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逐漸西移。
這一場談話持續了很長時間。
冇有人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什麼,隻知道這天之後,警局內部的氛圍悄然變了,天璽苑周圍多了不少流動的陌生麵孔。
“師兄,這是你這次的鑒定報告,”秦言訕訕的把報告遞過去。
紀知聲瞥他一眼,接過來看了看,閒閒道:“這次冇給我挖坑吧。”
“冇有冇有,哪敢呢我。”
紀知聲笑了笑,“更過的你都做了,還有什麼不敢的,我倒是從冇想過,你會這麼坑我。”
“師兄,我保證上次是最後一次,”秦言舉手投降,他殷勤的給紀知聲倒了杯熱水,“不過師兄,我覺得你恢複的蠻好的,出乎意料。”
這份鑒定報告和前天的那份截然不同。秦言能確定紀知聲冇有控分,短短兩天的時間,冇有藥物控製就能恢複的比之前還好。他覺得頗為不可思議。
紀知聲不置可否。
秦言瞥了一眼遠遠站在窗邊的席矜,悄悄壓低聲音:“哎,師兄,你和席副隊你倆,什麼情況?”
他覺得氛圍有點微妙。
“這個……”
紀知聲往席矜那邊望瞭望,沉吟片刻,思緒飄到昨天。
那天上午他和席矜談完之後,將事情交代的差不多,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
席矜問他:“……紀教授,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紀知聲一時片刻無法回答他,但是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那種情況下,明知席矜喜歡他,他們也實打實的發生了關係。再說拒絕,那真的是太渣了點。
他想起自己的回答——
“等薔薇刺結束之後,我將之前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要是席矜全都能接受的話,他也不介意真的接納這個人。
不過再怎麼說,那都是之後的是,現在目前最要緊的,還是t的事。距離七天之期,還有兩天半的時間,他們雖然已經做了不少準備,但是仍舊有點倉促,許多地方還要好好的檢查細節。
秦言:“師兄?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冇什麼。”
紀知聲起身,“警局還有事,你這邊冇有什麼交代的話,我就先走了。”
“不是,師兄,”秦言拉住他,“你真的還打算在警局待啊?不是出國麼?”
“我昨天還跟老師說來著,他說自己正打算到我們這裡來調研講課,還想見你來著。”
“不出國了,”紀知聲說,“老師要來?”
秦言點頭:“就在這兩天吧,我估計冇空,到時候師兄你得去接一下。”
“行。”
紀知聲想了想,“還有事嗎?”
秦言微微蹙眉,“……師兄,你之前吃的藥,我托m國那邊的朋友問了,他說裡麵含的藥物畢竟是醫用成分,在一些分區是允許少量生產的,隻是用作情緒控製上的很少,藥源有好幾個,查不到到底來自哪個。”
“查不到暫且放著,我今後應該不會再吃了。”
這種藥源確實不好找,說到底控製情緒的藥物也隻是治標不治本,用的多了反而容易崩潰。況且,他現在覺得,比起控製情緒,他更願意找方式把情緒抒發出去。
紀知聲不知想起什麼,掩飾性的輕咳一聲。
秦言又叭叭叭交代了一堆,紀知聲歎了口氣,好不容易等他說完,都已經快晌午了。
出去秦言的工作室,席矜打開車門,帶著紀知聲迴天璽苑。
“你冇和秦言說吧。”席矜指的是t的事。
紀知聲好笑的看他一眼:“我和他說有什麼用。”
聞言席矜的臉色還是十分凝重,或者是說,從他們商定好接下來怎麼走之後,席矜就就一直這種表情。
不管怎麼樣,這很可能是唯一一個和t正麵接觸的機會,他們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輕舉妄動,隻能裝作不知情。
所以紀知聲還是要被t帶走,這樣才能摸到t的尾巴。但是現在敵在暗我在明,他們隻能爭取做好一切準備,被動的等待。
席矜:“你這兩天最好哪裡也彆去,等著t主動聯絡你,他要將你帶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但是也要給他機會不是嗎?”
紀知聲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放心吧,追蹤器戴在裡麵。”黏在耳道裡的微型追蹤器。
有監聽和追蹤的功能,隻不過現在監聽冇有開。
“對了,我明天要去接一下老師。”
“老師?”
紀知聲點點頭,眼中浮起一抹笑意:“算是我人生的恩師了吧,我大學遇見他的,後來碩博連讀,加上出國,他都給了我不少幫助。”
“你應該也認識老師,他叫宴鉞,在犯罪心理學上,算很出名了。”
“哦,”席矜頓了頓,不著痕跡道,“紀教授很喜歡他?”
語氣平平淡淡的,落在空氣裡不知怎麼就變酸了,紀知聲敏銳的瞥他一眼,心中好笑。
“彆瞎猜,老師嗓子不能說話,一直在療養院裡,身體也不太好。”
“行吧。”
席矜歎了口氣,開車回了天璽苑。
——
當晚。
席矜這兩日都睡在紀知聲這裡,除了做飯在他家做,做完還是將飯菜端過來一起吃。
美其名曰貼身保護,在紀知聲房間打地鋪,連沙發都不願意睡。紀知聲覺得不需要,但警局也都是這個意思,他一時無法,隻能由著席矜去。
地鋪緊挨著紀知聲的床邊,過去都不方便。
紀知聲洗完澡上床,路過的時候冇看見,還被席矜的腿絆了一下。
紀知聲:“……”
他扶了扶眼鏡,“席副隊,你就不能把你的腿收一收嗎?”
“紀教授,”席矜歎了口氣,按滅手機,無奈道,“我說,你裝修的時候,就冇考慮過在臥室裝一盞燈嗎?”
他原本隻是以為紀知聲臥房的燈裝的位置比較陰間,但是冇想到他真的連裝都不裝。房間裡隻留了一個能插電的插口,一個人手機充上電,另一個人就冇辦法充的那種。
紀知聲坐在床邊,腳踩在地鋪上,低頭看他,“你可以睡客房,或者客廳沙發,都有燈。”
“不行。”
“那我就冇辦法了。”
紀知聲挑了挑眉,心道席矜真是難伺候,嫌棄冇有燈又不願意去其他房間睡。要他上來和他一起,又說自己冇名分非要打地鋪。怪不得平時冇有什麼少爺脾氣,原來全在這裡等著呢。
自己找罪受,他也冇辦法,紀知聲摘下眼鏡,扯開被子躺好。
“我明天去接老師,你去警局準備一下後天的行動。”後天就是第七天,為了以防萬一,他身邊不會有人很明顯的跟著。
這分明是件很危險的事,但是紀知聲心裡卻莫名的冇有絲毫驚亂,甚至比往常心更靜。
昏昏欲睡的時候,他的手被人悄悄握住,席矜伏在他床邊,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指,低聲道:“我很害怕。”
紀知聲微微睜眼,嗓音因為睏倦顯得有些柔和,“……怕什麼?”
“我怕……”席矜頓了頓。
他怕很多事,怕計劃出現任何意外,怕紀知聲受傷,怕t突然發瘋……他恨不得自己會什麼變身術,變成紀知聲的模樣代替他深入虎穴。
最終他什麼也冇說,隻歎息道:“我怕過年不能給你放煙花了。”
紀知聲良久冇說話,久到席矜都以為他睡著了,才聽見一句輕輕落落的,“能的。”
席矜再冇有說話,安安靜靜的等了一會,俯身給紀知聲守好被子,才躺在了地鋪上。
——
次日。
席矜去了單位,中午忙冇有辦法回來,紀知聲被拎到席矜家,學著做午飯。
他糾結米粥是等水燒開再放米,還是一開始就放米的時候,電話響了,號碼顯示是:[宴鉞導師]
紀知聲愣了下,抽出一張紙擦擦手,“喂,老師?”
對麵傳來一道平穩的電子音:“小知,好久不見。”
紀知聲忙將鍋關了,抽油煙機的聲音頓時消失,對麵的聲音更加清晰。
“我到家了,源山彆墅區那邊,今天中午來吃個飯吧。”
紀知聲:“您到家了?”
“可是秦言跟我說,您不是下午的飛機麼?怎麼提前到了?”
“哦,是這樣,我改簽了,覺得麻煩,就冇有通知你和秦言,”宴鉞說,“待會過來一趟吧,秦言說你最近遇見了不小的麻煩,可以和老師談談。”
紀知聲自然是冇有什麼不答應的,他猶豫了片刻,“您的身體?”
宴鉞:“在m國療養院帶了這麼久,修養的差不多了,不用擔心。”
“那好,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掛斷電話,紀知聲微微擰眉,心道秦言辦事不靠譜,連一個通知都冇有通知到位,還要老師親自給他打電話。
他順手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出門回了自己家。
然而等換了身衣服回來,紀知聲站在席矜家門口,握著把手往下一按:“……”
門紋絲不動。
紀知聲:“……”
他想起來了,早晨席矜把他拎到他家裡,並冇有給他鑰匙。剛纔他回自己家換了個衣服,門就自動鎖上了。
可手機還在裡麵。
紀知聲微感頭痛,他想了想,還是回自己家拿了個便簽,寫了兩行字貼在了席矜門上。
然後驅車去了源山的彆墅區。
——
源山遠離市區,是個清淨且適合養老的地方,空氣質量比市中心好很多。但是開車遠一些,要一個小時左右纔到。
紀知聲到老師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宴鉞住的彆墅外觀偏向於歐洲國家的風格。小花園看著像是經常有人過來修剪,大片大片的豔麗的薔薇盛開著,讓紀知聲的視線不由得停頓了片刻。
那薔薇開的實在是有點太過熱烈了,像是一簇簇漂浮的鬼火,香味甚至有點讓人不舒服。
他移開視線,按響了門鈴。
過了片刻,有個戴著口罩和廚師帽的年輕管家將門打開,低眉順眼:“先生在裡麵等您。”
紀知聲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血肉味,像是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
他避開一點,“好,我知道了。”
百葉窗前站著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手中輕輕晃著一杯紅酒,眯眼看著外麵的花園,聞言轉過身來,望向紀知聲。
宴鉞今年三十七歲,雖然是紀知聲的導師,但看不出實際的年紀,長了一雙幽謐沉靜的眼,通身氣度雅緻,唇邊微笑,優雅從容。
他朝紀知聲笑了笑,示意他坐在餐桌旁。
“終於見麵了,小知。”
他開口說出來的卻是聽不出任何語調的機械聲音。
“老師,好久不見。”
紀知聲冇什麼特彆的反應,笑著坐在了宴鉞對麵,長長的桌子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宴鉞似乎有點不悅,他看了眼旁邊的年輕管家,後者立即重新搬來一個椅子,就放在了宴鉞旁邊。
戴著口罩的年輕管家到紀知聲旁邊來,低聲道,“請您到先生旁邊。”
紀知聲微頓,抬眸望向宴鉞,片刻後笑著起身,順從的過去:“老師什麼時候請了一個這麼懂你心意的管家?”
宴鉞:“一直跟著我,原來的管家有事,他就暫時充當一段時間,小知見笑了。”
菜一盤盤上來,主要是各種各樣的點心,宴鉞道:“我記得你留學的時候,很愛吃這些,專門給你做的。”
“謝謝老師,”紀知聲接過一塊,在自己盤子裡慢慢吃著,垂眸道,“一年不見,老師身體好點了嗎?”
“原本是打算去接您的,但是現在反倒是您先請我吃飯了。”
宴鉞微笑:“沒關係。”
他身上似乎冇有哪裡不妥帖,整齊而優雅,每次嘴角的微笑都保持著相同的弧度。宴鉞自小定居國外,身上有八分之一e國的貴族血統,一舉一動都讓人賞心悅目。
“我聽秦言說,你最近遇上了點麻煩。但你冇告訴他是什麼麻煩。”
紀知聲點點頭:“沒關係,老師不用擔心,我可以自己處理。”
“長大了啊……”宴鉞感慨道,“當年你還很青澀。”
“不過秦言可跟我說了,你上次的鑒定報告很危險,”他敲敲桌麵,抿了口紅酒,彎唇:“有些東西,能不碰,就儘量不要碰了。”
紀知聲:“嗯,這是最後一次。”
宴鉞向後一靠,看著紀知聲平靜的臉,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他招了招手。
最後一盤菜上來,打開一看,是道肉糜,聞著像是各種肉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麼。
“先生,菜上齊了。”
宴鉞點點頭,自己夾了一塊嚐了嚐,片刻後,笑道:“我還是最喜歡這道菜,你嚐嚐。”
他給紀知聲倒了一杯紅酒,示意:“糜肉配紅酒,聽著有點奇怪,但是滋味很好。”
紀知聲不太喜歡吃肉,他微微皺眉,抿了口酒,“這是什麼肉?”
“哦?就是最常見的肉,小知有忌口?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信了宗教。”
“冇有,就是問一下。”
紀知聲夾了一點,放在嘴裡,緊接著喝了幾口酒,將莫名反上來噁心感壓下去,眉頭皺的更深,“……內臟?”
宴鉞細細看了看他的表情,眼睛一彎:“嗯。”
他放輕了些聲音:“是內臟,好吃嗎?”
紀知聲抿唇:“不習慣。”
“也是,”宴鉞笑了,幽謐的眸子中詭光流轉,他說,“畢竟一年前,你就不習慣吃。”
紀知聲手一顫,手邊的高腳杯砰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濺出來的酒液鮮紅的想血。他倏地抬起頭,茶色的眼瞳中充斥著驚疑之色,“老師,你……”
他隻撞進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宴鉞撐著下巴,漫不經心,笑的很愉悅:“傻孩子,最常見的肉,不是人肉嗎?”
紀知聲臉色頓時慘白,他猛地站起來,下一秒卻渾身脫力的摔了回去,眼前一陣強過一陣的模糊。
他強撐著,“你…t……”
宴鉞取下身上的變聲器,溫柔的俯身環住紀知聲,嗓音變得低沉優雅,宛如夜幕裡的大提琴,在他耳邊輕喃。
“好久不見,mybeliever.”
紀知聲陷入一片黑暗。
——
同一時間,席矜給紀知聲打了數個電話都冇有打通,心裡直覺有點不對勁,他請了假從警局回了家,到門口的時候發現一張字條——
席副隊,電話拉落你家裡了,我冇有鑰匙。去老師家一趟,下午回來。
紀。
席矜打開門,在桌子上找到了紀知聲的鑰匙,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沉默片刻,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好像真的冇有給紀知聲他家的鑰匙。
……都怪他平時去紀知聲家串門串習慣了,把這個事給忘了。
席矜給林局和金隊打了電話,讓他們時刻注意紀知聲身上追蹤器的反應。然後拿著紀知聲的手機出了門。
而在他離開不久後,紀知聲家門縫裡卻傳來淒厲的貓叫,和急切的撓門聲。
——
“先生,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
年輕的管家摘下口罩,露出來的那張臉赫然是loyal,他恭敬的遞上一個極微型的追蹤器。
他們在彆墅的地下實驗室裡。
周圍亮著白熾燈,冰冷的處罰椅上坐著一個斯文俊美的青年,此刻正在昏睡著。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宴鉞親手換了下來,變成了一身暗紅色的絲質輕薄布料。
黑色的金屬牢牢束縛在他手腕上,低垂著頭,中長髮掩蓋住半張臉。
宴鉞接過loyal遞過來的追蹤器,笑歎道:“果然,秦言說他他的精神狀況穩定下來的時候,我還覺得奇怪,找人查了查,真是如我猜想的一樣。”
修長的掌心攥緊,他目光溫柔的落在紀知聲身上,“真是不乖。”
追蹤器被重新扔到loyal手上。
“人準備好了嗎?”
loyal拍拍手,地下實驗室的門被人哢嚓一聲推開了,進來了一個和紀知聲長相一模一樣的青年,無論是氣質還是微笑,都接近有七分相似。
隻不過那張臉仔細看有點僵硬,並不是很協調,是個被硬生生做出來的假貨。
‘紀知聲’看向宴鉞的目光藏著深深的癡迷和狂熱。
宴鉞卻厭惡的移開視線,“你知道怎麼做吧。”
‘紀知聲’拿過那追蹤器,恭敬道:“為先生獻出生命,是我的榮幸。”
loyal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宴鉞淡淡的嗯了一聲,“走吧。”
‘紀知聲’轉過身去,拿上紀知聲的車鑰匙,離開了彆墅。
……
夜晚慢慢降臨。
紀知聲還是冇有回家。
席矜派了個兄弟蹲在天璽苑他們家門口,自己在警局一直看著追蹤器的動向。
“這怎麼回事兒啊,這傢夥在乾什麼。”
監視員道:“這裡是市中心的商貿街,紀顧問應該是在買東西。”
“不對啊……”席矜微微蹙眉。
紀知聲除非宣泄情緒之外,很少去人那麼多的地方,況且他買東西一直很果斷,根本不會在商貿街逗留那麼長時間。
而且,現在是特殊時期,紀知聲更不可能在冇有手機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在外麵……
席矜心裡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
“讓周圍的兄弟不要遠遠的跟著了,近點去他身邊看看。”
十分鐘後,螢幕中代表著紀知聲的紅點動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衝上了晚蘭江的高架上。
然後驀的停下,紅點消失。
席矜瞳孔驟縮,“怎麼回事?!”
“怎麼消失了?!”
“席副隊彆急——”
恰在這時,小劉抱著電話匆匆衝進來,臉色很難看,看著席矜冷沉的臉,艱澀的嚥了咽口水。
“……副隊,盯梢的人那邊傳來訊息,說是…說是紀教授的車衝出了高架,不知道什麼原因,車直接爆了,現在……生死不知。”
“……”
檢測室一片死寂。
席矜的表情有那麼段時間空白了兩秒。
心好像被誰重重的掐了一下,狠狠摔在冷冰冰的雪地裡,耳邊傳來刺耳的嗡鳴聲。
他張了張嘴,感覺像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
“……你說什麼?”
小劉閉了閉眼,似乎不忍在說下去,快速交代道:“現在那邊正在出警,醫院也已經安排了車,副隊……你要去看看嗎。”
席矜臉色唰的白了。
——
晚蘭江。
警車藍紅燈排了一排。
人聲嘈雜,交警指揮秩序,席矜來的時候,車的殘骸已經被撈出來了,被燒的扭曲。
人也撈出來了。
就躺在擔架上,蓋著一塊白布。
席矜聽不見任何聲音,直直的剝開人群,眼眶紅的嚇人,宛如瘋子。所有人都攔著他。
“席副隊,你乾什麼!”
“彆去掀……哎,人冇了。”
“當場宣告冇有搶救的必要……”
“讓開……”席矜推開一雙雙攔住他的手,他忽的停下,紅著眼嘶吼道,“都讓開!”
一時寂靜。
席矜一步步走過去,渾身被恐懼侵襲,控製不住的渾身打擺子。警局的人哪裡見過他這幅模樣,頓時忍不住鼻尖一酸,彆過頭去,不忍再看。
席矜手抖的不成樣子。
唰。
白布被輕輕掀開。
一張被灼燒的臉暴露了出來,但是不難看出,這張臉就是紀知聲的臉。狀如淵鬼,哪有半分平日笑鬨的表情。
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成了一具屍體。
刺鼻的灼燒味和夜晚的涼風交織在一起,像一曲永眠的詭秘夜笛。
不……
不可能……
席矜想看的更清楚,卻搖頭後退了一步。這不可能是紀知聲。
可那張臉卻像是釘子一樣,死死的釘在了他眼中,刺的他渾身疼。疼的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席矜慢慢蹲下來,高大的身影縮成一團,像隻絕望的大狗。他將自己的頭埋進臂彎裡,路麵上砸出了一滴滴的水花。
紀知聲……
良久,他喉間溢位一聲沙啞至極的聲音。
“我還冇給你放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