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王朱載堯畢竟是千金之軀,這位藩王要是死在義軍裡,朝廷就絕不可能接受義軍的投誠。
祝廣昌肯定會死,但義軍要儘可能地儲存下來,朱翊鈞在望海衛和義軍中傾注了自己大量的心血,那些花了六年時間培養出來的親兵、軍官更是金子一樣珍貴。
如果日後能把義軍和望海衛編入燕京的三大營,有這些忠誠而強悍的軍官打底,三大營的戰鬥力和忠誠度很快就能發生質的蛻變。
至於為什麼一直揪著襄王一脈不放,簡單地說,義軍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名分。
畢竟你都開始造反了、開始把士紳老爺們當豬殺了,你總得告訴其他人你造反是為了什麼吧?
萬事都需要一個由頭,哪怕是後來野豬皮造反不還發了個“七大恨”的討明檄文嗎?
一麵鮮明的旗幟能更好地鼓舞士氣,同時還能吸引那些有同樣想法的人、省下許多宣傳的成本,再局勢大好時快速擴張自己的勢力。
而義軍現在主要的兵力構成是被收編的明軍,這些人都是正兒八經的衛所兵,世世代代吃皇糧的那種。
雖然朝廷和天子對這些人也不怎麼樣,但朱翊鈞想帶著這批人造反就有點扯淡了,畢竟他過去對這些明軍也冇有什麼恩德。
這樣一來普通反賊反朝廷、反天子的旗號就不能用了,直接宣佈自己是盜匪實在太過丟人,
“祝廣昌”的名號現在又正由田中莊司那個小號頂著,這是義軍招安的退路,必要時刻朱翊鈞可以控製著祝廣昌自殺來保全義軍。
朱翊鈞思慮良久,最終決定以安福王的名號來代表義軍。
以安福王的名義起兵,就說自己受到了什麼神神鬼鬼的感召,突然就野心勃勃了起來。
身為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後代,朱載堯深感自己肩負著掃清寰宇、救黎民於水火的重任,誓要把天下貪官汙吏、劣紳鄉豪、盜匪亂軍掃蕩一空。
這個旗號看起來就高大上多了,而且藩王之尊能很好地降低朱翊鈞收編明軍的成本。
朱載堯現在已經被秘密控製了起來,懷仁郡主朱翊鈴被朱翊鈞帶在軍中,必要的時候可以請她出麵來勸降那些死硬份子。
“哥,李榮山人呢?前麵十幾個隊官找他半天了。”
就在朱翊鈞盤算著後續的計劃時,清兒騎著自己心愛的小馬、一臉崩潰地溜達過來。
原本應該坐鎮前方帶隊的李榮山不見了,自家老哥跑前跑後、一直見不到人影,鄧元飛又是個隻會帶騎兵的。
義軍現在的部隊編製還處於混亂狀態,除了老兵新兵混編、每十人設一隊官之外,隊官之上缺乏更高一級的指揮層級。
平日的指揮基本就是鄧元飛管騎兵,朱翊鈞管親兵、軍法隊和火槍隊,必要時將親兵組成的軍官團派出去接管指揮權。
李榮山則負責統領占絕大多數的步兵,後勤暫時由清兒管著,隊官們遇到問題找不到管事的,就隻好一股腦地湧到管後勤的清兒這裡來。
冇有率領過千人級彆的大兵團、你永遠都想象不到底下這群隊官會遇到什麼詭異的問題。
這半個時辰裡有抱怨手下士兵不聽指揮的、有請求輪換偵察崗的、有武器保養流程忘了的......
數百名隊官遇到什麼破事都跑過來問一遍,清兒幾乎冇有任何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她已經快被這些千奇百怪的問題逼瘋了。
“他啊......白家兄弟不是回來了?先讓白五頂上李榮山的位置吧。”
“......真的還要相信那兩個人渣嗎?”
清兒頗為不甘地“嘖”了一聲,白七還好說,那就是個冇什麼腦子的莽夫,
好在人家也知道自己腦子不好使,因此平時很少逼逼賴賴,向來都是白五怎麼說他怎麼做。
但白五這傢夥是老反骨仔了,還在廣西望海時就小動作不斷,朱翊鈞手下十個密探裡得有三個是長期盯著這一個人的。
這次湖廣事變就更不必說,直接把朱翊鈞一個好好的大明千戶給坑成了有誅三族之風險的反賊。
清兒現在一想起那個人渣就恨得牙癢癢,她巴不得在戰場上安排兩個火槍手,趁白家兄弟不注意一人一發黑槍做掉了事,
“我手下的親兵雖然不少,但能獨當一麵的恐怕也就那兩三個人吧?嚴加監管就好。”
朱翊鈞無奈地笑了笑,他看白五那傢夥也不怎麼順眼,甚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義軍缺乏人纔是客觀事實,白五能力夠用、在軍中也有一定舊部,由他出麵的話能迅速將軍隊穩定下來,
這對需要頻繁行軍和戰鬥的義軍來說至關重要,清兒也明白這一點,因此隻是不爽地咂咂嘴。
“好吧......不過話說回來,是什麼要緊事能讓你把李榮山都派出去?”
清兒驚訝地挑了挑眉毛,雖然是江湖豪俠出身,但李榮山出人意料地適合成為一名將領。
李榮山在這六年裡悉心學習了很多兵法、向朱翊鈞請教了許多用兵之道,
再加上這些年從廣西到南洋的實戰演練,李榮山作為一名將領的作戰技巧可以說十分亮眼。
而且他性格謹慎小心、卻堅毅勇悍,在逆境之中往往能展現出驚人的韌性,這是個統禦著一群廢物也能帶給你驚喜的磐石般的將領。
最重要的是——李榮山比朱翊鈞麾下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本分,這是個忠實、可靠而能力卓越的優秀將領,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朱翊鈞心裡,李榮山甚至要比同族出身、從小侍奉在身邊的祝先地位都要高,什麼重要的事能讓他把李榮山都派出去?
“他去了一個比這裡更需要他的戰場,去打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
“你又在當謎語人哦。”
清兒踮起腳尖、氣鼓鼓地伸手要捏朱翊鈞的臉頰,朱翊鈞笑著蹲下來把臉湊了過去,白嫩的小手捏在他臉上輕輕扭了扭,兄妹二人相視一笑。
新野城外白蓮軍的營地之外,來自襄陽的潰軍潮水般湧進了軍營,白蓮教教主董雲平站在哨塔上、神情懊喪地對著手下軍官大聲咆哮。
一身白蓮軍潰兵打扮的李榮山抬頭看了看董雲平,他與身旁十幾名潰兵對視一眼,一行人很快分頭消失在了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