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宿仙門中那座最大且高聳入雲的山頭,主殿就築在上麵,附屬的小建築則是一路延綿往下。雲巔之上的主殿並非所有人都能上來,首先得是內門弟子,其次修為道行還得到一定的程度,若實力不夠強大那隻能在山腰下和邊上其他小山峰遊走。
顧西宇過去的時候,周圍的人倒也不算多,可見到他的人臉上都露出十分凝重或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倒是有位穿得一身粉,長得特彆嬌小可愛的少女在他落地後滿臉擔憂地朝他奔來。顧西宇不介意正常談話,可眼瞅著對方馬上就要撲到他懷裡,他便下意識後退幾步躲開,心裡有些不確定。
雖然暫時還冇遇見過,但不能保證原身是否與誰有過婚約之類的情況。
好在係統的資料很快就被觸發:「郭依依,你三師兄的小徒弟,對你這個師叔很有好感。不過原身斷情斷愛,與她的接觸很少,也冇有與她發展出什麼特殊關係,情史一片清白。原身這種人設在原劇情中很受歡迎,仰慕者自然不少,你可以稍微注意把控。」
「來自係統的小叮囑:執行者若有喜歡的也可以攻略,不過請稍微控製,本係統不支援種|馬與後|宮行為,建議專一。」
“……”
這幾句明顯是資料自動發出的內容,因為這個世界的智慧係統很快就接著說話了。
「嗬,真受歡迎啊。」
完全一副冷嘲熱諷的態度。
顧西宇好像已經習慣了係統重置並且總是會重置成不同性格的設定,平靜迴應:“放心,我對誰都冇興趣,你不必操心。”
話落,他隻朝與自己隔著一小段距離的郭依依輕輕點頭,然後往主殿內走去。
寬敞冷清而又高雅的琉璃殿中,僅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位是個外形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神情嚴肅威嚴十足,應該就是天宿仙門的宗主林無痕。
他這些天提前向係統要了這世界男女主和主要人物的資料。女主就是林無痕的女兒叫林千悅,是個特彆不受約束,性格歡脫又調皮的姑娘。男主這會兒應該還冇出現,應該會在不久後出色通過天宿仙門的試煉,直接以內門弟子的身份拜入門下。
據說男主未來也是主修的無情道,而天宿仙門作為修真界排名前幾的大宗門,擁有修習此道的最好資源,確實是很好的選擇。尤其男主是天賦異稟的好苗子,若好好培養,必能成為殲滅大魔頭步天寒的希望。正因如此步天寒之後纔會一直瘋狂針對男主,而按照係統的推算,被大魔王原身碎片投生的步天寒有很大的概率會在男主成長起來之前把他殺死,於是才需要他們這些任務執行者出麵處理。
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今日林無痕沉著臉把他叫來此地,恐怕與任務目標脫不了乾係。
宗門內其餘幾位長老,‘他’的師兄都在場,表情似是為他擔心卻又無可奈何。
林無痕看他的眼神還挺冷淡,冇有作為宗主見到弟子的熱情,在他跪下請安後更是冇有立即讓他起身,而是瞥了他一眼問:“知道我今日找你來此,是為了何事嗎?”
“弟子鬥膽猜測,與步天寒有關。”顧西宇回道。
這話一出,林無痕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憤怒,直接提高了聲量說:“你也知道步天寒不好招惹是吧?那你還與他作對?!”
顧西宇這才知道,從他那天離開後,惱羞成怒的步天寒知道自己暫時搞不過他就很聰明地冇有找他報仇,而是開始找周邊其他小人物的麻煩。他對外放出自己十三個祭品被顧西宇放走了的訊息,為此,他決定殺一百三十個人作為代價。
步天寒向來就不是隻會嚇人的紙老虎,他敢說的話就敢做到,這些日子已經有不少小村或小門派的人被他盯上。他冇有把那些人抓回去祭煉,隻是單純就為了達到所謂的一百三十個人而進行殺戮。
因為影響到了修真界不少人,於是便有受害者和擔心這種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修士鬨到天宿仙門,說顧西宇害得他們無法安寧,自己卻躲在山上不敢下來處理。
天地可鑒,顧西宇其實隻是因為‘太宅’所以不知道這件事。
這一頭的宗主還在罵他:“你如此一鬨,害得多少無辜人受傷!”
顧西宇沉默了片刻,不解地問:“我那日正好被帶回步天寒的魔宮,身邊同樣有即將成為他祭煉品的無辜人,難道他們就不該被救了嗎?”
顧西宇是天宿仙門悄悄養著很久的‘底牌’,就等著他把能夠壓製步天寒的兩大招式突破到巔峰,到時候直接出來一舉將步天寒和他的惡勢力殲滅。冇想到他和步天寒提前碰了麵,還惹出這麼嚴重的事來,計劃全被打亂。
宗主被他這句話給問得一噎,
顧西宇又淡聲道:“或者宗主可以給我個準話,讓我知道下一回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一個人都不能救,隻許獨自逃生。”
宗主瞪圓了眼睛:“你……!”
邊上幾位同門長老趁機勸道:“是吧,我們就說小師弟不像是會隨意挑事的人。再說,他本來就是我們要用來對付步天寒的,他既然一同被抓入魔宮,總不能夠乖乖束手就擒。”
此事確實是個選擇題,畢竟一個正道仙門總不可能教育自己的弟子袖手旁觀。一般時候宗主對於救人的事還是很待見的,畢竟這還能提升他們宗門的名望,隻不過顧西宇這一救得罪的便是修真界現在眾人最不想招惹的魔頭步天寒,事情就變得比較糾結。
宗主可能覺得其他幾個長老說得不錯,頓了頓,又對著顧西宇怒道:“你救人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特意去挑釁步天寒,把他打傷?”
對於此事,大部分人的看法其實是欣喜的。幾百年下來,許多他們仙門企圖培養的人才都在長成之前被步天寒殺死,聚集眾多大能一起圍剿步天寒的計劃也有過好幾次。隻是這體質特殊的大魔頭太難處理,最令人頭疼的是還殺不死。
曾經,他們在把步天寒挫骨揚灰之後以為絞殺成功了,普天同慶了一段時間。然後在一個平靜的下午,憑藉魔煞修複了身體的步天寒又完整歸來,而且修為更上一層樓,這下子原來的陣容合在一起都無法對他再造成相同的威脅。
他們這才知曉,步天寒身上的魔煞於他而言還有鳳凰涅槃重生般的效果。他每經曆一次死亡的重生都等同於完成一場曆劫,能力將會有新的提升。得知這點的正道修士們很是絕望,意味著他們不僅得承受他帶來的威脅,還不能直接把他打死。
這又得再說起無情道。
顧西宇微微抬頭,麵不改色地對宗主說:“我身上有能夠壓製步天寒的力量,好不容易有一次接觸他的機會,難道我不該趁機多消耗他身上的魔煞嗎?我以為,這是我的職責。”
步天寒帶著的魔煞能夠被那剋星一樣的唯二功法削弱,就好似顧西宇前陣子把他揍了一頓,他身上捱了這倆招式的攻擊,攻擊所蘊含的靈力能滲透他皮肉稍微給他體內的煞氣之種帶來削弱般的影響。而魔煞如此珍貴,丟失的那部分步天寒想補回來比顧西宇揍他還要艱難與費時,甚至可能再下一次麵對顧西宇的襲擊前,都還不能修複至原來的程度。
顧西宇雖還冇有將此道的功法鑽研至巔峰,可長久下來通過這種方式去慢慢消耗不失為一種策略。
他說得挺有道理,可宗主還是對突然降臨到他們天宿仙門的麻煩感到憤怒:“你要做這種事之前得同我們討論一番!不管如何這懲罰你都得接下,這樣我才能向外邊的人交代!”
顧西宇雙膝跪地,腰背卻挺得很直,也冇開口說什麼,像是默默接下了這個決定,也能解讀為不服氣。
修士們的責罰自然不像是普通人那種關禁閉又或是抄書,捱打是必然的,用的卻不是隻能給他們造成撓癢般的皮外傷的普通棍子。比如在天宿仙門這裡,用的便是一種帶著雷電的仙力鞭,專門用來懲戒他們這種‘仙人’。
顧西宇也冇有細數自己總共捱了多少下,隻知道第一鞭落下來的時候,那疼痛直接滲透了皮肉,直衝靈魂。
和他拒絕做任務那會兒,挨的電擊懲罰感覺很像,就是單下的鞭打冇有那個電擊來得那麼激烈。
鞭子抽在身上,衣服底下的皮肉應該留下了很多可怕的傷痕,不是想象中皮開肉綻血滿衣襟的傷,仔細來說一滴血都冇掉,可效果卻比皮開肉綻還要來得讓人難以承受。
饒是如此,顧西宇在接受懲罰時腰連一下都冇彎過,意誌力堅強得如同他骨子裡透出來的,寧死不屈的風骨。
他能隱隱聽見懲罰室外邊有人的談話聲,好像是在幫他說話和求饒,希望宗主可以收回成命。宗主拒絕了,揚言這些年對顧西宇還是過於放縱,需要利用這種懲罰來讓他長長記性。
待顧西宇麵色蒼白地承受完所有責罰,宗主又來到他麵前提醒:“這些鞭子都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打的,今後這步天寒若是再因你每殺一人,你就得挨一道,殺一百人,你就得挨一百道!”
顧西宇垂了垂眸,仍是不發一語。
至少通過今日這一趟,他清楚意識到原身在宗門的地位雖高,不過在宗主這裡仍舊隻是炮灰待遇。他做什麼事都得再小心一點,宗主可不會因為任何理由偏愛他。
對就是對,錯了就要挨罰。
懲戒結束後,宗主把麵色蒼白的他從地上拉起,語氣恢複平常:“如今步天寒還在外麵胡作非為,聽說離他的目標人頭還差幾十人,他也放了話說下一個要去的地方在何處。”
“那座村子正好離我們天宿仙門不遠,我要你帶人過去,趕在步天寒將那座村子摧毀殺光人之前,把村裡的人保下幫助他們撤離。”
顧西宇聞言,淡聲問:“所有人都可以救嗎?如果與步天寒再相遇,我是要放任他把人捉走,還是可以反抗並對他進行攻擊?”
宗主林無痕瞪了他一眼,冇好氣道:“自然可以!”
顧西宇無聲喘了口氣,緩了緩身上的疼痛後,輕聲問:“如果我把人保下,他又說‘你這回救下二十人,我要再殺兩百人討回’之類的話,那這人我是救……還是不救?”
林無痕被他問得一時語塞。
顧西宇最後還是領著天宿仙門的一批弟子出了門,除了幾個關係與他較近的長老和一直關心他情況的郭依依之外,仙門裡冇人知道他剛捱過刑罰,隻覺得他麵色看起來並不太好,整個人顯得懨懨的冇什麼精神。
不過仙門裡和顧西宇這個太淩君接觸過的人很少,他以前都是潛心修行常年不見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與他出去執行任務。
抵達宗主說的那座村子時,步天寒派來的魔修們已經開始了所謂的‘屠村’計劃。這村莊不大,裡麵也就零散地住著三四十人,基本都是冇什麼還手之力的普通百姓。
顧西宇看著一地的屍體,冇忍住皺起眉頭,心裡多少有些怒意。
這個世界的碎片,原來纔是病得最嚴重的那個,多多少少有了反派會有的模樣。
傷亡已然發生,但還有正在抗爭的幾個人,顧西宇等人的出現為他們提供了堅硬的‘後盾’,讓那些殺瘋了眼的魔修們開始有了退卻之意。他以為自己會再次遇見大魔王,冇想到對方知道他是他的剋星,可能知道他會過來,所以本人並冇出現,避開再次與他交手的機會。
顧西宇冇忍住在心裡暗道可惜。
冇有步天寒在,小小魔修們根本就不敢跟顧西宇這個從氣場來看就是個高修的道君打鬥,拍拍屁股就跑了。
村子裡的人不知道顧西宇具體的身份,隻知道他們來自天宿仙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他們磕頭道謝:“謝謝諸位仙君,多謝你們願意出手相助!”
顧西宇眼瞼微垂,眸中不見任何悲喜:“不必言謝,是我們的職責。”
成功被保下的村民在仙門人員的護送下往更安全的地方離開,部分人員則和顧西宇留下來處理村子裡的殘局。他不嫌麻煩或花費精力,也不覺得臟,還親自動手去處理葬身於魔修們手下的屍體。
村子最邊上,養了幾隻雞的小茅屋,屋主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
這是顧西宇來處理的最後一戶人家,他以為裡麵冇有其他人了,可走進去時才見到兩具老人的屍體已經被人用草蓆整理好放到院子中央,身旁跪著一位看起來隻有十幾歲大小的少年。
少年的皮膚很白,臉蛋上還有幾分尚未褪去的青澀,五官還未徹底長開,卻已經透出幾分俊逸,未來可期。
顧西宇進去時少年不吵也不鬨,隻有臉頰上清晰可見的淚痕證明他正因難過而哭泣。對方見到他進來,微微驚了一下,擦了擦眼淚起身,人看起來有些瑟縮,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手腳無處安放的侷促。
顧西宇看了眼他衣服上沾的血跡,視線最後重新落在他黝黑的雙目:“隻有你一個人?”
少年失落地點點頭:“我和爺爺奶奶住一起,他們為了保護我被……”後麵的話他冇繼續往下說,語氣有些哽咽,顯然是覺得難過。
顧西宇對他說:“抱歉,是我慢了一步。”
少年卻搖著頭:“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作惡的是那些可恨的魔修,要怪就怪他們太冷血無情。”
少見的懂事的孩子,但不是男主。
這個世界的男主名字叫陸城,他已經提前從係統那裡獲得他的基礎資料,知道他長什麼樣。
顧西宇與他相顧無言了片刻,才又開口:“村子裡的人已經被安排送往有仙門庇佑的鎮子,你稍作收拾,我等會兒讓人護送你過去。你親人的屍體仙門的人定會妥善處理好,你不必擔心。”
少年卻冇有馬上動作,而是在他交代完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奔過來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低聲問:“仙君,我自幼被父母拋棄,隻有爺爺奶奶陪著我。如今我連他們都失去了,也不知道該如何獨自一人開始新的生活。”
“我想請求仙君帶我離開,我想要努力修行變得和仙君一樣強大,然後替疼愛我的爺爺和奶奶報仇!”小少年的眼神很深邃,也很堅定,冇有任何畏懼,隻有想達成目標的決心。
顧西宇心裡微微一動,冇有立刻迴應他的請求,而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少年停頓了一會兒,回答:“我叫謝星。”
他試圖從係統那裡調出關於他的資料,可係統卻冷冰冰地回答他:「暫時冇有任何‘謝星’的相關數據。」
顧西宇抿了抿嘴,說:“人人都想修行,但不是人人都能走上這條路,你若冇有天賦這道便無法走通。”
謝星卻堅毅道:“我有的!爺爺奶奶以前總說我很厲害,是我條件差爭不過修真世家裡的公子小姐,但今日難得遇見仙君,我,我還是想努力爭取一下。”
顧西宇冇想過出門要帶個人回去或是收個小徒弟,所以有些遲疑。奈何這個叫做謝星的男孩卻又總是給他一種想深入去瞭解的怪異感,於是他在猶豫片刻後,伸出手輕輕搭在少年的天靈蓋上,閉上眼睛去查探對方的身體情況。
若是有天賦的人,識海那裡會有很強大的靈力,光芒越純淨越亮就表示天賦越高。
少年也冇有阻撓,他很順利地就看到了他識海內的靈力與元神狀態。裡麵不僅僅是像燈泡發亮那麼簡單,甚至還泛著些許金光,屬於千萬年難得一見的極高天賦者。
這種人才,不管讓他學什麼都很容易上手,領悟力還會非常驚人。
隻是——
顧西宇很快就把自己的神識從謝星身上收回,帶著些許溫度的手掌也從對方頭頂抽離,一雙漂亮沉冷的眼睛安靜地與他對視,冇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原來如此,顧西宇在心裡平靜地想道。
藏得很好,若換作其他人,又或者是原身來查探,任誰都不會察覺到這個少年有什麼問題。
可惜,如今的他認錯誰都好,唯一不會錯認的就是大魔王。
少年拉住他衣袖的手早已放下,他低頭看著眼前比自己要矮上些許的人,那雙黑漆漆且泛著亮光的眼睛正專注地回視著他,眼神看起來與單純有夢想的男孩無異。
穿著一襲白衣的太淩君不知想到了什麼,總是冇什麼表情的他忽然輕笑了一聲,笑意卻很快又消失。
“好,你隨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