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言先折去一趟飛龍寺, 跟小傢夥玩上半天。期間自然與慧淨和尚又唇槍舌戰了一番,仍是誰都說服不了誰。
她給蘇開朗留了沿途買來的些許小玩意兒,就揮手告彆,轉道去鶴南郡, 往文滄城走去。
路上, 柳舒言換下了道袍, 改做一襲鵝黃色的齊胸襦裙,髮髻打散下來,半挽用天藍色的髮帶鬆鬆綁起, 剩餘的墨發任由它如瀑披散至腰間。白虹劍也被她纏上了彩條, 減了十分銳意。
遠遠看出, 仿若一個出外踏青的小娘子, 天真爛漫。
“宿主,你這是打算扮豬吃老虎, 還是釣魚執法呢?”係統好奇的問道。
柳舒言捂著心口難以置信:“球球, 難道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我就不配穿小裙子嗎?”
係統默了一息, 把自己沉進水裡。但等柳舒言拾了野花款步入城,它看到周遭的情景, 恍然大悟:“原來文滄城是一座儒城。”
綠瓦白牆,紅袖倚芳, 沿街商販多售筆墨紙硯, 文書彩畫, 男子也多是文人衫,頭戴青巾, 女子襦裙軟絲,烏髮如雲。往來交談時皆低眉斂目,細聲軟語, 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都會文雅起來。
“文滄城可是儒修的朝聖之地,幾大有名的書院都開設在這裡。”柳舒言一邊在識海中與係統交談,一邊沿著街頭檢視著攤位上的貨品,感興趣了就停下來與商販講價。
“宿主,加油,多主動與人交流,【溝通】熟練度自然能提上去。”係統鼓勵道,“比起當年去市集買魚,你已經從容了許多了。”
柳舒言愣了下,低頭看著自己方拿起來端詳的墨硯,垂眸一笑。
“這個買給師父,他說不定會喜歡。”柳舒言剛準備問價,身後突然起了喧囂。
“讓開!快讓開——”
人群向兩側急分,一個黑馬頭突出,鐵蹄飛揚,根本不受馬鞍束縛,拉著廂車橫衝直撞,掀翻了不少攤位。
一個六歲小童腿短躲閃不及,被絆倒在地,眼瞅著就要被瘋馬的鐵蹄無情碾上之時,一個道身影橫現,文弱的書生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背迎上馬蹄!
眾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撇開頭,不忍直視。
然而一息停頓後,卻冇聽到慘叫聲,眾人回過頭,卻見一名身著鵝黃色裙衫的少女落在馬鞍上一手執劍,一手緊栓住韁繩,勒停了瘋馬。
韁繩勒進了肉裡,她以劍做支撐,脅住馬頭轉向,雙腿用力跨坐在馬鞍上。黑馬反掙,直起了半身,鐵蹄高舉,又被她製住,最終輕輕落到一旁,隻揚起了一寸薄塵。
危險消弭,黑馬踢踏踩地,低下馬頭。
書生趕緊抱住孩子大步跨到邊上,遠離廂車。待把小童交到驚慌失措的父母手上,他才鬆了口氣回過頭。
見到馬背上的黃衣姑娘,他愣了下,爾後笑意自心而發:“柳姑娘,是你啊。”
柳舒言想過可能會遇上他,卻冇想到會這麼快。
“對,須公子,是我啊。”確定黑馬已被震懾住不敢動彈,柳舒言從馬背上翻下,朝他從容一笑。
少女身姿翩然,真應了那句“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書生的耳畔染上了一點薄紅,正要暈染開之時,車廂中捂著頭手走出了兩個少女躬身朝人群致歉,並商量賠償。
看著年歲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一個穿了紅色的騎裝,腰上纏了一條鑲了寶石的黑紅色的小馬鞭,墨發用小吊墜綁了高高的馬尾,看著本應是颯爽英姿,但她此時妝發都亂了,捂著磕破了的腦門,雙目含淚的樣子倒像是個小可憐。
她一邊哭一邊追著人道歉,加上出手大方,本有心譴責她們縱馬的人也說不出什麼。
另一人看著要比她略年長一兩歲,身著淺藍色百碟飛花的襦裙,一番折騰下來,也隻鬢髮稍亂,麵容仍清冷淡然,如空穀幽蘭。若非柳舒言注意到她的左手不自然地瑟縮了下,也不會想到她在鬨馬中落了傷。
再端詳了幾眼,柳舒言冇料到還能再遇到一個故人。那位清冷脫俗的少女就是那年在花神節,為須成文的師弟顧經國助演的延音堂,祝夢旋。
而祝夢旋也看到,並認出他們二人。昔日那一場劍舞,三位主角以這樣一種方式在異地重逢。本以為隻是萍水相逢,但冥冥中自有緣分。
祝夢旋款步上前朝他們鄭重一禮:“柳道友,須道友,方才行路心急,未料到馬匹會失控。多謝你們及時出手,見義勇為,纔沒釀成大錯。”
與她一路的騎裝小姑娘,賠償完後也哭著趕來,眼淚掉得跟不要錢似的:“與祝姐姐無關,都是我馬術不熟,又要爭先趕路。”
“你確實要吸取教訓,不能抱有僥倖心理。”祝夢旋右手輕輕拍在她背上,“但時間已經很趕了,你再哭隻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小姑娘一愣,立刻把眼淚擦乾:“對,袁姐姐她們都在等我們!”
“柳道友,須道友,我們先告辭了。”
但等她們走回廂車時又頓住了,小姑娘握住韁繩,臉蛋漸漸漲紅:“祝姐姐,我……我腿軟了。”
剛出了事故,她對禦馬駕車有陰影了。從前無所畏懼隻是因為不知後果,如今她生怕自己技藝不精會再傷到彆人。
祝夢旋左手不自然地動了下。她倒是能禦器趕一段路,但修為尚淺,帶不來人。小姑娘樂夢秋是她孃家的小妹妹,隻是個普通人。她們是瞞著家裡跑出來的,江湖經驗不足,行程又急,來不及雇傭車伕。本想著用馬車趕路會穩妥一些,樂夢秋又出身將門,騎射武功都過得去,冇想到臨門一腳時,還是惹了禍。
她看向高大的黑馬:“那讓我……”
一隻手越過她握住了韁繩,祝夢旋迴頭對上了柳舒言微彎的桃花眸,聽她笑道:“正好我一人一劍自出遊曆,不知可有榮幸,讓我送兩位美人一程?”
祝夢旋紅唇微抿:“有勞柳道友了。”
“祝道友何必如此客氣,當初的劍舞伴曲也讓我受益匪淺。”她的劍舞本是隨心,換句話來說就是亂來,冇有招式冇有規律,連下一息劍指何方自己也不清楚,奈何祝夢旋卻能漸漸跟上她的步伐,最後曲與舞同步,她好似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俞伯牙難遇鐘子期,聽君一曲勝過我閉關十年。”柳舒言拉住她的右手,把她扶上了車,順帶幫她檢視了左手的傷處。
“隻是些許錯位。”不等她回答,柳舒言一個巧力把骨節挪回原位。祝夢旋詫異地看向她,為了不讓樂夢秋擔心,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發現的。
“我小時候調皮,加上練劍嘛……”狗東西幫她掰多了,她看著痛著也會了。這麼說的話,還得感謝他?可怕。
祝夢旋輕道了一聲謝,彎腰坐進了車廂中,雙手相疊放在膝上,即使冇有靠背,背梁依舊筆直。她半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手,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車架處,耳朵微微豎起。
樂夢秋撩起了簾子,踩在了車轅處,剛跳上了馬車。她對這個會駕車的姐姐很有好感,一直不捨得進車廂,想在外頭跟她多說話。
“對了,你們是要去哪裡?”柳舒言猛然想起,馬車跑起來了,目的地還冇問。
“萬裡書院!”樂夢秋立刻搶答。
本來正猶豫著要不要悄然離開的須成文,頓住了腳步。這個他熟啊!
豈料樂夢秋下一刻就握住拳頭,全然忘了傷痛,憤慨道:“我們要去萬裡書院踢館!”
須成文:誒???
作者有話要說: 須成文:糟糕,快回去守家!
樂夢秋:祝姐姐,我們捉到了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