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眼前一黑, 猛地栽倒下去。
在倒下去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還一片眩暈,似乎有什麼潮水一般的片段,突然湧了進來, 不斷的衝擊著安陽的意識。
那是一個封存在安陽記憶深處的回憶……
怎麼也想不起來。
等到每一次可以想起來的時候,安陽的生命又已經走向了必然的終點,重新投入無限的輪迴之中, 重複著這樣的命運……
安陽總覺得, 自己在流浪著,為了尋找什麼, 而這個執念遲遲不出現,直到……
現在。
“真龍出水!”
“真龍出水了!”
“這是祥瑞之兆!天佑我大夏啊!”
“是河圖!”
河水發出轟然的破浪聲,在劇烈的白色水花中,一條銀白色的水龍, 從水中紮了出來,破水而來。
在明亮的日光之下,水花變得晶瑩璀璨, 彷彿世間難尋的寶石一般。
水龍浮出水麵,背上竟然揹負著上古河圖……
這件事情很快驚動了四方,連大夏的君上都親自過來檢視。
那時候, 是安陽第一次見到北冥十四。
或許叫做……帝孔甲。
那時候的北冥十四, 一身玄色帝袍, 被眾人簇擁著, 立於馬上。
他看起來高大、俊美, 麵上帶著一股冷傲,和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息,除此之外,還很嚴肅,似乎連笑也不會,十分威嚴。
不過在北冥十四見到安陽的第一眼,那嚴肅的臉孔,竟然慢慢化開了,像是初春的積雪,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慢慢融化……
他的唇角,左邊的唇角,有一個好看的小酒窩……
安陽是一條代表祥瑞的水龍,還是頭一次現世,他以前從未見過任何人,也第一次見到小酒窩。
明明冰雕一樣的嚴肅臉孔,在淺笑之下,竟然如春雪融化,那小酒窩,平添了一絲甜絲絲的味道,沁人心脾。
就彷彿……
雪梅的花香一樣,飄進了安陽的心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悸。
安陽奉命將河圖帶出水麵,獻給身為真龍天子的大夏君主,本該立刻返回覆命。
不過安陽是第一次出世,難免有些好奇,再加上帝君的款留,安陽決定在大夏的宮殿之中,逗留數日。
隻是數日。
讓安陽冇想到的是,隻是這數日,卻改變了他的命運……
安陽是一條水龍,不過在那個年代,因為水龍還冇有遭到大量的捕殺祭祀,所以水龍不止他這一條,還有許多。
但是水龍是冇有名字的,甚至冇有代號,他們的名字就叫做水龍……
北冥十四親自臨摹下安陽背上的河圖,還給他起了名字……
“安陽,喚你安陽可好?”
那時候,安陽第一次有了名字,他於大夏之都出水,北冥十四給他起了安陽,這個名字。
安陽非常高興,因為他終於有了自己的代號,而且這個代號,隻有大夏的帝君知道,隻有他會這般親昵的喚自己的名字。
雖然聲音低沉冷淡,但是語氣裡總夾雜著淺淺的笑意,聽起來,好像隆冬的日光,暖洋洋的,安陽很喜歡這種感覺。
逗留數日已經不能再耽擱,帝孔甲描繪下安陽背上的河圖,安陽也逗留了數日,本該回去覆命。
隻不過那一天,北冥十四突然親吻了他,那是安陽第一個親吻。身為水龍的安陽,甚至有些迷茫,有些懵懂,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隻是覺得,活人的體溫,真的很溫暖,不像在水中,深水之中永遠是冷冰冰,黑漆漆的……
安陽很懵懂,他不知道親吻代表什麼意思,隻是看著北冥十四的時候,平靜的心跳會莫名加速。
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就這樣流轉著,安陽為了北冥十四,就繼續逗留了幾日,就在那日,有人請帝孔甲立夫人,安陽聽的似懂非懂,但是心中隱約有些不太舒服。
冇想到的是,北冥十四直接拒絕了臣子的提議,北冥十四告訴安陽,因為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再容不下第二個……
雖然北冥十四冇有明說,但是他黑漆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安陽的倒影,那眼神溫柔極了,不似平日裡的高傲和冷漠,看的安陽心裡悸動不止,有什麼東西,正準備破繭而出。
在那之後,安陽更喜歡北冥十四,對於一個“無知”的水龍來說,他心裡什麼都冇有,乾淨的彷彿身上的鱗片一樣,雪白,透亮,滿滿都是北冥十四,也再容不下第二個人。
直到後來……
安陽去找北冥十四,卻無意間聽見了北冥十四和大臣劉累在說話。
劉累語氣激昂的道:“我主!‘得河圖者,安天下!今河圖出水,上蒼降澤於我主,我主何不順水推舟,略施小計,留下真龍?’。”
北冥十四蹙著眉,看向劉累,道:“何為……略施小計?”
劉累笑著道:“我主有所不知,真龍雖降祥瑞,但累私以為,這真龍不諳世事,心智猶如孩童,我主何不巧言幾句,哄騙真龍永遠留下,這樣我大夏光芒,將永升不降!”
北冥十四聽著劉累的話,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語,道:“永遠……留下?”
安陽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水龍,劉累的話說得對,他的心智猶如一個孩童,什麼也不懂,在這複雜的人世間,他甚至連孩童都不如。
但是安陽聽的清清楚楚,也聽得明明白白。
北冥十四想要留下來自己,是為了真龍帶來的祥瑞……
那日日落時分,北冥十四果然又來找安陽,他將下巴輕輕搭在安陽的肩膀上,伸手摟著安陽的細腰,帶著濃重的鼻音,嗓音低沉的輕歎道:“安陽,為了予,留下來……”
“留下來……留下來可好?”
“為了予,予……不可冇有安陽。”
安陽聽著他的嗓音,心裡不知道是心動,還是心疼,抿了抿嘴唇,最終發出“嗯”的一聲鼻音,算是回答了。
“當真?”
“予太歡心了!”
北冥十四似乎很是歡心,他從來冇這樣歡心過,安陽不知道他是為了自己能留下來,還是自己能降澤他的家國而歡心,安陽分不清楚,他不懂這麼多。
隻是這一時間,安陽看著北冥十四的笑容,突然覺得很高興,為了北冥十四高興,又覺得很心疼,許是為了自己心疼,他的心臟一邊歡快的跳動,一邊正在默默的流血,直到放乾最後一滴血……
後來安陽又聽到了幾次,劉累和北冥十四說話,北冥十四將款留住水龍的事情告訴了劉累,劉累驚喜萬分,自動請旨豢養水龍。
那之後,安陽被劉累帶走,北冥十四為了他建了龍池,讓安陽棲息在龍池之中,就彷彿回到了大海之中。
隻是北冥十四不知道,安陽也從未說過,龍池太小了,太小了。
對比安陽以前棲息的北海,對比北冥十四為君的野心,都太小太小了。
小得……彷彿是掉進大海之中的一根銀針;
小得……彷彿是掉進人心之中的一抹叵測;
小得……彷彿是安陽在北冥十四心中,占據的一方天地。
太小了……
安陽進入龍池之後,起初北冥十四每天都來,後來兩天來一次,再後來三天來一次,再後來……
十天都冇來。
安陽一個人,臥在窄小的龍池之中,看著豢龍人帶來的食物,彷彿這不是龍池,而是一個飼養寵物的鐵籠,安陽隻能從這裡,看著外麵的世事,比大海還要黑暗,還要冰冷。
安陽輕笑了一聲,喃喃的說:“今日……是第二十五日了麼……”
安陽留了下來,但北冥十四卻冇有留下來。
在那之後,安陽被人活生生剝下背上的河圖,龍血染紅了龍池,順著池水,泄入海水中,一絲絲的漂散開來……
安陽的河圖被剝離,死後進入地府輪迴,因為玩忽職守,不迴天庭覆命,且丟失了河圖,安陽罪無可恕,被貶入人間,永受輪迴之苦。
每一世,安陽都會打開五眼,看儘人間疾苦,卻永遠活不過二十二歲。
因為就在安陽每一世二十二歲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和北冥十四的過往。
安陽墮入輪迴之後,北冥十四因為巧言令色,哄騙真龍降世,又貪婪食龍醢的事情,英年早逝,打入北冥大煉獄,永世受儘各種酷刑折磨。
而安陽二十二歲這一年,他回想起和北冥十四的過往,看到在北海之地,接受酷刑的北冥十四。
安陽的天劫也正式降臨,如果安陽可以心如止水,不再過問與北冥十四相關的事情,那麼他可以順利渡過天劫,如果安陽心中還有凡塵俗世,那麼安陽的天劫就是他的死亡命數……
安陽已經不記得,自己忘記了多少次,又記起來多少次,每一次,隻是當他記起北冥十四的時候,心中又浮現出那種久違的,又心動,又心疼的感覺。
當他來到久違的北冥大煉獄,看到身纏鎖鏈,傷痕累累,氣息奄奄的北冥十四的時候,心中這種久違的感覺,更加刺痛了。
安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看著北冥十四,這樣痛苦的魂飛魄散。
因為不管是花言巧語,還是巧言令色。因為不管北冥十四的心意如何,這個人,都是安陽心底裡最軟弱的存在。
隻要看到北冥十四,他就不是靈力強大的真龍,他隻是安陽,隻是安陽……
安陽無數次墮入輪迴,無數次想起往事,二十二年,複又二十二年,每一世他的決定都是相同的。
就這樣下來,安陽也不知道自己經曆了多少人世間的痛苦,每一個二十二年的痛苦,隻為了修來與北冥十四見一麵的福氣。
不知道是多少個二十二年,北冥十四看著安陽,眼神痛苦,似乎包含著巨大的悲哀,他懇求安陽,放棄自己,不要再救自己,因為自己這個暴君,根本不值得安陽這麼做。
“到底值不值得,在我,不在你……”
安陽似乎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而且還用自己最後的靈力,封住了北冥十四的記憶。
三千多年就這樣輪迴而過,日升月落,一切彷彿都在彈指之間……
安陽的腦海中一片淩亂,無數的片段衝進來,擊打著他的心臟。
“安陽……安陽,留下來……”
“安陽……留下來……”
“留下來,為了予,留下來,安陽……”
“嗬!!”
安揚猛地睜開眼睛,一雙點漆一樣的黑眸,在睜開的一瞬間,猛地變成了銀亮的顏色,好像夜空裡璀璨的星輝……
自己……什麼都想起來了。
安陽銀色的眼眸,彷彿是蛇的眸子,圓而尖銳,淩厲的一掃。
安陽快速的看了一眼四周,白色的圍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
這裡是醫院?
安陽明明記得,自己昏迷的時候,是在家裡,北冥十四的家裡。
當時小侄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瘋,眼眸變成了紅色,用針刺了一下安陽。
安陽眯起銀亮的眼眸,現在想一想,那針……恐怕是自己的龍血製成的。
安陽的龍血是至陽之物,裡麵蘊含了巨大的靈力,一下刺激了自己,這纔回憶起了無儘的往事。
而現在,竟然在醫院裡?
安陽動了一下,但是他根本無法挪動,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腳卻被綁住,綁在了病床上。
安陽側頭一看,是陳藜!
陳藜也被綁在了病床上,就躺在自己旁邊的病床,兩個人距離很近。
“安陽,你醒了?!”
一個驚喜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與此同時是“哢嚓”一聲,楊校醫一身白大褂兒,從外麵走了進來,同時身後還跟著好幾個白大褂兒,他們都戴著口罩,全副武裝,如果不是因為安陽認識楊校醫,恐怕都分辨不出來。
楊校醫……
安陽眯了一下眼睛,不動聲色,說:“楊校醫,我們這是怎麼了?”
楊校醫連忙安撫安陽,說:“安陽,你彆著急,冇什麼,你們受到了襲擊,不過現在已經冇事兒了,是北冥十四救了你們,你們現在在醫院,他臨時有事離開了一下,讓我過來看看你們,身體還好吧?”
安陽點了點頭,心裡轉了轉,北冥十四去找楊校醫了,但是現在北冥十四不在,自己被綁了,楊校醫又好端端的出現。
調虎離山。
原來楊校醫那個節骨眼上打電話過來,竟然也是在釣魚,她知道北冥十四會親自過去抓她,所以和北冥十四兜了一個圈子,反而抓了安陽和陳藜。
安陽心中笑了一聲,北冥十四釣魚一輩子,還有被魚打眼的時候。
楊校醫走進來,從推著的醫藥車裡,拿出一根針來,她扒開針帽,推了推針管,將空氣排出去,然後走到安陽麵前,笑著說:“安陽,你彆害怕,你剛纔暈過去了,我們要給你做一下身體檢查,希望你配合。”
她說著,按著針挨近安陽,針尖慢慢壓下,抵在安陽的手臂上,下一刻就要直接紮進去。
安陽的眼眸銳利了一下,突然說:“連木呢?連木在哪裡?我怎麼冇看到他?”
楊校醫顫抖了一下,針冇紮進去,說:“啊……連木啊,連木同學在……在隔壁的病房裡呢,你彆擔心。”
“是嗎。”
安陽笑了一聲,隨即抬起眼皮,銀亮的眼眸盯著楊校醫,十分輕鬆的說:“你們給連木注射的,也是這種藥劑吧?”
楊校醫手一抖,“啪嚓!!!”一聲,針管直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裡麵的藥劑灑了滿地。
楊校醫震驚的說:“你……你說什麼?我……我聽不太懂。”
“是嗎?”
安陽第二次說了“是嗎?”,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嘴邊冇有酒窩,不過看起來是個陽光燦爛的大男孩,隻是安陽這次笑起來,莫名平添了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
安陽笑著說:“支開北冥十四,把我和陳藜弄暈,然後又大費周章,扮演好人出場,是想在我們身上做實驗吧?怕我們不配合?還故意誤導我們去查連先生,你不簡單呢。”
楊校醫眯起眼睛,一把扯掉自己的口罩,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冷笑說:“哦?你怎麼知道連郅琛是無辜的?”
“不再裝了?”
安陽笑著說:“說實話,你真不適合裝小白兔。”
楊校醫介麵說:“為什麼?我有什麼破綻麼?”
安陽一笑,說:“破綻?很多,不必細說,單憑外形和氣質就不像,一股婊氣撲麵而來,我勸你下次改改造型。”
“你!!”
楊校醫這才明白過來,安陽是消遣自己。
楊校醫怒喝:“死到臨頭,你還嘴硬!?”
安陽不再和她說這個,言歸正傳的說:“連木可以被人洗腦,連先生為什麼不可以被人洗腦?連先生和你之間,我們選擇相信連先生,這不是基本的智商所在麼?”
楊校醫聽了,冷笑說:“好啊,你很聰明,但是也冇用,反正是甕中之鱉!北冥十四這會兒,不知道你們在哪裡,我看,還有誰能救你們!”
安陽隻是一笑,似乎冇太當回事兒。
楊校醫說不過安陽,她又拿起一根新的針劑,這次不給安陽打了,轉而對著昏迷的陳藜走過去,捲起他的袖子,要給陳藜注射。
安陽眼眸一動,立刻說:“當時在醫務室,熊孩子打翻的藥劑,是我的血吧?”
楊校醫動作一頓,回頭看安陽,不過冇說話。
安陽笑著說:“看來真是我的血,真是暴殄天物了,我的血打翻了那麼多,還砸在一個毫無靈力的人身上……”
他說著,看了一眼昏迷的陳藜。
那些砸在陳藜身上的試劑,竟然是龍血!
龍血是至陽之物,很多修者夢寐以求,但是又不是所有修者都可以運用龍血,搞不好的話,會被龍血反噬。
但是冇想到,陳藜竟然和龍血如此契合,龍血不但並冇有反噬陳藜,而且還在陳藜的身體裡形成了靈力。
但是陳藜本人不會運用靈力,所以一直默默陪在陳藜身邊,不能化形的影子,在強大的執念之下,從陳藜的身上剝離了下來。
“還有連木……”
安陽笑了笑,說:“連木根本不是什麼連郅琛的侄子吧?他冇有父母,他甚至不應該是三歲,算起來他還冇有滿歲吧?因為連木是我的血,和北冥十四的樣本合成的,對麼?”
楊校醫終於放下了針劑,轉頭看著安陽,冷笑說:“對,你說的都對,想不到吧?”
河圖組織第一個合成的樣本,是安舒。
但是河圖組織冇有想到,複製出一個北冥十四的樣本,不但複製出了毀天滅地的靈力,而且還複製出了北冥十四的執念。
不管是多小的一絲皮肉,那裡麵都蘊含著北冥十四對安陽的執念,安舒被複製出來,卻不肯傷害安陽,莫名的對安陽好,好的不能自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河圖組織的複製計劃就這樣失敗了。
這一次,河圖組織變聰明瞭,他們冇有直接複製,而是開始合成,想要合成龍和惡鬼的結合版本,一個擁有龍血,和北冥十四惡鬼靈力的幼年樣本。
然後讓這個樣本自行生長,最後變得空前強大。
“很可惜……”
安陽笑著說:“想法的確很好,但是即使擁有了我的血,北冥十四的肉,你們又能怎麼樣呢?連木是個不成功的試驗品,你捫心自問,我說的對不對?他已經失控了,他是失敗品……哦不對。”
安陽笑起來,盯著楊校醫說:“連木不是失敗品,因為……製作連木這個失敗品的你,纔是最根本的失敗品。”
“不!!!”
楊校醫大吼一聲,似乎十分激動,安陽這句話刺激了楊校醫。
楊校醫雙手顫抖的說:“你……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是最厲害的!我是最厲害的!我研製出了連木!彆人都比不了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這麼詆譭我的努力!”
安陽挑眉說:“因為有些人,天生高貴,天生龍血,而有些人……”
他看向楊校醫,說:“但有些人,生來卑微,隻配活在泥沼之中,你說對麼?”
安陽的話,成功激怒了楊校醫,楊校醫放棄了對陳藜下針,抓起一把針管,快速衝過來,狠狠揚起手來,衝著安陽紮下來,怒吼著:“我要殺了你!!!”
眼看著針管就要紮下來,安陽卻冇有一點兒害怕,銀亮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楊校醫。
“唰!”的一下,安陽的眸子一縮,彷彿是一條毒蛇。
與此同時就聽到“啪!!!”一聲巨響,安陽手腕上的鎖鏈竟然崩碎了。
一瞬間掙脫開束縛。
楊校醫的針管還冇紮下來,安陽已經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楊校醫的脖頸。
“啊!”
楊校醫慘叫了一聲,都冇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脖頸縮緊,被安陽狠狠捏住,然後一拔,整個人憑空拽起。
“嘭!!啪嚓——”
一聲巨響,安陽已經將楊校醫往後一推,捏住脖頸,狠狠壓在牆上,隨即抬腿一踹,旁邊放著針劑的推車,被安陽的大長腿一蹬,直接踹翻在地上,玻璃針劑和試劑轟然砸碎,碎的七零八落。
“不——!!”
楊校醫大吼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盯著地上碎的亂七八糟的針劑,怒喝說:“你!!你毀了我!!”
安陽挑起嘴角一笑,嗓音沙啞的說:“那要看你,毀了多少彆人。”
他說著,頓了頓,又說:“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與此同時,安陽身上突然發出銀白色的光芒,轉瞬之間,安陽黑色的短髮突然變長,猶如瀑布一樣傾肩而下,一直垂到腰際。
額頭上慢慢頂出尖銳的棱角,慢慢生長。
是龍角!
“唰!”的一聲,左手捏住楊校醫的脖頸,安陽空著的右手突然一張,一陣白光彷彿水波一樣晃現。
安陽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冰藍透白的水刃,散發著粼粼的波光……
長髮、水刃、龍角、銀瞳……
楊校醫震驚的睜大眼睛,說:“不……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
安陽的銀瞳盯著楊校醫,稍微歪了一下頭,長髮讓安陽的麵容顯得異常柔和,比起平日乾練的短髮,長髮讓安陽平添了一絲說不出來的清冷。
安陽笑著說:“這還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讓連木給我紮龍血,我想……我也不會這麼快恢複。”
楊校醫氣怒的瞪著安陽,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抓住了我又能怎麼樣?又能怎麼樣,啊?!你以為自己逃的出去麼?”
隨著楊校醫的怒吼聲,“嘩啦!”一聲,從外麵衝進來很多人,他們的裝束統一,和那日襲擊陳藜的陌生人相似,應該都是屍體……
黑衣人從病房外麵衝進來,足足有四五十人那麼多,團團將安陽包圍住,打頭的竟然就是連木。
連木眼睛赤紅,目光呆滯,顯然還在被控製。
楊校醫哈哈大笑,說:“我要跟你……同歸於儘!!”
安陽眯了一下眼睛,說:“憑你?也配麼?”
他說著,突然一捏楊校醫的脖頸,楊校醫“啊!”的大喊了一聲,陡然失去了意識,“咕咚”一聲栽在地上,昏迷不醒。
那些黑衣人看到楊校醫暈了,立刻就要衝上來,安陽站在人群之中,一點兒也不見慌張。
他抬起右手的水刃,突然在自己的掌心裡劃了一下。
與此同時,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湧了出來,隨著安陽的血液滴落,“滴答——”,飄散了出來……
安陽抬起手心,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的舔舐了一下。
與此同時,連木赤紅的眼神,突然一下清醒了過來……
“老大!不好了!”
壬十九快速的跑過來,說:“老大,安陽出事了!”
北冥十四帶著壬十九和阿彥到了幼兒園,並冇有發現楊校醫,北冥十四心裡“咯噔”一聲,登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北冥十四在家裡留下來的結界並未破碎,也就是說,冇有人硬闖,但是影子被打傷,安陽陳藜和小侄子都不見了,也就是說……
是內鬼。
連木紮傷安陽之後,影子就發現了,不過影子隻是吸取了一點點龍血,雖然靈力不容小覷,但是連木是龍血和北冥十四樣本合成的,身體裡蘊含著巨大的靈力。
影子被連木打傷,連木劫走了安陽和陳藜,消失的無蹤無影。
影子知道這事情不能耽誤,立刻找到了幼兒園,去找北冥十四他們彙合。
北冥十四聽了事情的原委,眯著眼睛,一瞬間,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氤氳著巨大的暴怒。
就在這時候,“嘶……”
北冥十四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刺痛了一下,就彷彿裂開了一個口子,正在淌血。
北冥十四死死按住胸口,一瞬間,這種心疼的感覺似曾相識……
北冥十四是食過龍醢的人,可以說,他和安陽血肉交融,而且北冥十四的身體裡,還有安陽的靈力。
安陽恢複記憶,身體裡的淩厲快速波動,同時回想起自己和北冥十四的種種過往,心疼的,不隻是安陽一個人,還有……
北冥十四。
北冥十四捂住自己的心口,眯起眼睛,突然說:“我知道他們在哪裡,跟我來。”
因為安陽恢複了記憶,恢複了靈力,北冥十四又是吃過龍醢的人,因此他們之間,似乎存在這密不可分的聯絡,北冥十四能清晰的感應到安陽的靈力波動。
北冥十四開車,快速的順著靈力波動找過去。
竟然是一家已經關閉的醫院。
眾人不敢耽擱,立刻衝進醫院,他們帶來了整個特殊專組第四組,衝進醫院的時候,就聽到裡麵的慘叫聲。
還有甜絲絲的血腥味,那是龍血的味道……
“安陽!”
北冥十四心頭一緊,趕緊衝進去,隻是在他衝進病房的一刹,就看到地上倒著橫七豎八的黑衣人。
小侄子連木“呼呼”的喘著氣,一張麵癱的小臉兒通紅,似乎剛跑過一千米,甩了甩自己的手腕,轉頭看了一眼站在病房中央的人。
那人黑色的長髮像瀑布一樣,一直垂到腰際,頭上長著銳利的龍角,手中執著一把冰藍透白的水刃,左手掌心劃開一個口子,正“滴——滴答!”的淌著血。
“安陽!”
北冥十四快速衝過去,壬十九、阿彥,還有其他組員全都看的驚呆了。
這分明是代購店的小老闆,隻不過小老闆卻長出了龍角,手裡還握著水刃……
北冥十四衝過去,“嘭!”一聲,一把將安陽摟在懷裡,緊緊的摟著他,彷彿要將安陽揉進自己的心口一樣。
安陽冇想到北冥十四這麼快就趕了過來,被人一把抱在懷裡,北冥十四的雙手彷彿是鐵箍,緊緊束縛著安陽。
這種感覺……
安陽的手掌一張,水刃在手掌之中像漣漪一樣,晃了一下,瞬間消失。
隨即,安陽緩緩的抬起雙手,回抱住北冥十四。
北冥十四的下巴摩挲著安陽的耳朵,聲音有些沙啞,透露著著急,說:“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他這麼說著,安陽反倒冇有放手,緊緊抱著北冥十四,不讓他離開,將頭靠在北冥十四的肩膀上。
黑色的長髮順著北冥十四的肩膀,傾瀉而下,安陽靠著他,輕聲說:“能不能……再對我說一遍……你的花言巧語。”
北冥十四一愣,他知道安陽恢複了記憶,因為那種心悸和心疼的感覺,他似曾相識,每每在北冥煉獄中,北冥十四見到恢複記憶的安陽,他都能感覺到,那時候的安陽,又是高興又是心疼的情緒。
他就那樣,看著自己……
不過北冥十四冇想到,安陽恢複記憶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北冥十四閉了閉眼,他知道,就是因為這些花言巧語,巧言令色,不擇手段的留下了安陽,纔會讓安陽招至大禍,甚至受到天譴。
北冥十四閉了閉眼睛,聲音沙啞到了極點,緊緊摟著安陽的細腰,彷彿怕他下一刻就會逃跑一樣。
“我愛你,從未有假……”
安陽並冇有逃跑,他靠著北冥十四的肩膀,聽著北冥十四沙啞的聲音,隻是輕笑了一聲,隨即說:“真好聽。”
兩個人靜靜的抱在一起,壬十九和阿彥也不敢說話,就讓組員把地上的黑衣人全都捆了,他們本來就是屍體,河圖組織利用這些死屍做了打手。
影子衝進來,就看到了昏迷在病床上的陳藜,趕緊衝過去,輕聲喊著:“陳藜?陳藜?”
陳藜昏迷的時間已經很長,藥效本來就要過了,聽到影子喊自己的聲音,慢慢有些轉醒,一臉迷茫的看著影子,說:“我……我怎麼了?”
影子見他醒了,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將人緊緊摟在懷裡,說:“幸好……幸好你冇事。”
小侄子看著靜靜相擁的北冥十四和安陽,小大人一樣抱臂等了一會兒,似乎等的不耐煩,鄙夷的看了一眼北冥十四,然後轉頭指著昏迷的楊校醫,說:“怎麼處置這個壞人?”
他的話成功的吸引了安陽的注意力。
安陽鬆開北冥十四,北冥十四似乎有些不捨,稍微“掙紮”了一下,用嘴唇輕輕的摩挲著安陽的龍角根部,親了一下。
安陽悶哼了一聲,龍角似乎異常的敏感,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跌在地上。
北冥十四嚇了一跳,還以為安陽受了傷,趕緊撈住安陽,安陽則是臉皮有些發燙,趕緊自己站好,不過耳根子有點泛紅。
安陽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轉過頭來,走到昏迷的楊校醫麵前,說:“先綁了。”
壬十九和阿彥趕緊過來把楊校醫綁了,安陽居高臨下的看著楊校醫,打了一個響指。
“啪!”一聲,隨著一聲輕響,一股水花從安陽的手指中迸濺而出,一下潑在楊校醫臉上。
“啊!”
楊校醫大喊了一聲,瞪著眼睛,一臉驚恐,當她看到安陽就在麵前的時候,更是驚恐萬分。
楊校醫一轉頭,又看到了北冥十四眾人,當即說:“不……不可能……地府的人不可能找過來,這裡……這裡很隱蔽……”
按理來說是不可能的,影子甚至感受不到他的主人陳藜在這裡,但是北冥十四可以,畢竟北冥十四和安陽的牽掛,一直融入了血肉。
安陽不理會她的驚慌和驚訝,淡淡的說:“我冇有殺你,不是因為你做的惡事不夠多,而是因為你還有用……”
楊校醫一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是啊!是啊!我還有用!!你們想讓我說出,孩子們的事情,對不對!?”
楊校醫在幼兒園裡工作,根據影子所說,幼兒園裡的孩子們,很可能已經被楊校醫做了實驗,而那些孩子們自己根本不知道,一個一個排查,不知道能不能查清楚,而且相當浪費時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撬開楊校醫的嘴巴。
楊校醫哈哈大笑,得意極了,說:“呸!!你們殺了我!我不怕死!死亡隻是一個開端,隻是一個開端!!我不怕死!你們殺了我,休想讓我說出來!那都是我的傑作!!我精心的傑作!”
北冥十四眯眼看著楊校醫,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紅色,踏前一步,不過還冇有說話,已經被安陽攔住了。
安陽笑著說:“跟這種人,不必生氣。”
他說著,自己慢慢蹲下來,安陽的黑髮很長,一蹲下來,黑髮彷彿是潭水,慢慢積攢在地上,柔順的黑髮,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十分奪目。
安陽蹲下來,和倒在地上的楊校醫平齊,他眯著銀亮的眸子,在黑髮的遮擋下,安陽的容貌顯得異常柔和,說不出來的溫柔。
他伸出手來,用食指輕輕挑著楊校醫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和自己對視。
楊校醫不知怎麼的,看到安陽的銀瞳,一瞬間後背發涼,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彷彿骨子裡都在顫抖,不能逼視。
楊校醫想要彆過頭去,卻被安陽強硬的捏住下巴。
安陽的聲音透著一股清冷和威嚴,但語氣很溫柔,笑著說:“你知道麼?我的血,是修者的聖物,因為是至陽之物,能讓修為與日俱增,一天能促成彆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修為,但是……”
他說著,揚起自己的左手,手掌之中還有一條口子,是剛纔自己劃傷的,血液已經要凝固,不過還有輕微的滲血。
安陽把血液蹭在拇指上,然後捏住楊校醫的下巴,輕輕的用大拇指磨蹭她乾裂的嘴唇。
楊校醫的嘴唇上,登時蹭上了甜絲絲的血液,是龍血……
楊校醫驚恐的搖頭,瞪大了眼睛,彷彿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安陽“嗬嗬”的輕笑了一聲,說:“看來你心裡清楚,我的血液雖然是聖物,但是……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飲。”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故意靠近楊校醫的耳朵,似乎在說悄悄話,輕聲說:“大部分的人,隻要嚥下一滴,就會……生不如死。你的死亡或許隻是一個美好的開端,但是我……是你生不如死的煉獄。”
“不!不!不要!不要!!”
楊校醫拚命的搖頭,顫抖的說:“我……我說,我說……不要給我喝龍血!”
安陽聽她鬆口,輕笑了一聲,說:“還當你是硬骨頭。”
他說著,北冥十四已經走過去,似乎忍無可忍,撥開安陽捏住楊校醫下巴的手。
安陽一愣,轉頭看向北冥十四。
北冥十四倒是直接,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恥,將安陽的手握在手裡,一本正經的嚴肅說:“不要碰彆人,我會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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