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寧遠城北門大開,大批軍馬車架駛離寧遠城,向著北方疾馳而去,夜色之下,開路騎兵扛起的大纛上,明晃晃的寫著一個大字:左!
這是現任遼東巡撫,左光鬥的隊伍。
同時,緊跟著巡撫大旗的,是新任遼陽城總兵官李定國的旗幟,蒼勁飛龍:李!
左光鬥此時也禦馬而行,位於隊伍的最中央。
“大人,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向著遼陽城進發嗎?過了三岔口,遍佈建奴的眼線和斥候,”左光鬥的參將有些猶疑,畢竟巡撫代天巡狩,首要是自身安危,真正需要衝鋒陷陣的是總兵李定國。
左光鬥雖然休息了兩個時辰,但是夜中深寒,還是有些抵擋不住,緊了緊身上的絨衣,而後才向著自家親衛道:“過了三岔口,便派出斥候三公裡之內巡查,發現建奴蹤跡,即刻報告。”
說完,現任遼東巡撫向著月夜輕吐一口氣,麵色凝重,灰白的眉宇之間是化不開的凝重:“我現在能做的就是這些,剩下的,就看李定國帶領的三千騎兵能否創造奇蹟了。”
“李總兵也說了,遼陽城當無事,”那參將緊了緊腰間佩刀,稍微提高了聲量,以壯自家聲勢。
“李元的話,當耳旁風聽一聽便好了,”左光鬥為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他以為本官耳目閉塞,全無所知,以本官對他的瞭解,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情況,他萬萬不可能以身涉險,帶領三千輕騎兵,每人隻攜帶兩天乾糧,就星夜疾馳,趕赴遼陽城下了。”
冇有去理會部下有些錯愕的表情,對李元把自己當作吸引皇太極注意力的誘餌也冇有任何芥蒂,左光鬥隻是望瞭望漫天的星鬥,喃喃自語道:“那個連皇上都隨口欺瞞的獵戶,他的野心可不止於此,應當不會折戟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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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黃色大纛在寒風中淩冽飄展,傳至耳中,更是颯颯作響。
皇太極今天心情不錯,猛攻兩天,遼陽城的北城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三個時辰之內,遼陽城一大半城池就要落入建州手中。
“貝勒,您還不休息嗎?”皇太極的隨身丫鬟進帳,端了皇太極最愛吃的剔骨烤肉,還有一碟黑色椒鹽,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北城馬上拿下,但是明軍大部分已經撤入內城,”皇太極冇有理會自己的丫鬟,而是眉頭緊皺,看著桌子上的遼陽城城防圖,伸出手指慢慢從北城門移至內城位置:“兩天的時間,必須拿下,不然恐生變數。”
“將褚樓和彌薩叫來,”皇太極依然冇有抬頭,隻是吩咐了一聲。
“奴婢這就派人去喚褚大人,”那丫鬟顯然已經習慣了皇太極的行為,立刻轉身去了。
不多時,皇太極旗下的兩個副都統被喚至帳前。
“奴才參見貝勒!”
“你們帳下的旗兵傷亡情況如何?明日我想發起總攻,將遼陽城徹底拿下,而不是現在的外城,”皇太極端起桌上的燒酒,辛辣入喉,腹中立刻有些灼燒之感,禦寒最是有效。
褚樓和彌薩互看一眼,還是褚樓開口:“貝勒,穩紮穩打,再給奴才三天,遼陽城絕對到手,現在如果強攻,恐怕傷亡......”
“本王不要傷亡數字,隻要遼陽城,”皇太極絲毫不為所動。
“可是為了遼陽城,我們正白旗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遼陽城那些明軍異常頑強,一味強攻,損失更大,到時候我們的勢力被削弱,其他旗......”彌薩咬了咬牙,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畢竟這場戰鬥中他手下的旗兵,牛錄已經損失了近五分之一,遼陽城的獎賞還冇有拿到手裡,實在是不想再承受損失了。
另一邊的褚樓也是一樣的想法,能最小損失,且最大把握的情況下拿下遼陽城,何必要拚上自己帳下的力量呢?憑白遭受損失。
“本王想要明日天黑之前徹底拿下遼陽城,”皇太極雙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先收起你們的小心思。”
隨著皇太極語氣驟然轉冷,剛剛站起身子的兩個副都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上已經濕了冷汗涔涔:“奴才該死!”
平日裡皇太極算是和顏悅色,幾乎令兩位都統忘記了眼前這個年輕的貝勒纔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正說話間,大帳外傳來聲音:“報貝勒,寧遠城斥候飛鴿來信!”
“拿進來!”說曹操曹操到,皇太極已經心中對於李元的動向異常關注。
拿到信件,皇太極立刻展開,湊到燭火旁看了起來。
皇太極讀信時候,大帳中寂然無聲,隻有燭火燃燒發出的輕微聲響。
半晌,正白旗旗主纔回到椅子上,輕輕摩挲著大拇手指上的扳指:“明朝新任巡撫左光鬥昨晚已經離開寧遠城……”
“那李元……”褚樓向皇太極問道。
“李元的將旗隨著左光鬥一起出發的,”皇太極冷笑一聲:“但是實際情況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了。無論如何,我們目標不變,明天晚上之前,我要得到一座完完整整的遼陽城!”
“奴才領命!”
遼陽城分為南北兩城,南城為向來居住的是富戶,豪族,翁城炮樓,角樓箭樓一應俱全,所以不論是防禦工事還是糧秣銀錢,都不是北城能及的,祖大壽現在已經帶人退守遼陽城南城,準備最後一搏了。
“景茂財已經帶人去了兩天了,不知指揮使大人什麼時候才能到,”林忠和祖大壽此刻聚在南城一處臨時府邸,一起的還有遼東巡按孟晚安,禦史張萊等人。
“不論朝廷是否發兵救援,吾等與遼陽城共存亡,”巡按孟晚安神情堅毅,掃了掃廳內眾人:“你等世受皇恩,此事不用本官多做計較吧?”
王化貞遠在寧遠,此地最高指揮即為巡按孟晚安。
“迂腐,”祖大壽暗罵一聲,難道必死之局,還要堅守,那城內還有數十萬百姓呢!
看祖大壽冇有說話,林忠輕咳一聲:“此為存亡之際。吾等決然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堅守遼陽,人在城在!”
孟晚安對於祖大壽等遼東本土豪族世家本就冇有好印象,現在看其反應,更是厭惡:“哼,希望你等能夠儘忠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