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正好劃過一道閃電,藉著強光,重潼看清了這樣東西的全貌:
一枚紅棕色的木符,符上的圖案既像水波,又像眼睛。
重潼立刻想起另一樣東西——
從假妖帝胸口掉出來的木塊上,好像也有這種圖案,內容大同小異。
問題是,這東西怎會在他身上?
重潼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幕:在礦洞的地下湖邊,徐替先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廝是烈木同黨,他當然閃了過去,但那一記親昵的拍打隻是障眼法。
是徐奉先把這枚木符放到他腰間。
小賊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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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傳來金羽的敲門聲:“夫人!”
“說!”阿修羅頭也不抬。
“刺殺小隊突襲敵帥大營,失敗!”金羽聲音凝重而焦急。他是從公平大廳一路飛奔過來報訊兒的,“如今循地道逃走,妖軍緊追不捨!”
千歲手上一頓:“妖帝呢?”
“假的!”金羽一連換了好幾個玩家的心球視界,“刺殺小隊中計,綠洲裡也出了騷亂。”
千歲目光一閃:“聖人死了冇?”
“活著,仍在操控重傀。”
“果然如此。”千歲指示他,“你回公平大廳。其他的,我自有決斷。”
“是!”金羽轉身就走。
他不知道千歲的計劃,但女主人的聲音堅定,顯然成竹在胸。
外頭又安靜了。千歲輕輕撥出一口氣,終於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她逕直掏出餘下的所有道元籌碼,輕輕念道:“兌現!”
籌碼消失了。
兩三千年修為化作數縷青煙,爭先恐後從她七竅鑽了進去。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血紅色的光芒在每一條經脈、每一根血脈中暴走,令她整個人都熠熠生輝,堪比正午陽光。
若非事先佈下結界,這裡大片精舍區都會被她的光芒照亮。
饒是阿修羅的身軀千錘百鍊、堅逾精鋼,此時也體會到鼓脹欲爆的痛苦。她都能聽見經脈和血脈突突作響,下一秒就要炸開!
短時間內強提數階修為,就會遇到這樣的麻煩。
換作旁人,或許當場就炸成一團血霧。但千歲緊咬牙關,將暴漲的修為牢牢按下,就像在奔騰的山洪前臨時建起一道堤壩。
不求它經久耐用,隻求它能堅持一下,一下就好!
她連雙眼都變作了血紅色。
結界內的一切,地麵、牆壁、傢俱、植物,承受不住阿修羅外放的壓力,在無聲無息中化作了齏粉。
幸好,她的痛苦纔剛要衝達臨界點,突然就消褪下去。
浮在空中的琉璃燈大放異彩,比自家主人還要耀眼數倍,並在金、紅、黑這三色光芒中飛快轉換。
它的形態又起變化,原本是繁複精美的宮燈,現在燈身上的符文法陣、飛禽走獸竟都慢慢消融。
到最後,它又變成了一盞巴掌大的小燈,線條簡潔,燈身樸素,幾乎冇有任何紋飾。
可是中心的燈火,卻在燈壁照出了張牙舞爪的影子。就像裡頭困著無數神魔鬼怪,無時不刻都想破燈而出。
偏偏這一切都在寂靜中進行,像極了默片,充滿無聲的詭異。
如今琉璃燈就和千歲剛拿到它時差不多,除了燈身上不再佈滿裂紋,以及燈身和火焰都是明豔的金紅色。
千歲大口大口喘氣,後背的紅衣都被冷汗浸透。
這場硬仗隻持續了兩息,卻比先前所有惡戰都要凶險!
還好,還好她運氣著實不錯,靈樞燈作為神器,硬生生替她扛下了所有修為。
此時阿修羅身上的光芒已經褪儘,在承接修為的過程中受到的損傷,也在轉眼間就被修補完畢。
舉手投足,她都能感覺到力量的無儘湧動,彷彿自己無所不能。
千歲拍了拍小燈,知道這是再度晉階後產生的錯覺。
吸入的修為,大多儲存在琉璃燈裡了。
但阿修羅清楚,這股強大已極的力量仍然很不穩定,隨時可能爆開。
“我就知道能成。”她低喃一聲,邊上的白貓側頭看著她,眼裡有驚懼也有敬佩。
千歲撫了撫心口那隻福生子。它還在,她行事多半就能成功,這是她今次敢冒天大風險的底氣所在。
客廳完全損毀,已經不能待人。
千歲昂首走出客廳,後頭“轟隆”一聲巨響,二樓塌了。
塵土飛揚。
鬨出這麼大動靜,違背了她的初衷,她的結界真是設了個寂寞啊。
不過……管它的。
千歲頭也不回,直接移步小花園,所幸這裡的白牆還儲存完好。
她取出十幾味材料,有藥草、有硃砂,有白慘慘的骨頭,還有黑色的膠狀物,並將這些都碾作粉末。
而後,阿修羅再從懷中掏出一隻琉璃小瓶,將裡麵的紅色液體滴進粉末堆。
這是從蒼吾使的心臟正中流出的血液,十餘年都不曾乾涸。
當年海神使在桃源搶占蒼吾使之軀,是千歲一爪掏心,令它失去了出入虛空的能力。事後千歲雖然找不到這顆心臟的利用之法,但從中流出的血液也冇浪費,被她用瓶子盛裝起來,眼下正好派上用場。
她想打開時空壁壘,就需要一個信標來定位。
可是所有玩家都以神降的方式進入洪荒世界,帶不過去一點實物。而靈魂自是虛無,隔著多重世界,再強大的術法也無法跟蹤,不能作為信標。
唯一可以被定位的物體,就是千紅夫人親手投進遊戲的蒼吾之心。
用上這一滴心血,她就可以定位蒼吾之心,從而在無儘虛空中找出一條捷徑,通往洪荒世界!
而後,她抓起琉璃燈,傾倒燈油與粉末溶合。
和燈身一樣,燈油也變作了紅中帶金,因此調出的漿料同樣是這個顏色。
做完這些,她再度召來琉璃燈,隨手抓出一團金焰抖了抖。
等到焰光消失,她的掌心隻留下一支筆。
黑筆管、白毫尖,看起來與普通毛筆冇甚兩樣,除了末端刻出幾個無聲嘶吼的人頭,個個樣貌痛苦。
千歲就提起這支筆,蘸飽了用蒼吾心血和琉璃燈油調和成的墨汁,而後在牆上繪下第一根線條。
“去繪陣圖,不許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