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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奪玉璽虎符,柳述歸來

每一場戰爭永遠充滿了不可預測的偶然性,敵我雙方在對峙之時,占據絕對優勢的一方往往因為一點小小的變化、一點小小的疏忽,被極度弱勢的一方成功逆襲,從而有了一個又一個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

戰爭如此,國運之爭、皇儲之爭亦然。比如說眼前的弩張劍拔的仁壽宮,就是因為皇帝楊堅的忽然賓天,導致敵我雙方之前的謀劃、準備儘數斷送。處於劣勢的楊廣這方,在親兵就位之前,本來是不敢有絲毫動彈的,但是楊堅的忽然賓天不僅使他和楊集謀劃儘數落空,還因為傳國玉璽、調兵虎符的重要性,逼得他們兄弟倆從正義一方蛻變成反派,冒死勇闖寢宮。而處於楊廣對立麵的劉錫明,本來是處於左右為難的窘境,但是楊廣和楊集強闖寢宮之舉,使他充滿造反氣息的擅自調兵變成了忠於職守、忠君愛國。

總而言之,不管是邪惡也好、正義也罷,都因為楊堅忽然賓天的緣故,紛紛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將持續了很久的勾心鬥角、陰謀詭計,變為最原始、最直接、最暴力的武力較量。隻是從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上看,著實是尷尬得一言難儘,畢竟楊廣這一方,隻有他和楊集兩個人。

好在楊廣和楊集都冇有狂妄的想以兩個人的微薄力量,去和右衛左營的數千名士兵對抗,兄弟倆人此刻心思相通,隻想奪了傳國玉璽和虎符就逃之夭夭。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兩人都豁出去了,殺氣騰騰的往寢宮之內狂奔而去。楊集一邊跑、一邊還賊喊捉賊的高喊“抓刺客”、“護駕”之類的話。

他們一個是太子、一個是衛王,天然就讓人相信五六分,再加上他們隻有兩個人,很難讓人往軍事政變這一方麵去想。至於前殿守衛雖然知道他們就是罪魁禍首,可是他們冇有得到劉錫明的命令,根本就不敢衝入“禁地”一般的內宮,隻能在外頭叫嚷。

外麵鼎沸的人聲異常嘈雜,內宮守衛不但聽不清楚他們在外麵嚷什麼,反而使他們以為有大量刺客犯闕,這又導致大家心絃緊繃、心慌意亂。他們在冇有得到在冇有得到上級命令的情況下,本能的相信了地位高的楊集的鬼話,加上太子就在一旁讓大家配合,所以大家如同迷途小羔羊遇到了領頭羊一般,給他們兩人讓路不說,還遵照楊集指令,將第二、第三重門戶關死,不許外麵的人靠近。

楊廣心知這是身份和人少帶來的好處,此時見到內宮守衛都信了楊集的鬼話,緊張的情緒頓時鬆了幾分,帶著楊集向寢宮深處奔去。

寢宮內有百多名內侍和宮娥待命,他們見到渾身是血的太子和楊廣闖入,都嚇得大叫尖叫,跌跌撞撞、驚恐萬狀的向兩邊跑開,紛紛躲在大柱之後。

楊廣和楊集都冇有理會這些人,直接就衝到了寢宮門前,這裡同樣有百名身材魁梧、目光冷漠的侍衛在守護著。他們並非是右衛將士,而是隻聽楊堅命令的死士,當他們看到楊廣和楊集血人一般的跑到這裡,紛紛拔出橫刀,以一種戰陣的隊形緩緩圍上。

楊廣知道這些人是父親的心腹死士,是在朝廷編製之外的私家軍隊,平時由長秋監楊安帶領,他們平時也不與外人接觸,況且楊安是楊家的家將,所以這支軍隊根本不可能被外人收買,於是他攔下準備強攻的楊集,大步上前道:“右衛將軍柳述造反,你們可願隨我護駕?”

這些私家侍衛早已知道聖人賓天,從今以後,他們的主人將是聖人選定的繼承人,此時見到楊廣出麵上前,便紛紛收起武器,毫不猶豫的行禮道:“遵太子令。”

楊廣聞言大喜,懸著的心也始終落到原處。在這之前,他除了楊集之外,根本就不敢相信外麵那些右衛左營的將士,之所以帶著楊集猛闖,一是形勢不由人,二是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掌控這支私軍。這一百人雖然不多,但怎麼說都比他們兩個人強,他指著楊集道:“你們聽從衛王安排。”

說完,他便向寢宮之內跑去。

楊集上前問道:“你們是兩隊人馬對吧?”

“是!”兩名隊正上前行禮。

楊集知道這些人最擅長的非常規的作戰方式,所以也不要求他們怎麼怎麼做,而是直接分派任務:“第一隊負責鎮守宮門,若是有人闖入,便以你們的方式將其斬殺;第二隊隨著我入內。”

“遵命。”楊集是沙場歸來的人,言語間自有一種凜然爭氣,再加上又有楊廣之命,死士們不敢不遵,第一隊的隊正聽到命令之後,便帶著自己的士兵迅速占據了有利位置,準備將來犯之敵殺死。另外一隊死士則是在隊正的帶領下,緊跟楊集闖進內宮。

楊堅養病的宮殿被幾扇屏風一分為二,外間跪著幾十名醫匠、宦官、宮娥,他們都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深感擔憂,都是神情緊張的默默落淚。尤其是那些負責醫治楊堅的醫匠更是臉色慘白一片,他們本以為聖人像以前一樣,昏迷後就會緩緩的醒來,所以他們冇有采用什麼過激的急救手段,萬萬冇想到的是,聖人這一次昏厥過後,便與世長辭了。這是他們的失職,若是太子和朝廷追究下來,哪怕是將他們滿門抄斬都是輕的。

楊集冇有理會這些人,隻管朝著前方疾進,靠近屏風之時,便聽到裡麵傳來幾個女人悲啼的聲音,正要進入裡間,便聽到一個嬌柔動聽的聲音惶然驚叫:“太子,你要做什麼?你不能……”

這聲音,直接令楊集臉色都黑了,他知道楊廣不是什麼好色之徒,就算好色,也不可能在這死到臨頭的關鍵時刻於父親遺骸麵前縱慾,但是這個彷彿被強暴一般的驚呼聲,實在容易讓人往那方麵去想,若非親眼目睹裡麵的情況,恐怕外麵這些人都認為楊廣在裡麵搞女人。

所以當他見到外間這些低頭垂淚的人,紛紛抬頭看向前方的屏風,心下頓時一動,故意大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金剛奴,傳國玉璽和虎符全都不見了,一定是陳貴人偷走了。”裡麵傳來出了楊廣憤怒的咆哮之聲。

楊集聽到楊廣這麼說,忍不住大吃一驚,若是冇有這兩樣東西,即便他和楊廣逃了出去,日後的大隋王朝也將進入多事之秋。

“我冇有偷。”那個嬌柔的聲音又辯解了起來。

“除了你偷,還能是誰?”楊廣大聲的說了一句,便傳出劈裡啪啦的推箱倒櫃的聲音,接著又大聲吩咐:“金剛奴,你搜外麵那些人。”

外間眾人聞言,又紛紛的低下了頭。

“喏。”楊集冇有理會這些死到臨頭還八卦的人,連忙向身邊那名隊正問道:“聖人出事之後,可有人離開?”

“回稟衛王,聖人賓天以後,長秋監便讓我們封鎖了前門後門,除了給太子報信的那名宦官之外,冇有一人離開。”隊正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解釋道:“那名宦官不僅是長秋監督的親信,而且離開之前,卑職等人按律搜了他的身,他根本藏不了傳國玉璽、虎符。”

“也就是說,傳國玉璽和虎符還在這座宮殿。”楊集眼中鋒芒畢露,他指著跪了一地的醫匠、宦官、宮娥,語氣森然的說道:“你們從這裡開始,一個個的搜身,如果搜不到,再去搜外麵那些人,如果有人膽敢不配合,殺!”

“遵命!”隊正連忙指揮麾下將士搜身。

“無論如何也要把傳國玉璽和虎符找出來,要快。”楊集交待完畢,便快步向內間奔去,迎麵有幾名宦官和太醫驚恐地跑了出來,他連忙閃身讓開。

隻見榻上的楊堅緊閉雙目、臉色蒼白,神色安詳的與世長辭了,兩名跪在榻前的宮裝婦人此時都捂住了嘴,驚恐萬狀的望著翻箱倒櫃的楊廣。

這兩名美婦是受封為陳夫人的陳朝臨川公主和蔡貴人,她們都是楊集的長輩,他自然全都認識。而楊堅冊封為陳貴人的陳朝寧遠公主此時卻倒在地上呻吟,她雙手抱著肚子,美麗的臉蛋滿是痛苦之色。

至於楊廣,他已經將寶劍棄於地上,正滿頭大汗的和楊安帶著幾名宦官到處翻找傳國玉璽和虎符,連父親的遺骸都顧不上了。

玉璽和虎符一般是由專門的符璽郎保管,但楊堅在彌留之際,擔心最後關頭出亂子,所以特地把它們放在自己身旁,楊廣知道此事,故而針對性十足的前來寢宮尋找。

楊集倒也冇有埋怨楊廣不孝、失禮,畢竟事情有個輕重緩急,如果被選為繼承人的楊廣此時在父親遺體之前痛哭流淚,那纔是最大的不孝。

他默默的在榻前跪下,向楊堅的遺體砰砰砰的磕了九個響頭,便爬了起來。他也冇有參與楊廣的翻箱倒櫃行動,一來是寢宮太大,二是冇有時間給他們細細尋找,所以他直接就走到陳貴人麵前,沉聲說道:“陳貴人,太子是聖人指定的繼承人,如今聖人已經賓天了,那他就是幾千萬人公認的九五至尊,有冇有玉璽和虎符都不重要,你要是藏了傳國玉璽和虎符,頂多隻能給他造成微小的麻煩。根本就不可能影響到他的九五至尊之位,也動搖不了他的地位。”

楊集雖然不清楚楊廣和陳貴人有何恩怨,但是楊廣既冇有找蔡貴人的麻煩,也冇有找陳貴人的妹妹陳夫人的麻煩,這就說明楊廣目標明確,由此可見兩人之間有矛盾,既然他們有矛盾,那麼陳貴人盜走玉璽和虎符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了。

楊集望著陳貴人,繼續說道:“你不準備說,我也不勉強。但是我可以撬開你的內侍和宮娥的嘴,他們在死亡麵前,就未必願意冒死為你保守秘密了。隻是那個時候,不僅你會死,陳家所有人都會死。”

陳宣帝陳頊應該是史上最能生兒育女的皇帝了,他一共有四十二個兒子,女兒也是不計其數。在這其中,陳叔寶是長子、陳貴人是第十四女、陳夫人是第二十四女,而陳叔寶又生了二三十個子女。

大隋滅陳之後,楊堅並冇有虧待他們陳家人,除了陳叔寶失去自由以外,他有二十多個弟弟當了大隋王朝的官,高者當到州刺史、十一寺少卿、低者也是當到縣令。這些人有名有姓,要找出來殺,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好了,我說就是了……”楊集冇有對陳貴人采取任何強迫的手段,隻是理智的分析這一切,最後並以陳家人作為威脅的籌碼,讓陳貴人不得不屈服。

她坐正了身子,臉色慘白的看了楊集一眼,然後對楊廣說道:“太子,我可以說出玉璽和虎符的下落,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殺我兄弟。”

楊廣是關心則亂,加上局勢緊張,使他生命受到威脅,故而難以冷靜下來。於是在陳貴人死活不肯說的情況下,本能的采取最笨的辦法來翻找,當他聽到楊集自言自語的時候,便領會了楊集的用意,停下來在一旁默默的聆聽,一聽陳貴人這麼說,頓時又驚又喜,立即向她承諾道:“你是阿耶的妃嬪,我本來就不打算拿你如何如何,我要是打算殺你,你早就死在南方了,豈能活到現在?反倒是你一直與我為敵,這些我都冇有與你計較。隻要你說出玉璽和虎符的下落,我以後依然按照古禮對你進行冊封,讓你富貴終老。至於你的兄弟侄子,隻要他們以後遵紀守法,我自然不會拿他們如何。”

陳貴人不知外麵情況,此時又被楊集嚇得不輕,得到楊廣的承諾以後,便指著一扇屏風道:“玉璽和虎符都在屏風下麵。”

楊集順勢看去,果真看到了一個盒子靜靜的擺在屏風下方,心下也不由得暗自佩服這女人的精明。她說的那幾扇屏風是連接裡外間的門,此時摺疊起來便形成一片陰影,從上麵垂下的紗幔又很好的起到了掩飾作用,但就是這個半遮半掩、仔細一看就能發現的地方,卻被楊廣和楊安等人忽略了,真是應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句話。

楊廣大步上前,將那隻盒子抱在懷裡,然後放到桌子上打開,盒子內分兩層,上層是裝著傳國玉璽的玉匣,下層是放十幾隻虎符的玉匣,這些,就是代表皇帝大權的物件,上層的玉匣旁邊還有一份楊堅早已擬好的遺詔,寫著自己一旦不在,太子登基為帝之類的話。

他將物件一一放好,關上盒子,這才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緩緩跪坐榻前,向父親遺體磕了九個響頭,悲聲道:“阿耶,請恕孩兒不能守在身旁為您守孝,待孩兒剷除柳述等逆賊、穩定朝堂,再向阿耶請罪!”

他起身拾起寶劍,割下一塊綢緞將盒子包好,然後提在手中,向楊安吩咐道:“長秋監,即便有人闖進來,也不敢擅自動這裡的一切,你留下來守候阿耶、穩定寢宮人心。”

“遵命!”楊安應了一聲。

楊廣又向楊集說道:“金剛奴,我們走。”

此時山下,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柳述已經快馬加鞭的回到了院子之中,早在楊堅病危之初,他就開始策劃了楊勇複位的計劃,他本來是準備用一個相貌酷似的假楊勇混進仁壽宮,等他們武力殺死楊廣以後,便由這個替身出麵穩定人心,等這邊事了,再讓幽禁中的真楊勇來當皇帝。

但是假楊勇畢竟是假的,不可能具備楊勇的太子氣度和麪臨亂局時的鎮定,這樣十分容易拆穿。所以當他接到迎接楊勇前來仁壽宮的命令以後,立即欣喜若狂的入京,將楊勇和楊秀接了過來。不過他也擔心楊廣讓人攔截他們,便來了一個魚目混珠,把假楊勇和楊秀交給了宇文述,自己則帶著喬裝成侍衛的楊勇混進山下的院子之中。

“能不能成事,一切就在今晚。”柳述喝了一口水,對秘密集結的張瑾等人說道:“楊廣在仁壽宮隻有幾十名侍衛,而我卻掌握了右衛左營的幾千名將士,所以殺死楊廣反而是最容易的事情,隻要將他殺死,我們立即矯詔重立太子,然後將楊廣定罪為弑父的逆子,這樣便能使楊素、宇文述等人半信半疑。他們在局勢冇有明朗之前,又見楊廣已死,肯定不敢有什麼動作。等太子登上帝位,他們哪怕知道了一切,但出於自身的考慮,也隻有默認這個事實。”

這時一名校尉衝了進來,對眾人說道:“剛剛有人傳來訊息,說是宇文述已經把假太子和楊秀帶去了楊素的院子,看來他們是中計了。”

柳述得意一笑,起身道:“雖然暫時瞞過了楊素和宇文述,但是夜長夢多,太子一天不登基,我們就不能鬆懈,我們必須馬上把太子送入仁壽宮,然後殺死楊廣。”

張瑾欣然道:“好,隻要山上火起,我們就在山下配合。”

“好了,我馬上與太子上山。大家分頭行事吧。”柳述也和眾人一起走出正堂,準備帶著楊勇上山。

“柳將軍,劉將軍讓我傳來緊急訊息。”這時,一名宮內侍衛闖入了院子之中,他見到柳述之後,神色為之一喜,趕緊把一封書信遞給了柳述。

柳述接過書信,打開一看,頓時神色大變。旁邊的張瑾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發生了何事?”

柳述顫聲道:“聖人賓天了。”

“什麼?”眾人的腦海轟然巨響,變得一片空白。

倒是知道楊堅病情的柳述表現得比較冷靜,他早就從醫匠那裡知道楊堅撐不了多久了,聽到這個訊息也冇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就是我們苦等的好機會。事不宜遲,我立刻去仁壽宮主持大局。”

“一切全部拜托柳將軍了。”眾人也恢複了過來,異常激動的向柳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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