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科是外交人民委員部在四個月前派往渥太華的一名密電員,”安娜說道,“接替的是他的前任特雷布尼科夫,負責的工作,是掌握我們所采用的加密電文以便在莫斯科與渥太華之間建立聯絡。而在前往渥太華之前,他有一段時間在倫敦負責密電員的工作。”
說到這裡,安娜停下來,一雙淡藍色的眸子轉到維克托身上。
維克托的眼角抽了抽,儘管安娜冇有說的更具體一些,但他還是明白了其中隱含的意思。
對外情報局的各處司因為分佈世界各地,它們要想向莫斯科傳遞情報,自然冇有太多的方式可以選擇,其中最常用的,就是通過蘇聯駐各國使館、領事館或是辦事機構。
分駐在世界各地的情報站,每次獲得了有價值的情報之後,為了在最大限度上保證機密性,往往都會選擇傳送給聯盟駐各地的組織機構,然後再由這些駐各地的組織機構,向莫斯科傳遞。
古琴科如果隻是一名外交部駐渥太華的使館人員,哪怕是一名密電員,其價值也不會很高,即便是被加拿大方麵策反了,也冇辦法為對方提供太多有價值的情報資訊。
但問題在於,此人之前有過在倫敦任職的經曆,那麼問題就很複雜了,因為倫敦情報站對對外情報局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對外情報局從英國人那裡獲取的核武研發技術資料,有很多都是通過駐倫敦大使館來傳遞的,換句話說,這個古琴科的手裡,至少掌握著相關方麵的一些資訊。
與此同時,也正是因為這個古琴科的身份比較特殊,所以他調往渥太華任職之後,對外情報局方麵纔會對他實施一定的監控。
“接著說,”維克托坐直身子,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說道。
“此前,我們察覺到古琴科與艾拉尼斯之間交往密切之後,便開始對艾拉尼斯的身份展開調查,”安娜接著說道,“但是直到三天前,才查到這個女人與聖洛朗的組織有關聯,當時,我們向特彆處提交了征詢函,要求特彆處提供古琴科相關家人的情況。”
說到這兒,安娜又停了下來。
維克托皺眉扭過頭,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今天上午,我們得到了回函,”安娜垂下眼瞼,說道,“按照特彆處提供的這份回函我們瞭解到,古琴科的妻子和兒子,已經在一週前乘飛機去了阿拉木圖,隨後經阿拉木圖去了中國。”
“嘶……”
維克托深吸一口氣,他狠狠瞪了安娜一眼,隨即側過身去,伸手拉開辦公桌右側的抽屜,翻找一通,找出一本有紅色軟皮,類似於四聯發票一般的小本子。
看到維克托拿出了這個特殊的小本子,尼諾趕忙走過來,正準備伸手去筆筒裡拿鋼筆,卻被安娜搶先了一步,這女人拿過鋼筆,摘掉筆帽,雙手持著送到維克托麵前。
維克托此時正好將小本子的軟皮掀開,他順勢從安娜的手裡接過鋼筆,直接在小本子內的第一頁上書寫內容。
說是第一頁並不準確,因為從小本子側麵的撕痕可以看出來,這小本子就跟發票本一樣,是寫一頁就撕一頁的。
這種小本子是製式的,過去歸由內務人民委員部使用,隨著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與內務人民委員部分家,這玩意就歸了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它的作用,是在特定情況下用來簽發追殺令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反間諜局、意識形態保衛局、對外情報局以及特彆處等機構,可以拿著這玩意去殺人,不用走相關的司法程式。
當然,這個所謂的“不走相關司法程式”,並不是說真的不用走程式了,它的意思是相關的程式可以後補,也就是先把人乾掉,然後再給死者安排罪名。
在大多數情況下,這東西都是簽發出來追殺叛逃人員的,因為時間緊急,來不及去走程式了,所以維克托可以先簽發一份這個東西,一邊安排人送往監察委員會或是檢察機關,一邊安排人去執行任務。
比如說這一次,這個古琴科並不是屬於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特工,他雖然與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有業務關聯,但卻是外交人民委員會的職員。
同時,考慮到古琴科雖然不是國家乾部,但卻是從事特殊職業的國家公務人員,因此,這份“追殺令”也不會送往檢察機關,而是會被送到監察委員會。
監察委員會在拿到這個東西之後,會立刻組建一個類似專案組的臨時機構,向內務人民委員部下發命令,將這個古琴科的關係網絡摸清,隨後,會把他的親戚朋友、家人親眷,乃至於上下級的同事,都暫時性的控製起來。
與此同時,監察委員會也會在第一時間與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取得溝通,瞭解相關的案情,也就是搞清楚為什麼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會簽發這樣一份東西出來,簽發這東西到底有冇有必要。
還是以古琴科為例,如果監察委員會在與維克托溝通之後,認為這份“追殺令”小題大做,那麼他們就會向維克托追責,儘管不至於讓維克托丟掉職務,但也會讓他好好地噁心一下。但若是監察委員會認為這份“追殺令”有必要,那麼自然就會走正常的程式。
在維克托前世的那個時代裡,不管是網絡上還是影視劇裡,都傳揚著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權力有多麼大,似乎對所有人都可以隨意的生殺予奪,可事實上並不是那麼回事,中央監察委員會雖然屢次被削弱權力,但其對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內務人民委員部的監管作用,卻是始終存在的,區別隻是監管力度的強弱罷了。
實際上,在蘇聯幾十年的曆史中,中央監察委員會與國家安全機構之間的權力爭奪與權力限製鬥爭,似乎從來都冇有休止過,有趣的是,若是翻閱一下蘇聯特工人員的叛逃史,就能很輕易的找到一個規律,那便是每次中央監察委員會占據上風,亦或是內務人民委員部、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受到削弱的時候,都是特工叛逃最頻發的時期。
在維克托的前世,二戰後初期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再次被裁撤,又併入了內務人民委員部,同時,庫茲涅佐夫負責監管國家安全工作,與貝利亞大肆爭取。同一時期,蘇聯特工頻頻叛逃,而古琴科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叛逃使得蘇聯竊取英美核武器研發情報的事情敗露,不僅使得對外情報機構遭受重創,還給了英美攻訐蘇聯的口實。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升任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安德羅波夫為了“再向前一步”,提出了要重回集體領導並加強社會主義法製的思想,強化了對克格勃的限製。在這個時期,又出現了一波叛逃潮,諸如維克托?伊萬諾維奇?舍伊莫夫,奧列格?戈爾季耶夫斯基等人,都是在這一時期成功叛逃的。
當然,這或許也算不上什麼規律,或許隻是特定背景下發生的隨即偶然**件,但真正的原因……誰知道呢?
因為前世對蘇聯的事情並不怎麼關注,因此,維克托也不知道古琴科這個人,在他前世的曆史中有多麼的出名,所以,他對這個潛在著一定風險的叛逃事件,並冇有多麼上心。
按照安娜的彙報,古琴科的確有潛逃叛變的可能,當然,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叛變了,對對外情報局的影響也的確很大,但問題是,現在隻是有了這種風險,可風險還冇有變成現實,如果加拿大的情報站能夠做出快速反應,古琴科被拿下的機率是很大的。
另外,古琴科並不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成員,他是隸屬於外交人民委員會的,如果這傢夥叛逃了,固然會影響到對外情報局的工作,但需要承擔責任的,卻是外交人民委員會,就算是需要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也承擔一定責任,真正需要背鍋的,也是由菲京同誌負責的特彆處。
現在,真正讓維克托有些頭疼的,是他的下屬所表現出來的內鬥苗頭。
聽聽安娜之前是怎麼說的,她說有關古琴科的征調函是“三天前”轉給特彆處的,而特彆處的回函則是“今天上午”才發過來的,換句話說,安娜是強調特彆處在這件事上耽擱了兩天時間。
維克托雖然不是政治老油條,但也不是政壇初哥,自己下屬打的什麼算盤,他還是能夠察覺到的。
說白了,就是他下麵領導的那一批人,都知道他與菲京、艾廷戈之間出現了矛盾。如果放在過去,謝羅夫還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的時候,類似安娜這些人,或許不敢挑唆什麼,至少是不敢在部門內鬥中表現得太明顯。
但是現在不同了,謝羅夫走了,他們的頂頭上司成了委員部的主席,大權在握,所以,維克托手下的這些傢夥們就開始士氣大漲,還冇等維克托與菲京、艾廷戈真正撕破臉,他們已經要搶先爭鬥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