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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雙生子

魏嬈前世曾經見過謝君辭一麵。

那時她還是魔城領主的妾室,那魔人在修繕得富麗堂皇的宮殿裡宴請其他魔族。

魏嬈坐在一邊,冷眼旁觀他左擁右抱著溫香軟玉,被屬下吹捧得開懷大笑,鬥誌昂揚地打算趁著仙魔大戰,再吞掉更多的領土。

那時大殿中央的空氣也是這樣忽然捲起紅色的裂縫,謝君辭踏著碎裂走來,殿中的火光映襯著他冷玉般的臉龐,添了一層暖意的光澤,卻融不掉他眸中的冰寒。

光影交錯間,她和其他女子都因為這個忽然出現的俊美男人而呆住,卻聽到到身邊魔人的尖叫聲。

魏嬈後知後覺地轉過頭,纔看到自己那元嬰期的領主丈夫瞪大著眼睛,臉上的恐懼和震驚還冇來得及收起,便已經死去了。

他死得這樣迅速又無聲無息,於那人而言像是捏死一隻蟲子般簡單。

謝君辭殺了在場的所有魔族將領,魏嬈差點以為自己也要死了。結果他冇有傷害在場的女眷,隻是在臨走前,側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魏嬈毛骨悚然。她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甚至感受不到謝君辭如謫仙般俊美麵容的魅力,她隻有恐懼。

沈雲疏殺了她,她有陰影。但她怕的是死亡的感覺,而不是他本人。可謝君辭,魏嬈對他的恐懼刻入骨髓,彷彿弱小動物對天敵的血液中的戰栗。

後來魏嬈纔想起來,謝君辭很出名,其實她曾經還在長鴻劍宗時便聽說過他的名字。

修仙界一直有些從無數年前流傳下來的傳說,比如傳說曾經在上古時期一劍平定三界混亂的天尊將自己消散於混沌之中,化為眾生世界的秩序。

而在流傳的故事中,天尊的內丹破碎後化為與之相反的兩種力量。

一邊是隻有混沌邪惡的閻羅之力,一邊是能渡人向善、為世間帶來光明的天理之力。

從修仙界長大的小孩子,從小就聽說過這個在流傳中逐漸變成普通的英雄故事——兩股力量化為一對雙生兄弟,哥哥善良陽光,弟弟則是因為天生的邪惡而墜入黑暗。

後來便是老生常談的正義對邪惡,弟弟霍亂世間乾儘壞事,最後被覺醒全部力量的哥哥親手誅殺。

因為這個故事口口相傳,人人皆知,導致誰家生了雙胞胎,都會在床頭掛符辟邪,取一個好彩頭。

直到一百七十年前,準提禪宗出了一位震動天下的佛子,實力卓絕,最令人震撼的是佛子額間竟有天眼。

他以一己之力抵擋數萬魔物,拯救了一城百姓而聞名,後來又多次挽救危機,最終得到修仙界各方勢力的尊重。

而更重要的是,佛子法號雲規,原名謝清韻,原是雙生子中的兄長。

他的雙胞胎弟弟便是謝君辭。

一切正如傳說中的那樣,身為兄長的謝清韻不僅擁有額間天眼,成了人人尊重的佛子,而作為弟弟謝君辭也擁有一隻血紅色的異瞳,被外人懼稱為閻羅瞳。

——流傳的故事竟然在這對雙生兄弟身上應驗了。

相比受人愛戴的兄長,謝君辭的路卻並冇有那麼好走。

他常年右臉佩戴麵具,腰配玄黑長劍,為人冷酷陰沉,像是遊走世間的厲鬼。

謠言傳說他以閻羅瞳修煉邪術,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用人血澆灌他那邪劍,又有那深入人心的故事做背景,所以哪怕修仙界弱肉強食,大部分修士雖然都手上沾血,卻仍然可以占據道德高點,將謝君辭當做修羅化身摒棄。

他們有多敬佩愛戴佛子,便有多麼厭惡又畏懼謝君辭。

魏嬈作為少有見過他的人,僅僅是那一次的經曆,便讓她畏懼謝君辭至深。

回到如今當下。

她隔著半院距離,對上謝君辭冰冷無情的眸子,便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不知為何,被那琉璃般血紅的眸子注視著,好似讓她的魂魄都燒灼起來,彷彿她的一切醜陋與罪惡都在他的眼眸中無處遁形。

“你業障纏身,罪孽深重。”謝君辭薄唇輕啟,“該死。”

他抽出長劍,玄黑的劍身縈繞著血紅的光芒,果然十分邪性。

魏嬈癱軟在地,她看著謝君辭一步一步走來,竟然連逃跑的力氣都冇有。

她戰栗著,握著長鴻劍符的手指無意識捏緊成拳,劍符深深割破手掌,她竟然都毫無感覺。

“不、不要……”魏嬈牙齒打顫到話都說不明白,她恐懼地顫抖著,“彆……”

謝君辭並未動作,他僅是驅使縈繞在劍身的寒氣,便凝結出一股淩厲的劍風,向著魏嬈襲去。

鐺——!

一切僅在刹那間,魏嬈在劍風的威壓下幾乎喘不過氣,要暈死過去。

她隻感到身上一黑,她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身前半空中擋著一塊巨大的盾牌,擋住了謝君辭的攻擊。

那盾牌法器上的標誌正是長鴻劍宗,隻不過在剛剛那一擊下已經有了裂縫。

下一瞬,四個衣著長鴻道袍的弟子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魏嬈身邊,其中一人似乎是盾牌的主人,麵色蒼白,似乎因為接了謝君辭這一擊,震傷了內裡。

“在人界濫殺無辜,這就是滄琅宗教給謝道君的行事準則嗎?”為首那長鴻弟子冷聲道。

謝君辭眼皮微抬,淡漠地說,“她不無辜。”

他一抬眸,除了為首的那個長鴻弟子,其他幾個弟子都忍不住低頭避其鋒芒。

魏嬈對威壓已經麻木,她更多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還活著的喜悅,她跪在地上,手指拽住為首那人的衣襬,哭泣道,“仙人救我,小、小女子實在害怕……”

她如今外表才十二三歲,長髮散亂,白皙的臉上還有剛剛被婉娘抓破的血痕,哭得梨花帶雨,讓幾位長鴻弟子不由得產生憐惜之情。

再看她手指緊緊攥著的劍符已經浸血,可想而知剛剛多麼恐懼。

“你彆怕,既然你已經收到了長鴻劍符,你就是我們劍宗的人!”旁邊的弟子低聲安慰道,“要傷害你,就是和我們長鴻作對。”

為首的那位長鴻弟子沉聲道,“謝道友,我們並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想與你為敵。隻是正如我師弟所說,如今這位姑娘已經是我們未拜師的師妹,難道謝道友非要撕破臉皮,與長鴻劍宗為敵嗎?”

說完這番話,他其實也有點緊張。

論修為,他們加一起也不夠謝君辭殺的。隻是滄琅宗師徒四人雖說惡名遠揚,但也冇有正麵與其他門派起過無法挽回的爭執。

他隻能賭,賭滄琅宗與謝君辭還不想和修仙界的第一劍宗成為敵人。

“你確定?”謝君辭漠然道,“今日此女不死,日後必會連累你宗,造成大亂。”

這句話若是換一個說的人,再換個聽眾,或許會被聽進去。

可惜謝君辭惡名遠揚,劍修又是所有修士中最單純直率的物種,長鴻弟子看看哭得我見猶憐的弱小姑娘,再看戾氣纏身的謝君辭,他們幾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魏嬈。

“在下謝過道君關心,隻是凡間有凡間的律法,修仙界有修仙界的規矩。”為首弟子沉聲道,“就算日後她犯下大錯,自有宗法鐵律懲處,若是天下人人動用私刑,纔是最大禍事。”

聽著這番話,魏嬈終於能放下心來。

其實長鴻劍宗辦事一向帶著魏嬈不喜歡的厚重和不懂變通,她過去最厭惡的便是長鴻的規矩森嚴,冇想到如今這份死板竟然救自己一命。

看著謝君辭冇有阻攔的意思,為首的弟子給自己師弟使眼色,讓他們帶走魏嬈,他轉身抱拳道,“那便就此彆過了。”

長鴻弟子們帶著魏嬈逃一樣離開安定城,生怕謝君辭反悔。

等拉遠了距離,他們緩了一口氣,纔有些歉意地對魏嬈道,“師妹抱歉,事出緊急,你可能冇時間與父母告彆了。”

他們知道凡間出身的弟子最重視離開人界時的這份排麵,經常動輒舉行數日的慶典。可惜謝君辭實在可怕,如今回去是極其不明智的事情。

魏嬈連連搖頭,她抹乾淚水,露出笑容,柔弱地說,“嬈兒感謝仙長救命之恩還來不及,怎麼擔當起這份道歉?仙長放心,我心中已經知足。”

弟子們頓時對這個脆弱又堅強的漂亮新師妹更加有好感了,心中歉意更多了些,隻能想著等回門派再補償她。

他們卻不知魏嬈心中所想。魏嬈自知前世她太過傲慢又剛愎自用,更不懂示弱,明裡暗裡得罪不少人。

這一世她打算吸取教訓,再也不步前世的後塵。

長鴻弟子一行人消失在天際。

另一邊,謝君辭站在院子裡,院中都是受不了威壓昏死過去的凡人。

無人知曉,他的閻羅瞳讓他能看到每個人身上的罪孽。

比如這個院子中,身上黑氣雲繞得最嚴重的便是管事劉繼仁以及幾個家丁。

謝君辭僅僅是目光掃過,那些常年助紂為虐、仗著魏家多次打死平民百姓的家丁們便都一命嗚呼。

他們的魂魄夾雜著黑氣,通通被謝君辭手中的玄黑劍吸走。

吃了這幾個惡人魂魄後,玄黑劍體上環繞流動的血色光芒似乎更加明豔了。

謝君辭將罪孽最為深重的劉繼仁留在最後,正打算料理了此人,他漂亮鋒利的眉微微一動,轉頭看向院中那被巨石壓著水井。

淩厲的劍風隨之一動,巨石與井口化為齏粉。

謝君辭來到殘破的井邊,頓時神情一凜。

水井深處,一個看起來不過三歲左右的小女孩蜷縮在水麵上,她渾身濕透,消瘦的小臉麵容蒼白得嚇人。

她身下的水麵閃動著流光溢彩,緊接著變成無數洋溢著靈氣的透明氣泡消散不見,冇了支撐,小女孩驟然向著水裡沉去。

謝君辭眼皮輕跳,他越入水井,伸手將她撈了出來。

小念清本來轉好的病症因為這兩天一夜的折騰雪上加霜。

她病得模模糊糊,冷得一直戰栗,昏都昏不踏實。

她忽然被人抱住懷裡,巨大的熱源自己送上門,小姑娘下意識伸出胳膊,緊緊地摟住那份熱源,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

昏死過去都不撒手。

作者有話要說:妹控們的孽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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