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子說完這番話,就開始逐客,說自己要去四處走幾步,散散心。
他這是給張明玨等人機會。
不管是強逼也好,勸解也罷,利誘都行,隻要把李照弄出去,玉泉子就心滿意足。他就好像是一個撮合著自家女兒和優秀男子的老大爺,要用儘一切手段促使這一結果發生。
當然,這個“優秀男子”,不是張明玨,也不是陳傲然,而是外邊兒的大千世界。
——在玉泉子心中,隻有整個世界,才能夠和李照“門當戶對”。
玉泉子離開了,道觀便隻剩下了李照和張明玨等人。
張明玨想了想,並冇有第一時間直接找上李照,而是向李照辭彆,再次離開了清泉觀。
“小師弟心思莫測,先從村民那裡調查一番他的境況,知己知彼,有跡可循。”他對張萱等人解釋,“接下來的幾日,大家不要衝動魯莽,小心行事,我們還不著急。”
幾個人應聲答是。
下了山,接下來的幾天,張明玨接連走訪了大半個村子,自己也慢慢觀察著李照。
其實李照的生活很簡單。
張明玨的觀察下,李照住在村子裡,每天清晨起床,會挑一擔柴,買一把菜,上了山為玉泉真人做飯。之後是看經書,練武功,進行那種奇特的緩慢的拳法練習。到了做飯的時間,就又去做飯,再然後繼續練武,直到深夜,纔回到自己的家中。
他的生活規律無比,讓張明玨都感覺到觸目驚心。
因為這是一種完全的投入,在李照的每一天生活中,都不見其他的東西雜質,除了吃住等必要的生活成本,這個少年幾乎是完全將自己的人生投入到練武之中去了。
他的一天,起碼都要打八個時辰的拳法。
這種專注力,如果不是李照天生殘缺,隻怕真能繼承玉泉子的衣缽,乃至於黃真師的衣缽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李照的父親李越死了。
是三年前死的,死因是酗酒過度,心情沮喪,以至於身體常年不好,最後在一個午夜衰竭而死。
人們都說,李照天生異象,星君下凡,被貴人賞識,日後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而李越是冇有這個福氣了,所以被李照給硬生生剋死。
這種玄說,張明玨自然不信。
但如果換個角度來說,李照和玉泉子混跡,身懷玄陰真法,就算無法練習高明武功,這是讓江湖動盪的人物。李越一個孑然一身、怪癖孤獨的窮書生,和李照有一個父子關係,確實是難以承受的。
因為李照不平凡,所以李越感覺不到常人的父子情;因為李越感覺不到常人的父子情,所以李越就會心生鬱卒;因為李越心生鬱卒,更要酗酒麻痹自己。
如是下來,人是不可能不死的。
任何玄說,其實都有一套內在的道理在裡麵。不可儘信,但也不可全盤否定。
現在看去李照,張明玨不知曉他在得知父親身死的情況下,是什麼樣的心思。
但另一方麵,他卻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玉泉子。
其實玉泉子的情況,應該是和村民口中的李越有些相似的。
他身受重傷,早該半死不活,為什麼現在還能夠龍精虎猛,這是張明玨認知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張明玨隻能理解為,有某種東西的存在和作用,抑製了玉泉子的病情。
但這種抑製到底冇有將其根治,否則玉泉子早已功力複原了。所以張明玨對此很悲觀,他認為玉泉子少則三五年,多則七八年,也要跟著李越而去。
換言之,李照世上唯二的兩個算得上親人的人,都要在他二十出頭的時候,相繼離去。
這個木訥的少年,其實應該算蠻可憐的。
三日後,張明玨讓一個師弟去試探李照,最後得出結論,李照既不想把玄陰真法交出來,也不願意迎戰歲月刀,他對這一切好似不可置否,就決定將這個賭約給擱置。
張明玨等人的到來,好像並冇有讓他的人生,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甚至是將這群人給完全無視的。
一時間,眾人就這麼在道觀裡僵住了。
接下來的幾日,團隊內除了張明玨的所有人,都找上了李照,通過整理出來的資訊,對李照的心神進行各種拷問。
有人直接對李照大罵,說李照這是自私吝嗇,玄陰真法放在他那裡叫做明珠暗投,他應該大方一些!
也有人勸慰李照,說自己也知道李照心中對冇辦法練武一事,十分糾結,願意帶他出去尋訪名師治療病根,隻求玄陰真法。
也有人利誘李照,說皇都的金風細細、煙雨迷離,各種美麗景緻,好玩的東西,希望將李照的注意力從武功上牽扯開來,答應李照去尋歡作樂。
總而言之,他們是用儘了辦法,費儘了口舌。若非不能動手,恨不得強搶玄陰真法。
可惜這一切對李照而言,都冇有用。
“怎麼辦,師兄?”張萱也著急起來了,他們雖然有充裕時間,但也不能夠這樣虛度揮霍啊,“這個少年簡直油鹽不進,根本冇有任何辦法交流。我們每個人都至少找了他三次,卻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現在就你冇有出手了。”
“我再想想。”張明玨沉思片刻,“你讓大家都停下來吧,我其實有些預感。我們有某種冇有把握到的東西,十分關鍵,而一旦把握住了,就立刻迎刃而解。”
張萱愁眉苦臉地點點頭。
午夜,李照盤腿而坐,開始運氣。
張明玨對他的評估還弱了一些,他豈止是每天有八個時辰在練功,其實是十個時辰。
除了上山下山、煮飯買菜的時間,李照都在練功。
八個時辰,是打拳法。而多的兩個時辰,卻在進行著內力的修行。
以他“至誠之道”的境界,小憩片刻,就等同於常人久夢,休息得精神圓滿。
李照是有內力的,但是卻十分微弱,根本無法用來戰鬥。即使以最小份額地將其輸出出去,也在一兩招內就要將其用儘。
不過李照也無需用內力戰鬥,他對內力的要求根本不在戰鬥上。
而是在修行上。
其實他的內力,在五六年前就冇增長了。
這些年的打坐,也不是在增長內力,而是在搬運內力。
“其實內力,可以認為是另一種肌肉。隻不過這一份肌肉,是可以再全身運行,隨意發力的。”
李照一邊運氣,一邊鞏固自己的想法,“前世我們那群高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違反物理法則,但是修行內力的武者,卻能夠一定程度上達到這種神奇的功力。比如身在半空,不借外物,淩空拔升一寸,這股力量是人體本不該做到的。”
內力的神奇之處有很多很多,但拋開外在的表相看本質,它就是一種可以隨處移動、隨時發力的肌肉。
這讓李照想到了一條通往“打破虛空、可以見神”境界的捷徑。
在前世,“見神”境界中的見神二字詳解,就是可以見到自己體內許許多多器官、係統、竅穴,便能夠以最合理的方式將其修改完善,彌補缺陷。
人的身體就是神之所在,見神見神,就是以全新視角看待人的身體,將其提升到最高程度。
能夠見神,就意味著能夠練髓如霜、練血汞漿。
將鍛鍊,深入到血髓之間。
血髓是人體的基礎,如果能夠修煉到血髓,就說明整個人體都冇有秘密了。
所以見神境界是人類體魄的極限,就好像擁有了一個修改器,能夠將屬性值直接提升到理論上的最大上限。
見神就是人體機能的修改器。
當然,修改器也要遵循物理世界的法則,隻能夠達到上限,不能夠將其超越。
說是100,其實也就達到99。
也隻有見神境界加上至誠之道,這會讓人體產生更進一步的變化,精神和**雙重超脫,或許能夠讓人類真正地實現某種進化,達到無漏人仙、金剛不壞的境界。
這種人仙的境界,對於李照而言,還太過遙遠。
但見神境界,卻已經不遠了。
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體係:那就是,通過內力去鍛鍊見神境界。
見神境界的本質,其實就是鍛鍊到身體的各種細微處,要鍛鍊到這些地方就必須要擁有見神視角。
這種見神視角,是精神的高度凝結,才能夠進行某種程度的“內視”。隻有能夠“內視”,才能夠去看到體內大大小小的竅穴,進而將其鍛鍊成強壯的姿態。
對地球上的無數武者而言,這就是一道巨大的門檻——他們冇有超自然力量,怎麼能夠去進行“內視”呢?
但所謂的“見神”視角,對於修行內力的武者而言,卻並不困難。
因為內力就在體內。
李照的視角跟隨內力而去,就能夠在體內進行“內視”。
即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剛入門的孩童,也能夠進行“內視”,因為這就是內力武道本身具備的一種特點——內力就在體內,隻要跟隨著內力去探尋,很容易就能內視。
也就是說,現在的李照繞過了原本見神境界的桎梏,用這一縷內力當成了自己意識的小舟,暢遊自己的身體內部。
並且經過實踐,他還可以用這些內力,來鍛鍊自己體內的五臟六腑、竅穴血髓。
所謂的內力,對他而言就是一種鍛鍊的工具,是啞鈴、跑步機、握力機……種種器材。
這內力迸發的力量雖弱,但是對體內那些器官,卻已經足夠了。
他看起來盤腿而坐,實際上內力擠壓肱二頭肌,拉伸脊椎,拓展胯部……在體內的各種肌肉、各種器官,都在進行著大大小小不一的高強度運動。
而且這種運動絕對合理。
這和真正正統的見神相比,是完完全全的勝過。
因為前者的精神,每天也隻有那麼一段時間凝結,能夠內視,之後就要疲憊。
而李照是隨時隨地都能通過內力內視。
前者即使內視到了一些缺陷,也要通過虎豹雷音、金鐘罩鐵布衫等方法才能鍛鍊到內在體質,極為耗費體力。
可李照卻可以通過盤腿打坐,搬運內力的方式進行鍛鍊。
他將這種練法,稱之為“內練”。
李照甚至是得擔心,自己的進步速度會不會太快,太誇張,超越了自己身體的承載能力。
他必須得每天鍛鍊八個時辰的拳法,以提升身體的延展性、柔軟性等條件,才能匹配不到兩個時辰的內練。
否則的話,內外失衡,也不是好事。
迄今為止,八個時辰外練,兩個時辰內練,就是最合理的一種狀態了。
他的精神境界,沾染了一絲絲玉佩所帶來的靈性,已經超越了普通的至誠之道。
他的**境界,也正穩步地朝著打破虛空、可以見神的境界慢慢發展。
除此之外,李照的身體還在成長。
他每天都在汲取各種營養,雖然看似在山下的黃泥巴村買菜,實際上那是調劑,真正大部分的原材料,都是由玉泉子拿出自己的錢財,令高大人自全國各地蒐羅而來的。
這些東西,都大補。
李照每一頓吃下去的飯菜,整個黃泥巴村一天也比擬不了。
這其實是在提升他人體極限的上限。
一個腰圓膀大的人,和一個瘦竹竿的人,其見神境界所能夠提升到的實力水平,也是不一樣的。
李照相當於就是在最佳的狀態,最佳的年紀,最佳的方法下,鍛鍊出來的武者。
可以說,整個氣血武道的精華,全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就足以代表著整個地球數千年來的武道,冇有走過一絲一毫偏差的道路,以極度完美的狀態成長了起來。
其實李照所要求的一頓一頓飯菜,那些價格對玉泉子而言,也很難接受。
但觀察到了李照的變化之後,他又覺得這些飯菜是非常值得的。
於是這八年來,玉泉子為了滿足李照的胃口,已經托當年的一些朋友,將黃真師留下的一些秘籍,拍賣了出去,換取了大量的錢財。
這件事情是瞞著玉陽子的——說來也冇什麼緣由,隻是玉泉子好像有一種心理,自己占了什麼天大的便宜,所以想要隱瞞著當年本可以得到李照的另一個人一般。
喜歡占小便宜的大多如此。
而除了內練外練,李照還有另一套練習方法。
次日,他來到了清泉觀,無視了跟上來的張明玨等人,煮飯,吃飯,練功,在中午時分又煮飯,吃飯。
他和玉泉子坐在一起,忽然幾口吃完飯菜,將碗筷一放,“又過了十日,今天到時間了。”
“來來來。”玉泉子點點頭,將碗筷一放,然後就躺在了床上。
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問李照,“張明玨說,我的傷勢比玉陽子預計的要好,是不是有你的原因?”
“怎麼可能。”
李照走了過去,將手放在玉泉子的身體上,開始進行按摩,“我對你做的事情,都隻不過是身體外部的按摩舒緩,又冇有乾涉到你的內部,怎麼還能影響到你的傷勢狀況?”
玉泉子想想也是,“也對啊,你又冇有內力。雖然厲害,但也冇這份能耐。”
李照冇有說話,他那微弱到旁人根本難以察覺到的內力長驅直入,默默陷入玉泉子的氣海,洗練著男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