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蕭煜所說,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市井閒漢自然比不過門閥世家,不過有些事情,門閥世家不能做的,這些市井閒漢卻能做。
比如現在蕭煜想要做的事情。
“夫人,話不能這麼講…”蕭煜嘿嘿一笑,道:“他們雖然上不了檯麵,但是卻活躍於市井之中,並且掌控著民間的輿論,這一點,哪怕是官府逗做不到。”
李鐵心呆了片刻,眼睛越來越亮,“那你是打算?”
“唉,人人皆說人言輕微,可誰又知道,口誅筆伐,殺人如麻呢?既然很多人都對我被襲殺一事很感興趣,那麼索性,便讓它傳遍整個長安城吧!”
…
人言雖輕微,但若是說的人多了,就會變成人言可畏。
《詩經》裡麵講:“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輿論權是個好東西,它永遠掌握在群體的手中,而非個人的手中,而且它不需要對錯,一件事,隻要說的人多了,那它就是對的。
所以言語有時候可以顛倒黑白,成為壞人的利劍傷害冤枉好人,與道德觀念相悖。
將言論化作殺人的刀,蕭煜並不想這麼做,但是魏王勢力龐大,而且還是李二的愛子,就算蕭煜將魏王襲殺一事告訴李二,恐怕李二非但不會責罰李泰,反而會想方設法的除掉蕭煜。
一位外臣,和自己寵愛的兒子,兩者之間李二會選誰,這還需要用腦子想嗎?
但是除了李二,蕭煜實在想不到誰能製裁李泰,就連太子李承乾都不能。
所以冇辦法,他隻能用這種比較笨的辦法去為自己討回一個公告。
決定了該如何回擊之後,蕭煜心中反而放鬆了許多,魏王又如何,他來大唐這麼久,辛苦努力奮鬥了這麼多,不就是想活的更好?
如今連性命都受到了威脅,如果他還冇有任何動作的話,那以前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白費功夫嗎?
…
對於閒漢們來說,將輿論控製在自己手中實在是太簡單了,隻需要三五個人聚在一起,在坊間,在酒肆討論某個話題,便能將輿論悄無聲息的散佈出去。
“哎,你們知道不?前些日子,咱長安有名的少年俊傑西州侯蕭煜,在城外遭遇了襲殺…”
東市一個熱鬨非凡的酒肆中,幾個人圍坐成一桌,一個閒漢抿了口酒,左右環視一圈,故意壓低聲音道:“我有個弟兄,在魏王府做事,他跟我說,襲殺蕭縣侯的那一夥人中,有一個人曾經出入過魏王府,所以這件事啊…很可能跟魏王有關係…”
魏王兩個字,無疑很吸引人,這閒漢話音剛落,原本懶洋洋的眾人渾身一振,立刻來了精神,然後紛紛開始八卦起來。
“這位兄台,這蕭縣侯遇襲一事,我們也或多或少聽過一些,但這件事,咋跟魏王有關嘞?快說說!”
酒客們七嘴八舌得催促起來,能在這種酒肆喝酒,基本上都是社會底層人士,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聚在一起,然後討論著各種朝堂或者皇室的秘辛,有時候還會像模像樣的高談闊論一番,大家雖然不是朝廷官員,但也有一顆為大唐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心。
閒漢見自己的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得意一笑,但是他卻閉上了嘴巴,端著酒碗一飲而儘,末了還咂吧了一下嘴,顯得有些意猶未儘。
眾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這閒漢卻不在說話,急得他們抓耳撓腮,恨不得將酒水潑在這閒漢臉上。
倒是有心思活絡的主,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招來店小二,叫上一壺好酒,又親自給閒漢滿上。
有人請客,閒漢自然不好再賣關子,於是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道:“聽說啊,是因為魏王曾經想要拉攏蕭縣侯,但是最後卻被蕭縣侯給拒絕了,於是魏王惱羞成怒,便密謀對蕭縣侯出手,要不是蕭縣侯身手好,恐怕就出事了…”
這件事牽扯的似乎有些大,閒漢說完之後,便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至於其他酒客,也都是沉默不語,但是臉上卻帶著幾分“原來如此”的釋然。
閒漢抿了抿嘴,道:“我可什麼都冇說,你們也什麼都冇聽到…”
眾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這件事乾係太大,不過八卦的種子已經埋在了他們心底,隻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便會破土而出。
…
同樣的話題不止在一處議論,東西兩市的酒肆中,三五成群的人彙聚在一起,幾番閒聊扯淡後,便悄無聲息得進入了正題。
這一日,不知有多少閒漢忽然活絡起來,他們流竄於東西兩市的各個酒肆中,然後以閒聊的姿態,不準痕跡得將話題引到了魏王身上。
就像迅速蔓延的瘟疫一般,一傳十,十傳百,短短數日,長安城中關於魏王的傳言,便如雪花般飛快飄散至各個角落。
《震驚,少年俊傑,大唐侯爵,朝廷功臣,西州侯蕭煜無故被襲殺,背後真凶竟與魏王有關!》
很吸引人的話題,蕭煜和李泰在長安都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一個是近些年異軍突起的黑馬,立下無數功勞,被大唐皇帝器重。
另一位更是大唐皇子,皇位繼承人的熱門人物。
這兩位人物鬨了起來,自然會讓無數人開始關注此事的發展,甚至於許多人同情心氾濫,都覺得魏王殿下太過分,居然如此對待一位為大唐立下無數功勞的大功臣。
長安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許多人都開始圍繞著這件事討論起來。
流言的威力是巨大的,這年頭一件隨便一件小事就能被吹上天,更何況這種足以震驚無數人的大事?
現在整個長安城,無論是酒肆,驛站,甚至於街道上,都在說著同一件事。
口誅筆伐,殺人如麻!
事情鬨得太大,這件原本應該塵封的懸案,終於引起了朝堂眾臣的注意。
於是在散播流言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些打扮儒雅的中年人或者老人,當他們聽到閒漢們的談論時,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情不自禁得多了幾分慍怒。
他們的身份或許並不是多位高權重,但是他們和這些閒漢一樣,也控製著輿論。
不同的是,閒漢們的輿論隻能在民間,並且有些見不得人,但是他們的輿論,卻能影響到朝堂,甚至於影響皇家。
因為他們的官職很如雷貫耳,那便是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