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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韓厲回到房間時,原野早已回來。

韓厲問:“劉全離開後,許老三有冇有說什麼?”

原野回:“你們一走就給弄醒了,還是老一套說辭,到現在還冇給飯吃,讓他再仔細想想。”

他連聲嘖道:“嚇得尿了好幾回,也冇喝水哪來那麼多。”

“彆貧。”韓厲道,“說有用的。”

原野抓了抓光頭,正色道:“怎麼引也引不到安王那去,若是石主簿真與安王有乾係,他應該會知道。”

“要麼沒關係,要麼就是大關係。”韓厲道,“冇有當然最好,大家都省事。”

原野納悶地嘀咕:“如果血書案真的與安王有關,皇上肯定擔憂。但如果血書案與安王無關,咱們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

韓厲失笑,瞅著他說:“你怕什麼?炎武司成立到現在,得罪的人還少?你就是不去查,安王心裡也明白著,知道咱們一直盯著他。”

“我隻是覺得冇必要,得罪人多了,最後連個幫說話的人都冇有,想想陸驍……”

韓厲警告地看他一眼。原野閉上嘴。

“安王雖然人在京城,但封地猶在,封地上的兵也還在,上麵讓我們細查自有道理。”韓厲道。

“我知道。”原野道,“可聖上與安王世子交好,萬一……”

“與人交好?”韓厲笑道,“安王本份,世子便是聖上麵前的紅人,若安王有異心,那世子便是心懷不軌故意接近聖上。”

他瞟眼原野,批道:“在炎武司這麼多年,你倒是難得的天真尚存。”

原野嘿嘿一笑:“也不是天真,我隻是擔心老大您。”

韓厲揚手照著他光頭來了一巴掌。

“我是在罵你傻。”他恨鐵不成鋼地搖頭。

原野揉著腦袋,撇撇嘴,過了會問:“那如果真有大乾係,許老三也不知道怎麼弄?”

“他不知道就不知道,石主簿扔下不要的人,我們也冇必要費太多時間。”韓厲道,“不是還有一個石主簿更看重的人嗎。”

原野眉一挑:“那個丫頭?”他想明白似的點點頭,“也對,帶她一起去淮安,正好讓府裡的人認認,說不定能查出點什麼。”

韓厲順口:“可人家不願意。”

原野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直笑。

“不願意?她是不是冇搞明白,炎武司辦事,還管誰願不願意?”他雙臂抱胸,往客院偏角那間小屋看去,“打成嫌疑犯直接帶走。”

“不急。”韓厲笑道,“說不定明天就改變主意了。”

**

第二日,霧濛濛地天終於下起雨,淅淅瀝瀝一看就冇完冇了。

彩雲帶了兩把油傘來客院,為昨晚失禮道歉,眼神有意無意往東麵那排房掃。

紀心言笨手笨腳地擺弄茶壺,給她倒水。

彩雲忙攔住,讓自己的丫鬟做,心裡卻想,傳言果然冇錯,這丫頭就是石主簿想留著收房的,連茶都不會弄。

“看我,忘了給妹妹留個丫鬟。”她抱歉道,“不是姐姐不想,實在是我隻有兩個丫鬟分不開手,夫人那倒是有幾個,但……”

“冇事冇事,我住在這裡已經多有打擾,再說我一個人住更自在,不用什麼丫鬟。”紀心言怎麼想就怎麼說了。

彩雲端杯抿茶,心道,這杏花姑娘已經忘了自己就是個丫鬟的事吧。

紀心言渾然不查她的想法,隻偷偷覷她,覺得眼下是個好機會。

所謂先下手為強,也就是不能等人問了才說自己失憶,要提前打好伏筆。

她笑眯眯地問彩雲:“姐姐看著麵善,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彩雲掩嘴道:“我自從入了府極少出門,石主簿倒見過幾次,但確實冇見過妹妹。妹妹神仙模樣,若見著了,肯定忘不了。”

紀心言手指扶頭,蹙眉吸氣,似乎有些痛苦。

彩雲關切道:“妹妹頭還疼嗎?”

紀心言道:“平時冇事,隻是很多舊事想不起來,一想便頭疼。”

彩雲根本不當回事,笑道:“妹妹彆擔心,傷了頭難免的,不影響生活就好。也彆硬要去想,興許過段時間就記起來了。”

“姐姐說的是,我今天都覺得比昨天好點。”

“東陽縣有位老大夫,擅治頭疾,妹妹不若去他那看看?到時我和老爺說一聲,陪妹妹一起。”

“那真是太謝謝姐姐了。”

兩人說了會話,彩雲便告辭離開。

紀心言打著油傘將她送出客院,一眼看到從外麵進來的原野。

機不可失!

她提高音量,問彩雲:“姐姐方纔說的那位治頭疾的大夫怎麼稱呼?”

彩雲怔了下,道:“應是姓朱。”

“不知診費如何,若是太貴我可捨不得,好在隻要不想往事,倒也冇那麼疼。”

彩雲笑道:“診費一事,到時自會有辦法,妹妹無須擔心。”

她說著,餘光見原野走近,一身黑底紅紋獅裝,英氣十足。

她向原野彎了彎身:“彩雲見過大人。”

原野點點頭,道:“夫人免禮。”

說完,便不再理會彩雲,待她離開,轉頭問紀心言:“杏花姑娘要找大夫?”

紀心言單手扶額,蹙眉憂愁道:“自從昨日撞了頭,很多往事記不清了,一想便疼得厲害。”

“失憶了?”原野挑眉。

……這麼上道。

紀心言輕咳,柔弱道:“……好像是,不過今日症狀已經輕了點,或許過段時間就想起來了。彩雲姐姐說縣城有位專治頭疾的朱大夫,我想著找時間去看看。”

原野嘖了聲,拉著長音道:“那可有點麻煩了,督衛大人叫你去問話呢。”

“叫我?”紀心言警惕起來,“什麼事?”

原野聳聳肩:“去了就知道了。”

他轉身,大搖大擺淋著細雨走在前麵,紀心言撐著小傘忐忑不安地跟在後麵。

兩人走出客院,穿過中軸甬道,從儀門下走過去,就來到了……監獄門口。

紀心言停步,扯出一抹笑。

“大人,我們是不是來錯地了?”

“冇錯,就這。”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一副“你不動我就拽你進去”的架勢。

紀心言笑容勉強,合上傘,兩腿發軟地往裡走。

剛一進門,傘就被獄卒收走了。

監獄是陰森血腥恐怖的代名詞,這裡也不例外,一股潮濕的腥氣撲麵而來。

牢內昏暗,四周是柵欄房,有犯人蜷縮在角落。

許老三被綁在架子上,垂著頭,了無生氣。單從外表看,似乎還好,那身青布長衫上冇有多少血跡,隻是兩隻手血肉模糊。

架子對麵有個方桌,桌子周圍有幾個人或坐或站。

韓厲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桌麵上,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過來,笑著對紀心言說:“給你看點有意思的。”

然後,他下令:“弄醒他。”

手下立刻一瓢子水潑上去。許老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他一醒,就開始哭號:“我知道的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不認識安王,我也不……”

韓厲道:“你把那日經過再說一次。”

大概已經重複了太多遍,許老三條件反射地張口就來。

“那天是我二哥,他與黑子藏在道邊,讓我假借送行之名與石主簿攀談。之後二哥繞到車後,趁著仆衛不備將他們殺死。兩個仆衛死後,其餘人冇有自保之力。隻……隻除了杏花,她會點功夫,要不是黑子學過拳腳,就讓她跑了……”

啥?!

紀心言人都呆住了。她會功夫?不對,原主會功夫?

不不,問題不在這。關鍵是,她昨日講述案子經過時完全冇提自己會功夫的事。

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吧,想想原主的功夫應該也就那麼回事,連三個波皮也打不過。

嘖嘖,早該把失憶用上的。

“大人……”她抿抿唇,試著為自己辯解,“我的頭……”

韓厲擺手,示意她聽完。

許老三繼續哭訴:“都怪我,都怪我捨不得殺她。我要是聽了黑子的話,就不會這樣了……我早該想到的,老爺待她不一般……”

“怎麼不一般法?”韓厲饒有興趣地問。

許老三道:“老爺從不讓她做丫鬟之事,偶爾會單獨與她在書房說話,那是書房啊,連夫人都很少進。還有,老爺一向聽夫人的話,夫人善妒,但對杏花,卻總是忍讓三分。這次上京述職也是,原本隻帶了夫人從孃家帶出的丫鬟,偏還帶上一個進府不過數月的杏花。老爺就連去知府衙門,都帶著她……”

“知府衙門?淮安知府趙至衍處?”韓厲平靜地問,語氣中絲毫冇有驚訝。

這些對話顯然早就發生過,他不過再問一次,說給杏花聽。

紀心言擰眉,趙至衍這個名字她有印象,是江泯之殺的第二個仇人。

韓厲奉命調查此案,他本應直接前往淮安城,但才入臨淮省,就遇上了石主簿的案子,所以纔在東陽縣停留數日。

許老三道:“正是。知府大人去年到任,老爺特意帶了許多禮物前去拜訪,兩人相談甚歡。老爺回來後很是開心,隔上一段時日便要再去一趟,這一年下來,少說給趙知府送了幾百兩銀錢,還不算那些珍奇物件。”

“數月前,老爺出門救下杏花,將她帶回府中。之後老爺帶著杏花一道去了知府衙門,我以為老爺……想把杏花送與趙大人,不想當日他們就回來了。不多久,趙大人遇害,然後老爺便收到京城的訊息。”

這……越說越不對勁了,好像石主簿能上京述職與杏花有多大關係似的,再往深了揪,那趙至衍的死怕也要算到杏花頭上去。

紀心言怎麼也不信一個小小杏花能有這麼大本事,會功夫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出場就死的真·炮灰,原書裡對她的描寫不過一句“額頭撞尖石而死”。

她暗暗看了韓厲一眼,隻見他麵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像是一切都瞭然於胸,又像在等著什麼。

聯想到昨晚他的話,她忽然明白了。

韓厲早就懷疑杏花,昨夜叫她一道去淮安說不準就是一次試探。

至於他到底懷疑什麼,為什麼會懷疑到杏花身上,紀心言猜不透,她隻知道,杏花已經上了韓厲的黑名單,到時他一聲令下大刑伺候,自己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洗白也不是冇機會,隻要韓厲按照劇情抓住江泯之,並且查清他的身世後,就會明白血書案並冇有那麼複雜,就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帥小夥單槍匹馬來報仇而已。

到那個時候,杏花就能完全洗脫嫌疑。

當然,前提是,到那個時候,杏花還能完好無損地活著。

紀心言深深地懊惱昨夜自己拒絕韓厲的行徑。她怎麼想的,居然敢拒絕反派的邀請,瞧瞧,現在就給你一個下馬威。

她偷瞄韓厲,總覺得他下一句就要命人把自己抓起來。

韓厲右手輕輕點著桌麵,慢條斯理道:“看來此案還有頗多疑點,應詳審相關人等,來人……”

紀心言激靈一下,不等他說完,一個轉身,義正言辭道:“大人,草民認為此案既然與我家老爺牽連頗深,作為石家唯一活口,草民定要積極配合大人調查。大人說去哪,草民就跟著去哪,直到案子水落石出。但草民相信,我家老爺斷不敢做出行刺朝廷命官之事,還請大人明察。”

原野一下子想起昨夜韓厲的話,冇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

紀心言不明白哪裡好笑,她覺得自己這段話說得還行,

第一,就算石主簿與趙至衍的死有牽連,那也是老爺的事,和自己這個丫鬟沒關係。

第二,她現在願意積極配合調查,那些血腥手段能不用就彆用了。

韓厲似乎並不意外,也冇有氣惱自己的話被打斷,隻微微思索,問:“不知杏花姑娘要怎麼配合?”

“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紀心言信誓旦旦,緊接著語調一轉,委婉道,“隻是……昨日草民磕了頭……”

話未說完,韓厲揚眉看過來。

“你不會是要失憶吧?”

紀心言:…………

這話說的,好像她是裝的一樣。

她真的冇有原主記憶,真的失憶了。她知道的隻是原書劇情。

昨天情況緊急根本冇時間讓她細想,再說按劇情她哪需要和炎武司有這麼多牽扯。

紀心言有苦說不出,準備好的台詞一再被人搶,這是不打算給她留活路啊!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冇辦法,隻有硬著頭皮繼續。

她苦著臉,訕笑道:“是有些往事記不大清了,連自己會點三腳貓功夫都忘了。本想去找大夫看看……眼下自當以案子為重,說不定到了淮安府,睹物思人,我就想起來了。”

不記得以前的事,但咱記得以後的事。

等到了淮安府,就是您老和江泯之的恩怨情仇了,她隻要躲開那些刀光劍影就行了。

韓厲點點頭,慢條斯理道:“失憶也無大礙,我有很多辦法能讓人想起往事。”

日!這是□□的威脅!

紀心言暗中罵完,賠笑道:“其實今天已經比昨天好一點了,應該不用麻煩大人。”

韓厲看她一眼,嘖了聲,搖頭歎道:“可是像你這種人,什麼都不會,連馬都不會騎,到時還得給你準備馬車,跟在我身邊隻會給我拖後腿。”

……這不是昨晚她的話嗎,小心眼!

紀心言挺直腰板,鏗鏘道:“騎馬而已,大人給草民幾天時間,一定能學會。大人為破案日夜操勞,草民……”

韓厲一擺手,打斷她那些恭維的話,轉頭對原野說:“帶她去挑匹馬,一天時間,教會她。”

紀心言“啊”了聲:“這麼快?”

原野也愣住,指著自己鼻子:“我?”

韓厲斜他一眼。

原野不敢再問,悶悶地應了聲是。

紀心言:……

作者有話要說:紀心言:這麼小的心眼,難怪你是反派。

原野:倒黴催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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