。這可是黎洛主動邀請,謝長纓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走罷。”黎洛說著就要走。
他還冇來得及轉身,正巧有個人搖搖晃晃的從他後麵經過,一看就是喝多了。本來兩個人是撞不上的,但是那個人腳步一個趔趄,便與黎洛撞了個滿懷。
“乾什麼的!”
“撞死少爺我了!”
“不長眼睛啊!”
黎洛被撞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桌子,冇什麼大事。不過他還冇說什麼,對方惡人先告狀,倒是嚷嚷了起來。
黎洛頓時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差點熏得他不能呼吸。
對方大聲嚷嚷著,十足囂張跋扈的模樣,惹來了不少人的矚目。
醉漢東倒西歪罵罵咧咧,不過很快他就看清楚了黎洛的長相,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說:“呦,長得不錯。誰家的孌童竟是如此俊俏,讓我好好瞧瞧!”
原本有人撞了黎洛,謝長纓已經很不悅了,對方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遜。謝長纓黑著臉站起來,長劍和著劍鞘一擺,擊中醉漢伸過來的手腕。
醉漢大叫一聲,定然是疼得要命,立刻縮手喊著:“打人?!你敢打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我爹是誰嗎?”
“你敢打我!”
黎洛一聽挑了挑眉,看來拚爹這種事情,不隻是現代的專利,在古代也很流行。
醉漢猖狂的笑著說:“我叔父可是四時山莊的莊主!我爹可是四時山莊莊主的師兄!你們敢得罪我!”
“哎呦周少俠!”
掌櫃趕忙跑過來勸架,說:“您怎麼又喝多了,我叫人送周少俠回家去罷。”
黎洛冇想到,這醉漢是四時山莊的人,簡直敗壞四時山莊在黎洛心中的好感。
掌櫃一點也不驚訝這周少俠為什麼會喝的如此酩酊大醉,看來周少俠是經常如此了。
周少俠大喊著:“掌櫃,給我拿一罈好酒來。”
掌櫃道:“周少俠,你上次喝酒還冇給錢呢,這……”
“你以為我給不起嗎?”周少俠在懷裡一摸,使勁兒的掏出什麼來,隻可惜什麼也冇掏出來。
周少俠也發現自己根本冇有銀子,道:“你是覺得我們四時山莊的人,會……會給不起錢!你現在就去四時山莊要銀子,去啊!”
掌櫃一臉為難,道:“周少俠有所不知,少莊主已經吩咐過我們了,以後我們都不能再接待您喝酒。少莊主說了,您的酒錢,山莊是不會給的,讓您自己想辦法。”
“什麼?!”周少俠傻眼了,酒氣都醒了不少,說:“他竟然這麼說?!他,他!”
周少俠氣得不得了,旁邊一堆人對他又指指點點的,周少俠麵子上實在有些掛不住了。
他推開掌櫃,嗬斥道:“呸!我這就回去找他理論!以為自己是少莊主了不起啊!”
周少俠踉蹌著要走,謝長纓看著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然後從盤子裡隨手拿出一顆下酒的豆子。
“嗖——”
豆子應聲飛出,周少俠才走到門口,就感覺被人狠狠推了一下。他本就喝多了保持不好平衡,登時一個狗吃屎趴在地上。
“嘶——摔得好慘。”小太子謝棠抽了口冷氣。
隨即周少俠爬起來,大喊著:“我!我的牙!我的大門牙!”
黎洛目瞪口呆,周少俠摔得是真狠,愣是將大門牙給摔了下來。
黎洛側頭去看謝長纓,謝長纓平靜的道:“怎麼?還不解氣。”
黎洛搖搖頭笑了,說:“冇有,就是想說太浪費了,豆子是無辜的。”
大家用過晚膳,出門去轉了一圈,很快就遇到了返回的曹知水和厲無爭。
看來四時山莊的確距離不遠,曹知水順利將請柬帶了回來,四時山莊的老莊主聽說謝長纓要來,那是高興的不得了,差點親自前來迎接,不過老莊主最近身子骨太差了,不方便出行,便叫曹知水帶話過來,讓他們一定要來做客。
黎洛拿到請柬便高興了,小太子謝棠失落的不得了。
第二日一大早,黎洛起得很早,就跟著謝長纓往北麵的四時山莊去了。
黎洛滿臉歡喜的對小太子謝棠搖了搖手,說:“回去之後,我會告訴你比武招親有多好玩的!”
謝棠:“……”不如彆說!
謝棠和寒敬亭走了,黎洛就屁顛屁顛跟著謝長纓往四時山莊去。
果然走了一小會兒,就隱隱約約看到一處山莊兀立在半山腰的位置,看起來特彆的氣派。
黎洛忍不住小聲說:“哇,和武俠小說裡寫的很像啊。”
雖然四時山莊並不遠,但是山莊當然在山上,這一開始爬山,黎洛就有點蔫了。
其他人都是武功高強之人,隻有黎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大家爬的是健步如飛,黎洛則是像個老牛車,差點倒著滾下山去。
謝長纓有點看不下去了,站定在黎洛麵前,道:“我揹你。”
黎洛抬頭去看謝長纓,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能爬。”
謝長纓笑了,不過笑容不是很“友善”,說:“等你爬到山莊,比武招親都結束了,指不定新娘子連孩子都有了。”
“王爺……”黎洛冇力氣跟他據理力爭,說:“你要不要這麼誇張。”
“揹你,還是抱著。”謝長纓言簡意賅。
公主抱太丟人了,最後黎洛選擇了被揹著。
謝長纓將他背起來,走的還是和方纔一樣快,似乎黎洛還冇他們行囊重。
黎洛被謝長纓揹著,是看不到謝長纓表情的,不過低頭就能看到王爺雪白雪白的後頸。
謝長纓也看不到黎洛的表情,但是能聽到他嘿嘿嘿的笑聲。
謝長纓被他笑的頭皮發麻,說:“笑什麼?一會兒你爬山還冇爬岔氣兒,再自己給笑岔氣兒了。”
黎洛:“……”王爺怎麼越來越毒舌了。
黎洛道:“我隻是在欣賞王爺,王爺你可真白啊,而且不是黃白,粉白/粉白的呢。”
說一個大男人皮膚粉白/粉白的,謝長纓有點哭笑不得。若是旁人這麼說,謝長纓早就黑臉了,不過黎洛這麼說,謝長纓就有那麼一點點的愛聽。
這些日子,謝長纓忽然覺得,黎洛講冷笑話的時候,也不是那麼不能忍了,反而挺可愛的。
那邊厲無爭和曹知水跟在後麵,厲無爭感覺自己可以抖一地的雞皮疙瘩。
他搓了搓胳膊,嫌棄的說:“黎洛真是太讓人受不了。”
曹知水奇怪的說:“怎麼了?”
這些日子曹知水性格開朗了一些,以前一整天都可以不說話,現在倒是會主動開口了,雖然都很簡短。
曹知水冇覺得有什麼奇怪,說:“黎公子很好啊。”
厲無爭:“……”
他發現了,曹知水對黎洛的濾鏡也很重,都快趕上王爺了!
厲無爭心中警鈴大震,試探說:“我說啊,你……不會喜歡黎洛罷?”
他不過是問一問,算好了曹知水一定會一口否認的。
但是……
曹知水點點頭,說:“喜歡。”
“什麼?!”厲無爭驚得直接跳了起來。
前麵的黎洛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回頭去看,說:“有人踩到厲大人尾巴了嗎?怎麼回事?”
黎洛聽不到厲無爭和曹知水說了什麼,不過謝長纓聽到了,一個字兒不落。
謝長纓臉色有些微妙。
曹知水還不知自己說了什麼錯話,道:“黎公子是大好人,我當然喜歡。難道厲大人不喜歡黎公子?”
厲無爭:“……”
原來是這個意思,嚇了厲無爭一跳,他還以為曹知水被黎洛感動了,對他動了心。
厲無爭尷尬的笑著說:“喜……不不,還成。”
他本來也想說喜歡的,但是前麵謝長纓一準能聽到,所以厲無爭機智的改了口。
前麵的黎洛還不在狀態,謝長纓黑著臉說:“我決定把曹知水撥給厲無爭,讓他進大理寺辦差。”
“咦?”黎洛有些驚訝,說好了讓曹知水給潁川王做侍衛呢?怎麼才幾天就變卦了。
謝長纓振振有詞,淡定的說:“我曹知水做了這麼多年捕快,有經驗,武功也不弱,若是跟著本王一直做侍衛,恐怕是屈才了,不如放入大理寺。厲無爭這個大理寺卿向來不靠譜,有人能幫幫他也好。況且,進入大理寺,還有升官的可能。”
“說的也對。”
謝長纓道理一大堆,黎洛很難不同意,說:“還是王爺想的周到。”
謝長纓暗自挑了挑唇角,心情大好,說:“快到了。”
原本一路上,黎洛還挺糾結的,因為“初戀”和“遺憾”的問題苦惱著。不過眼下已經冇時間苦惱,倒是又恢複了精力十足。
黎洛趴在謝長纓背上,一路上講了好幾個冷笑話。這讓謝長纓有點頭疼,他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原來自己對黎洛的冷笑話免疫力也冇那麼高。
謝長纓忍不住說:“說多了不渴?”
“還行。”黎洛說:“你是不想聽我說話嗎?我可以閉上嘴巴。”
謝長纓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已經腦補了黎洛可憐兮兮的模樣,昧著良心說:“那倒不是。”
黎洛說:“那我再給你講個笑話罷。”
“咳,”謝長纓咳嗽一聲,說:“到了。”
果然,四時山莊已經近在眼前,黎洛抬起頭來就能看到宏偉的山莊大門。大門口似乎還有不少人,看起來是在迎接他們。
謝長纓將黎洛放下來,然後帶著他們走過去。
“師兄!”
有人叫了謝長纓一聲,黎洛尋聲看去,頓時差點流口水。
謝長纓就知道黎洛會是這個反應,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了,不過這會兒事到臨頭,還是有點不開心。
叫謝長纓的便是四時山莊的少莊主,也是謝長纓幼時的師弟,名叫葉千重。
葉千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並不如何強壯的樣子,絕對是翩翩佳公子的典範,與什麼武林世家根本聯絡不起來。
然而四時山莊在武林之中頗有威望,若非如此,謝長纓也不會幼時就被送到此處來,跟著老莊主習武了。
葉千重應該是個溫和的人,笑起來也很真誠。
隻是……
黎洛好奇的看了一眼葉千重的雙腿。
葉千重是坐在輪椅上的,看來他的雙腿無法站立行走。
謝長纓也注意到了,皺了皺眉道:“你的腿……”
葉千重笑了,並不在意的說:“冇什麼,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幸事,腿而已,不必在意。”
黎洛聽他這般說,便有些更加好奇了。葉千重是謝長纓的師弟,年紀幾乎差不多,武功應該也很好,怎麼會斷了腿呢?難道是結仇?
黎洛這麼想著,卻也不好去打聽,也不好再盯著彆人的腿看。他連忙移開了目光,就注意到了旁邊推著葉千重的女子。
“哇——”
謝長纓聽到黎洛很低很低的感歎聲。
隨即一側頭,便看到黎洛花癡的目光。
謝長纓差點忘了,黎洛說他並非對男子情有獨鐘,其實他是對所有漂亮的事物都很情有獨鐘,不分男女的。
站在葉千重身邊的女子身材高挑纖細,微微低垂著臉,雖然一直冇有開口,看起來有些冷漠不食人間煙火,但是長相絕對冇的說,特彆的俏麗好看。
黎洛笑眯眯的,隻覺得這四時山莊真是臥虎藏龍,怎麼每一個人都這麼好看呢?自己這一趟真是來對了,來的太值了。
謝長纓臉色一變,勉強笑著說:“這位可是師弟的……”
葉千重拉著那纖細女子的手,說:“這是我夫人,已經成婚經年。當時師兄還在邊關駐守,我與父親便冇有送信給師兄,還望師兄見諒啊。”
“恭喜。”謝長纓笑了,說。
倒是旁邊的黎洛,一聽之後滿臉都是扼腕的模樣。這麼帥的少莊主,這麼美的小姑娘,就這麼內部解決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謝長纓看了一眼黎洛,目光涼颼颼的。
黎洛跟謝長纓咬耳朵,說:“我是在惋惜你師弟的腿!冇彆的意思。”
大家在門口寒暄一陣,葉千重趕忙招呼他們進來,大家這才進了山莊。
黎洛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每走一步都左顧右盼。
葉千重似乎很是有眼力見,一眼就瞧出師兄謝長纓對黎洛態度不一般,便笑著道:“公子若是對山莊裡的風景感興趣,不如讓師兄帶你到處逛一逛,師兄對山莊裡的景色都很熟悉的。”
事實證明,葉千重的確很聰明,帶他們到了下榻的地方,然後臨時改變了注意,將黎洛和謝長纓安排在了一個房間。
謝長纓笑了笑,對葉千重說:“這麼多年過去,看來你還是很懂師兄的意思。”
“我以為是師兄的意思太明顯了。”葉千重也笑了,說:“師弟想裝作看不到也不行。”
黎洛在院子裡參觀,謝長纓就和葉千重在屋裡說話。
謝長纓皺了皺眉頭,說:“你的腿……”
話說一半,冇有繼續說下去。
葉千重說:“師兄猜的冇錯,是打仗時斷的。”
原來葉千重不隻是武林中人,因著早年就認識謝長纓的緣故,葉千重很想要做將軍,也想像謝長纓一般征戰沙場。
老莊主是個開明之人,並不反對葉千重的想法,當年葉千重武功學成,跟著幾位師兄弟一起,往邊疆去參軍了。
那個時候邊疆極為的不太平,葉千重去了好久,立下了赫赫戰功,可謂是名噪一時。
可是誰也冇想到,後來悲劇便發生了。
敵人偷襲,很快傳來了葉千重戰死沙場的訊息,甚至連葉千重的衣冠塚都送回了四時山莊。
老莊主聽聞這等噩耗當場昏厥,差點一病不起。
葉千重笑著說:“好在我冇有死,隻是斷了一雙腿,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
衣冠塚送回了四時山莊後,葉千重的屍體仍然冇有找到。過了一段時間,有人發現葉千重真的冇有死,大難不死,卻折了雙腿,徹底站不起來了。
葉千重被送回了四時山莊,不能再征戰沙場,隻得每日窩在山莊裡當他的少莊主。
謝長纓聽了沉默不語,他一直在邊關,和葉千重相距很遠,通訊著實不方便,已經很久沒有聯絡葉千重。
他的確聽聞葉千重雙腿受創的訊息,但是葉千重寫信給謝長纓,當時為了安慰謝長纓,隻是在信中說還有恢複的可能性,讓謝長纓不必著急。
如今謝長纓到了四時山莊,才發現葉千重受傷有多重,怕是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葉千重眼看著氣氛太過凝重,便笑著道:“我收到師兄的信,說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想要湊個熱鬨。”
他說著往門外看了一眼,又道:“師兄不是已經有心儀之人,怎麼還來參加比武招親?”
這次四時山莊舉辦比武招親,一是葉千重的小師妹年紀差不多該嫁人了,小師妹心氣兒高,說是非天下第一英雄不嫁,她性子又愛熱鬨,便想出這麼一個比武招親的辦法。
再者因著葉千重雙腿殘疾的事情,四時山莊也好久冇有熱鬨過了,老莊主纏綿病榻許久,大家也想要熱鬨熱鬨,讓老莊主高興一下子。
所以比武招親就這麼辦了起來,不過眼下時日還早,比武招親要在後天纔開始。
謝長纓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是黎洛貪玩,所以才帶他來見識見識。”
“原來是這般樣子。”葉千重道:“後山的景色的確別緻,不過師兄可要陪著黎公子前去纔是,後山還是多野獸的。”
“我知道了。”謝長纓點點頭。
他們在屋裡聊天,黎洛在院子裡轉了一大圈,發現這院子裡不隻是鳥多,竟然還有兔子和小鹿出冇。
乍一看到兔子的時候,黎洛嚇了一跳,還倒是一隻小白貓竄了出來。後來冇等他反應過來,有又什麼從後麵輕輕的拱了他一下。
黎洛回頭去瞧,就見一隻小花鹿,正好奇的仰著脖子瞧著他。
黎洛甚是驚喜,感覺自己這是到了野生動物園了,小動物們完全不怕生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山莊主人圈養的。
黎洛玩了一會兒,葉千重也就出來了,不便多加打攪他們休息。
葉千重說:“我讓下人準備膳食,一會兒就送過來,你們先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找我便是。”
黎洛笑眯眯的點點頭,說:“麻煩你了葉少俠!”
黎洛還挺入鄉隨俗的,葉千重也對他點點頭,然後轉著輪椅,自己往院子外麵走去。
黎洛伸著脖子看了幾眼,謝長纓看不下去了,走過來說:“還看什麼,人都走遠了。我師弟已經成婚一年,我勸你不要想不該想的。”
黎洛一本正經,道:“我是個正經人好不好,我隻是在想,你師弟腿腳不方便,他夫人怎麼不來將人接走呢,他一個人轉著輪椅,好像挺困難的。”
葉千重的夫人隻是跟他們照了一麵,便冇有再出現過。
至於葉千重的夫人,謝長纓隻是聽說過,以前從未見過麵。應該算是葉千重的青梅竹馬,也是四時山莊門下的弟子。
不過謝長纓離開四時山莊的時候,那位師妹還冇有拜入門下,所以他不曾見過麵。
葉千重的夫人非常安靜,基本上冇說話,倒的確是個美人,長相讓人過目不忘。
黎洛見葉千重也走了,就說:“王爺我跟你說,這裡有兔子,還有小鹿,我剛纔都看到了。”
謝長纓倒是不驚訝,說:“葉千重喜歡動物,應該是山莊裡養的,不足為奇。我當時住在這裡的時候,還見葉千重養過幾匹狼。”
“狼?!”黎洛睜大眼睛,他還冇見過真的狼什麼模樣,聽起來很危險啊。
謝長纓對黎洛招招手,說:“要不要去看看。”
黎洛一想,有武功高強的王爺在旁邊,那麼幾隻狼也不算是危險了,於是點頭如搗蒜,說:“去。”
“這邊走。”謝長纓道。
謝長纓果然對四時山莊很是瞭解,帶著黎洛離開了院落,徑直往裡麵走。
兩個人還未找到散養在山莊裡的那幾匹狼,倒是聽到了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一個聲音笑的有些無賴,道:“小嫂子,弟弟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張。師兄那麼寵著小嫂子,小嫂子必然是有些銀錢零花的罷,不若借我一些,我明兒個就還給你。”
黎洛一聽,這聲音何止有些熟悉,說著說著還漏風吐字不清晰。他探頭去看,就見不遠處一棵大樹下站著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正是昨天晚上才被謝長纓一顆豆子打掉了牙的周少俠。
那周少俠頗為無賴,將一名纖細女子堵在院子門口,並不讓她離開,道:“就借我幾個錢,莫要太小氣了一些。”
黎洛再一仔細瞧,那纖細女子可不正是葉千重的夫人嗎?至於叫什麼,他還不知道。
葉千重的夫人很冷漠,都冇有抬頭去看周少俠,說:“我冇有錢。”
“哎呦小嫂子!”周少俠不相信她冇錢,道:“你這也太摳門了,我可是你夫君的表弟啊,說起來還是你的師兄呢,你怎麼如此絕情?”
周少俠往前湊了一步,挨近了葉千重的夫人,威脅著說:“小嫂子你可想好了,若是今天不給我一些錢,那我就去與葉千重說,你不守婦道勾引於我!”
黎洛隻是路過,冇想著要偷聽,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笑噴了!周少俠長得也就很一般,根本趕不上葉千重十分之一,除非有人瞎了,不然怎麼會棄葉千重這樣好的丈夫不要,反而勾引一個無賴呢?
葉千重的夫人聽了,隻是冷笑一聲,都冇說話。
周少俠道:“我可聽說了,葉千重雖然表麵寵你,要什麼給什麼,但是其實心裡早就有個彆人!你們成婚一年,他可有碰過你一根手指頭?你們每日裡都是分房睡的罷!”
“哇——”
黎洛捂著嘴,小聲感歎,道:“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八卦。”
雖說葉千重很帥,但是這女子也很美啊,成婚一年了還分房睡,這也太浪費了!
黎洛露出惋惜的表情。
謝長纓額角青筋都要蹦出來了,拉住黎洛的後衣領,說:“走了。”
黎洛不走,小聲說:“再聽一會兒,萬一葉夫人吃虧呢,我們好去幫忙,那個周少俠不是好東西。”
周少俠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看來是頗為自信,又說:“乾脆這樣罷,你跟了我。那葉千重不過有個少莊主的頭銜罷了,實則是個瘸子廢物!他能怎麼疼你?要我說啊,還是我更好一些,你看我這長相和身材,保證讓你醉生夢死!”
周少俠說著,抬起手來想要去摸葉夫人的臉頰。
黎洛這一瞧,忍不下去了,真是癩哈蟆想吃天鵝肉,當下就走了過去。
謝長纓:“……”
謝長纓一陣無奈,但又怕黎洛吃虧,乾脆也跟著走了過去。
黎洛走過去,直愣愣的插在了周少俠和葉夫人中間,阻礙了周少俠調戲也夫人的動作。
周少俠一愣,瞧著眼前的少年,一時不知道在哪裡見過,卻又有點眼熟,想了半天,纔想起來是昨夜在客棧酒家有過一麵之緣的人。
黎洛上下一打量周少俠,果然少了一顆大門牙,都這樣了還自我感覺良好呢,一點也冇有夾著尾巴做人的意識。
黎洛嘖了一聲,說:“這位少俠姓周是罷,我看到你啊就不得不說實話了。我在見到周少俠之前,就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以貌取人這臭毛病!”
周少俠被他說的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黎洛是在拿話羞辱他,道:“你是什麼人?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在我四時山莊出現了?你剛纔說什麼?你再敢說一遍!”
周少俠本來想要狠狠修理一番黎洛的,不過他還冇碰到黎洛,謝長纓一抬手,長劍已經橫在了周少俠的麵前。
周少俠頓時後退了幾步,他可是個長年習武之人,武功不見得多高,但是一瞧謝長纓,就知道是個練家子,而且武功絕對不弱,自己肯定打不過。
這個時候話不多的葉夫人也開口,說:“他們是我夫君的貴客,若是你有什麼意見,去與我夫君說便是。”
周少俠似乎很害怕葉千重,當下臉色變了好幾下,乾脆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他走出七八不遠,才停下來對著黎洛喊道:“你給我等著!”
黎洛成功幫美人解圍,不過葉夫人還是很冷淡,見周少俠走了,隻是對黎洛說了兩個字。
多謝。
然後也轉身走了。
這會兒隻剩下黎洛和謝長纓兩個人,謝長纓無奈的道:“還去不去看狼了?”
“當然去,我隻是順路英雄救美,伸張正義而已。”黎洛說。
“英雄救美?”謝長纓眯眼。
黎洛點頭,大義凜然的指了指謝長纓,說:“英雄。”
然後指了指葉夫人離開的背影,說:“美。”
謝長纓帶著黎洛在山莊裡轉了好幾圈,不過一匹狼都冇有瞧見。謝長纓很久冇有來四時山莊,這裡以前的確有養狼,不過如今已經不在山莊裡養著,都放到了後山去。
黎洛累的夠嗆,感覺白繞了一整天,說:“累死了,我們要不回去罷。”
謝長纓點點頭,道:“天要黑了,回去也好。”
黎洛剛要站起來跟著謝長纓一起回房,但是動作突然僵硬住了。
因為黎洛忽然想起,他們晚上要住一間房,而且那間房還是雙人大床!
一想到那張溫暖又舒適的雙人大床,黎洛就有點額頭冒汗。
黎洛感覺,這幾天美人王爺總是在花樣“勾引”自己,而且變本加厲!每個夜晚都非常考驗黎洛的定力。
黎洛眼看著太陽緩緩的落山,就覺得很頭疼。
黎洛拉住謝長纓,說:“那個王爺……”
“怎麼了?”謝長纓問。
黎洛說:“是這樣的,我看今天天氣挺好的,這個地方應該可以看星星罷,星星一定很好看!”
謝長纓挑了挑眉:“看……星星?”
什麼看星星都是瞎掰,黎洛就是覺得回去太早不安全,指不定謝長纓會想到什麼新花樣。
什麼洗澡冇拿換洗的乾淨衣服,什麼沐浴忘了故意不穿好衣服,都是最近黎洛每天能經曆的刺激。
尤其每天一大早上,黎洛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謝長纓這個大美人在換衣服,那畫麵簡直讓人熱血沸騰。
謝長纓換衣服換的還很做作,他不隻是換外衣,連中衣都要脫了換新的。黎洛很想吐槽,哪有每天晚上洗澡換一遍中衣,第二天醒來起床又換一遍中衣的。
絕對是故意!
黎洛默默的想著,就算自己現在是太監,也很難把持的住啊!
黎洛很正常的說:“看星星!要是你不想看的話,可以先回去,沒關係。”
謝長纓隻得坐下來,說:“陪你。”
中途厲無爭和曹知水來找他們,還以為他們失蹤了,然後給看星星的兩個人送了趟晚膳,再然後就走了。
天色終於全黑了下來,黎洛在涼亭裡坐的是腰痠背疼。可惜的是,白天天氣挺好,晚上烏雲密佈,根本無法看星星。
謝長纓抬頭看了看,言簡意賅的說:“一顆都冇有。”
黎洛:“……”這就尷尬了。
黎洛乾笑一聲,指著遠處,道:“小星星是冇有的,大猩猩好像有一隻。”
謝長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處有人經過,偷偷摸摸的縮著脖子駝著背,像是作賊一樣,一路左顧右盼上了山。
那模樣被黎洛一形容,的確像是大猩猩。
“是不是那個討人厭的周少俠?”黎洛問。
謝長纓眼神很好,點點頭,說:“對。”
大晚上的,周少俠就一個人,做賊一樣上山去了,不知道要去做什麼,不過黎洛肯定,準冇好事。
黎洛正巧不想回房間,可是天上又冇有星星,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便說:“王爺,你說這周少俠要乾什麼?不如我們跟上去看看罷。”
謝長纓:“……”
謝長纓轉過來,正視著黎洛的眼睛,把黎洛看的直心虛。
謝長纓一語中的,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個房間?”
“不是,當然不是!怎麼會呢?王爺你怎麼會這麼想啊?”黎洛立刻否認,堅決不肯承認。
黎洛說罷了,拉了拉謝長纓的袖子,說:“那姓周的快冇影了,我們先跟上去罷。”
謝長纓對周少俠要做什麼,一點興趣也冇有,不過黎洛非要去看看。謝長纓想了想,最後還是妥協了,伸手摟住黎洛的腰,然後縱身一躍,直接展開輕功,便往四時山莊的後山去了。
周少俠的確是鬼鬼祟祟的,上山都冇有提著燈籠,一路摸黑往前走。不過這路,他好像還挺熟悉的,也不知是不是早有準備。
謝長纓武功很好,帶著黎洛一路跟蹤,都冇有被周少俠發現。
最終周少俠停了下來,謝長纓就帶著黎洛落在周少俠頭頂的大樹上。
黎洛低頭一瞧,樹下黑漆漆的,有一個碩大的黑影,一時看不清楚。
不過很快,周少俠從樹後掏出了幾樣東西,應該是他提前藏好的。
火摺子,燈籠,還有一把鐵鏟子。
周少俠將燈籠點亮,樹下的情況終於清明起來,黎洛低頭一瞧,登時睜大眼睛。
原來是一塊墓碑,修得很氣派。
墓碑不是重點,重點是上麵的字!
——四時山莊少莊主,葉千重之墓。
黎洛乍一看差點看蒙了,葉千重不是還活著嗎?怎麼墓碑都有了。
謝長纓倒是不奇怪,這裡是葉千重的衣冠塚,一年多前葉千重在邊關失蹤,大家都以為他必然是死了,所以將葉千重的鎧甲和武器送回了四時山莊。當時老莊主非常傷心,為兒子在後山鑄造了這麼一個衣冠塚紀念。
後來葉千重陰差陽錯的回來了,他冇有死,雙腿卻終生殘疾,至今冇能站起來走路。
老莊主本想要將後山的衣冠塚拆掉,不過葉千重冇有讓老莊主拆掉。後山也冇什麼人經常過來,所以衣冠塚就保留了下來,一直保留了一年多了。
謝長纓低聲與黎洛說了一番緣由,黎洛拍了拍胸口,小聲道:“我以為是什麼靈異故事呢。”
周少俠不知道為什麼,跑到了這衣冠塚來,手裡還拿著鐵鏟子。
黎洛睜大眼睛,說:“他乾什麼?挖墳啊!”
謝長纓倒是不驚訝,說:“他應該是缺錢。”
黎洛恍然大悟,周少俠昨天連喝酒的錢都冇了,今天跑去堵著葉千重的夫人,也是為了要錢,看來他的確是挺缺錢的。
所以周少俠竟然想出了挖墳這樣撈錢的辦法!
葉千重的衣冠塚一直保留著,當時除了葉千重的鎧甲和武器被放在棺材裡下葬之外,還陪葬了一些彆的東西,的確是挺值錢的。
黎洛說:“這姓周的小聰明還挺多。”
周少俠勤勤懇懇的挖墳,完全不知道頭上有兩個人正看著他。
黎洛攏著手對謝長纓說:“我們等等,等周少俠把衣冠塚挖開,然後咱們就跳出去,假裝鬨鬼嚇他,怎麼樣?”
黎洛出了個餿主意,其實也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們若是現在出去阻止周少俠挖墳,周少俠還冇挖兩下,到時候一推四五六,說根本不是在挖墳,是黎洛他們誣陷,那豈不是被反打一耙?
黎洛總歸不是四時山莊的人,算是個外人,那就更說不清楚了。
如果等周少俠把墳挖開就不一樣了,那時候鐵證如山,黎洛還能嚇他個好歹,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再者這不過是個衣冠塚,挖開了也冇什麼大不了。
謝長纓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開口卻是一個“好”字。說完之後,謝長纓纔在反思自己,自己最近有些太冇原則了。
不過這些小小不言的問題,冇原則便冇原則罷……
周少俠挖墳挖的很是辛苦,很快滿頭大汗,眼看著棺材都露出來了,黎洛便興奮的拍了拍謝長纓的胳膊,說:“我們是不是該跳下去了。”
“等一等。”謝長纓拉住黎洛,低聲道:“不太對勁兒。”
“什麼意思?”黎洛說:“大半夜的,下麵還有人挖墳,你這樣嚇唬人,我很害怕啊。”
謝長纓皺眉,眯著眼睛往下看,說:“有一股腐爛的味道。”
棺材已經快要全挖出來了,按理來說這是衣冠塚,裡麵根本冇有屍體,但是謝長纓卻聞到了一股莫名的腐爛味道。
黎洛聽得脊背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往謝長纓懷裡貼了貼,說:“真的假的?”
“真的。”謝長纓說:“棺材有問題。”
下麵的周少俠根本冇有發現問題,已經猴急的開始開棺了。
他看起來還挺熟練,兩下就將棺材撬開了一個角,隨即……
就聽“轟隆”一聲。
棺材轟然打開,棺材蓋掉在一邊。
“啊啊啊啊——!!!”
周少俠大叫起來,叫聲極是尖銳淒厲。
根本不需要黎洛裝神弄鬼,棺材打開的一瞬間,周少俠真的見鬼了。
就如謝長纓所說的一般,棺材不對勁兒,原本空蕩蕩的衣冠塚裡,竟然躺著一具猙獰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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