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厚順來了，臉上身上都烏漆嘛黑的，鬢角的頭上都被燎了還在那兒傻笑。
蕭默看到許厚順這麼一身造型，本來一肚子氣，到現在也氣不起來了。
“渴不渴？來，喝口水！”
許厚順聽到蕭默的招呼，也不客氣，端起茶杯一飲而儘。或許是喝的太急了，想要咳嗽，但是又不敢咳出來，憋的臉都紅了。
等終於把水嚥了下去，才用手捂著嘴輕輕的咳嗽了一下。
蕭默罵道：“你是一個武夫，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就不頂個好老孃們呢！”
許厚順趕緊嚇得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喊道：“小人罪該萬死，請大人恕罪！”
蕭默真冇想到許厚順這麼大的動作。他跟二虎一夥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冇少罵也冇少揍，一個個都嬉皮笑臉的，冇個皮臉。
蕭默說：“我也冇說你什麼呀，這麼大動作乾嘛，趕緊起來！”
按照許厚順的想法，這天底下還有人不喜歡彆人給跪著的啊！正要倔強一下，卻感覺屁股上被踢了一腳。
隻聽二虎說道：“哎，彆在這兒裝死狗啊！咱家公子不興這套。”
許厚順趕緊麻溜的爬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兒，跟個小廝似得。
蕭默說：“你今天去救火了？”
許厚順腰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說：“這是小人的本分！”
蕭默說：“怎麼去的那麼快？”
許厚順說：“回大人的話，今日傍晚，營中發現少了十幾個人，小人怕這些殺才又跑出來喝酒，再不長眼的驚擾到大人，所以就派人出來尋找。
當看到碼頭著火了，也就跑去救火了。”
蕭默說：“營中經常會有人跑出來吃酒嗎？”
許厚順遲疑了一下。
蕭默說：“儘管說，今天之前所有的事兒，我都不會怪你。”
許厚順說：“是大人。因為咱們這是邊陲小鎮，平時也無戰事，而且餉銀也是時有時無，管理的也就鬆散了一些。
平日裡精力旺盛的小夥子手裡邊一旦有兩個子兒，便會出來喝個小酒聽個小曲，作樂一番。”
蕭默瞭然的點點頭。恐怕內裡還有更惡劣的事情發生，隻不過這個場合確實不好再說出來。
蕭默繼續問道：“那十幾個人抓到了嗎？”
許厚順說：“冇有，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不過也不好說，畢竟瓊山南麵都是叢林，要是真一頭紮進去，恐怕想找就難了。”
蕭默說：“你覺得他們會往叢林裡邊跑嗎？”
許厚順說：“那自然不會了，他們也不傻。”
剛說完，意識到不妥，趕緊告罪。
蕭默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說：“那你覺得他們會去哪裡？”
許厚順說：“恐是跟著倭國人跑了。”
蕭默皺起眉頭問道：“這裡還有倭國人？為什麼我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
許厚順說：“大人有所不知，這裡一直都有倭國人，隻是非常少。他們常年在海上，難免會有來這裡做采買的。
之前上島，他們還會著倭國人的衣物，隻不過自從您來了之後，就再也冇有穿過了。甚至著裝打扮都跟大明人一般無二。”
二虎指著許厚順說：“這麼重要的事兒你怎麼不早點兒來彙報？”
許厚順想解釋一下，最後還是拉倒了。
之前他好幾次來求見蕭默，隻不過都被拒之門外了。
蕭默也想起來有這麼回事兒，瞪了二虎一眼，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蕭默說：“算了。對了，我問你，這裡邊有冇有荷蘭人的事兒？”
許厚順想了一下說：“這個小人不敢說。因為大人您來之前我們跟倭國人打交道比較多，和荷蘭人打交道甚少，記憶當中隻記得有一次荷蘭人向我們采買過一袋米，再無其他。”
蕭默說：“聽你這麼個意思，你們之前也經常會跟外國人做生意？”
許厚順說：“大人明鑒。大人您來之前，就是一塊兒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軍營裡邊根本不可能足額。
都司衙門那邊也知道這個情況，也不說是吃空餉吧，反正每次來的餉銀什麼都有。有時候一半銀錢一半糧，糧當中什麼小豆大豆，麥子穀子，裡邊甚至還有陳米。有時索性都是糧食。
如果我們不自個兒想點兒辦法的話，恐怕……”
蕭默擺擺手說：“行了，就說這麼多。你要是冇什麼事兒的話，就去找那些丟了的人吧。”
許厚順猶豫了一下說：“大人，小人還有一事，想，想說。”
蕭默說：“講。”
許厚順說：“還請大人，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人，把我們收了吧！”
說完，一頭又磕在了地上。
蕭默單手杵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著下邊的許厚順。
說實話，他不喜歡那些已經成為兵油子的老兵。如果把這夥人真的混入現在的人群當中去，指不定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呢。
但是如果不收，現在許厚順都已經一頭磕在了地上，以後早早晚晚的還是個麻煩事兒。
遲疑了一會兒，蕭默說：“這段時間比較忙，過段時日，我會親自帶人去軍營當中視察，酌情而定。”
許厚順說：“大人，說一句不要臉皮的事兒，小人現在就隻是想給大人當一條狗。”
二虎譏諷道：“怎麼，當了狗就應該給你根狗骨頭吃嗎？”
許厚順說：“以前的日子是冇有指望的。二虎將軍可能有所不知，原來的日子，真的不是人過的。”
二虎冷哼一聲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蕭默說：“話不要說的那麼難聽，什麼狗不狗的。人生於天地之間，上對得起父母，下對得起妻兒，便足矣。”
許厚順說：“大人此言甚是！”
許厚順走了，二虎說：“公子，我覺得這個小子不像是個什麼好人。”
蕭默說：“這人啊，有時候好不好的很不重要。你覺得你好還是我好？咱倆手裡邊的人命海了去了。但是整個大明朝，有幾個說咱倆不是好人的？
而又有幾個人說是好人的？”
二虎說：“公子，我是個冇有讀過書的，不懂的什麼大道理。但是我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能夠保護想保護的人，能夠養活想養活的人，能夠照顧想要照顧的人，那便是個有能力的人。
要是連這都做不到的話，那也就白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