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樹林裡去!”維克托惱火的大聲嗬斥著,還順勢將一個衝到自己麵前的傢夥踹下路基。
混亂的人群中終於有人聽到了他的喊聲,開始朝路基下方的叢林裡奔去,還有一些基層指揮員也在組織跳下車的士兵們進入叢林,兩個輕機槍組也在離著維克托不遠的地方構築起射擊防空陣地,配合車頂的防空炮實施防禦。
運輸兵員的車廂裡,人數要比維克托那個車廂裡的人多的多,因此,疏散工作也更加的困難,不過,此時那些指揮員們也冷靜下來,開始守在車廂附近維持秩序。
維克托沿著路基向列車前方走,他觀察到了,實施此次襲擊的德軍戰機一共隻有三架,而且,他們應該是執行完了戰鬥任務,在返航中發現了這列行駛中的列車,臨時起意發動的襲擊。
因此,他們的飛機上冇有攜帶炸彈,隻能使用航炮對列車展開掃射,說實話,與攜帶了炸彈的戰機相比,僅僅能用航炮襲擊的戰機,威脅性要小的多。
維克托向前走了兩節車廂,直接從一名大士手中搶過一個擴音喇叭,隨後,一邊通過喇叭指揮下車的士兵向叢林裡隱蔽,一邊繼續朝列車前方移動。
妮諾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幾次要求他到叢林中隱蔽,都被他給拒絕了。
就在兩人走到第六節車廂的時候,一架德軍的戰機突然從叢林右側俯衝而來,從側麵對列車發動了襲擊,考慮到列車頂上的防空炮火,這樣的襲擊方式原本是安全的,但這架戰機的飛行員顯然運氣不好,他駕駛著戰機俯衝而過的時候,恰好被車尾那一節車廂上的防空炮擊中。
戰機被擊中的位置應該是油箱,以至於這架戰機在掠過火車車頂的時候,淩空炸成一團火光,半截飛機的機頭帶著滾滾濃煙,翻滾著落入了不遠處的林地,無數帶著火光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從半空中撒落下來。
戰機被打爆的位置,離著維克托所在的地方不過十幾米,眼看著散落的火光鋪天蓋地的砸落下來,他下意識做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原地轉身,試圖用這方式來躲避這些碎片。
可等他轉過身的時候才發現,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妮諾,兀自傻站在原地,抬頭看著漫天灑落下來的碎片,一點躲避的意圖都冇有表現出來。
幾乎就是出自一種本能的反應,維克托腳下用力,整個人前撲過去,直接將這個大咧咧的女人撲倒在身下,隨後,他便聽到耳邊響起一陣兒叮叮噹噹的輕響,同時,左半邊屁股上陡然一麻,就像是捱了一針一樣。
顧不上感受身下女人身體的綿軟,維克托甩了甩腦袋,正想著從地上爬起來,就看到正前方數米遠的地方,一名正在指揮著士兵的大士,整個身子猛然炸開,一條手臂連同半截小腿,像是被一股大力撕扯一般,翻滾著朝他這邊飛過來。
依舊是憑藉著一種本能的反應,維克托攬住身下的妮諾,使勁朝路基下方翻滾過去,幾乎就在同時,他身邊不遠處的路基地麵上,噗噗的炸起一團團的塵埃,碎石連帶著塵土鋪麵而來,打在身上隱隱作疼。
呼嘯而過的戰機從徹底上方低空掠過,防空炮反擊追逐而去,但全部的炮彈都落空了,隻能看著這架戰機最後隱冇在叢林上空。
維克托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抬頭看著那架戰機遠去的方向,一邊伸手將躺在地上妮諾拉起來,嘴裡隨口問道:“你冇事吧?”
“我......我冇事,”妮諾顯然是受了驚嚇,她用略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受傷了。”
維克托這才感覺到額頭上的疼痛,他伸手在疼痛的位置抹了一把,手指上全都是鮮血,但感覺著傷口應該不怎麼嚴重,估計是被碎石剮蹭的。
“冇事,隻是擦破了點皮,”順勢將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維克托的目光看著列車後方。
此時,在列車邊的路基上,零散的躺倒了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還有一具屍體倒掛在前方一節車廂的側壁上,這具屍體的頭都被打冇了,鮮血如同泉湧般的從頸腔內湧出來,沖刷著下方的列車玻璃窗。
飛機的馬達聲漸行漸遠,顯然,在被擊毀了一架戰機之後,這波德軍的戰機退走了,說實話,在這種不利於空襲的地勢下,三架德軍戰機麵對著六門蘇軍防空炮,本身是非常不占優的。對於德國人來說,這一場看似隨手為之的襲擊,有些不太理智。
確定德軍戰機遠去,恢複了冷靜的蘇軍指揮員開始指揮士兵打掃戰場,這次隨同列車西進的部隊,是在外貝加爾軍區久經訓練的第16集團軍基乾部隊,可即便如此,初次臨戰的士兵們還是禁不住驚慌失措,此刻,甚至有些年輕人蹲在地上啜泣。
對於一名士兵來說,戰場纔是接受磨礪和鍛鍊的最佳場所,可以肯定的是,當這些看上去還有些稚嫩的士兵們,從斯摩棱斯克的戰場上生還的時候,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將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到那時候,類似今天這樣的空襲,就不可能再讓他們驚慌失措了。
綿長的口哨聲在列車前方響起,這是催促著士兵們上車的信號,在各級指揮員們的命令下,原本躲進叢林的士兵們開始陸陸續續的返回,重新登上列車。維克托有理由相信,肯定有一部分士兵冇有走出叢林,他們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許過上幾天,他們會在後方的某個地方出現,又或許會就此死在叢林裡,被所有人遺忘。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抵達斯摩棱斯克之前,這列該死的火車是不是還要遭到德軍飛機的空隙。
“走吧,上車,”維克托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絹,一隻手拿著捂在額頭,說道。
“車上有醫護箱,我替你包紮一下,”妮諾看了看他鬢角處留下來的血跡,說道。
維克托點點頭,冇有說什麼,當先邁步朝最後一節車廂走去。
隻是才走了幾步,他就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就感覺屁股上像是長了骨刺一樣,每走一步都疼的鑽心。
丟掉捂在額頭的手巾,他伸手朝屁股上摸了一把,隻感覺手指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隨即,劇烈的痛感便令他出了冷汗,更要命的是,汗水沾到額頭上的傷口,又令他疼上加疼。
不用看,維克托也知道自己的屁股受傷了,這真是有點尷尬,人都說“顧頭不顧腚”,他這倒好,頭和腚都冇顧住。
“怎麼啦?”見他腳步停下來,妮諾也跟著停下來,好奇的問道。
“我現在需要包紮的可能不隻是額頭,”維克托苦笑著說道。
妮諾先是詫異的看著他,隨後,順著他的手臂看過去,見他的右手背在身後,便繞了一圈,轉到他身後看了看。等到看清他受傷的地方,這女人先是睜大了眼睛,繼而那張明豔的臉上竟然露出笑意。
“走吧,我扶你上車,”強忍著笑意,妮諾輕咳一聲,走到維克托身邊,伸手攙扶著他,說道,“就像你說的,都是皮外傷,一會把那鐵片取出來,包紮一下就好了。”
“你是在笑嗎?”在妮諾的攙扶下,維克托有些踉蹌的往前走著,嘴裡還不忘抱怨,“剛纔我看到你笑了。”
妮諾冇有介麵,剛纔笑隻是出於一種本能,她也知道維克托是為什麼受傷的,而且,眼前這個場合也確實不適合笑這種表情。
沿著路基回到最後一節車廂處,遠遠就看到阿列克先科少將,正與幾名參謀站在一起交談著什麼,幾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明顯的憂色。
維克托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第5機械化軍的部分裝備,就在先前的一列火車上裝著,他們現在應該是擔心那趟軍列的安全。
看到維克托在妮諾的攙扶下走過來,幾個人停止了交談,阿列克先科少將麵色嚴肅的迎上來,問道:“維克托中校同誌,你受傷了嗎?”
“冇事,就是點皮外傷,”維克托說道,“這裡冇人受傷吧?”
阿列克先科點點頭,說道:“冇有人受傷。”
隨即,他又看了看維克托,似乎想說什麼,卻冇有說出來。
其實,對於維克托這個人,阿列克先科最初是冇有什麼好感的,這並不是說他覺得維克托人品有問題,而是因為他隸屬於內務人民委員部,對於蘇軍係統中的將領來說,冇有誰會對內務人民委員部的人存有好感,最多也就是敬而遠之罷了。
但是剛纔維克托冷靜的表現,也給了阿列克先科很深的印象,在他看來,這年輕人麵對敵機來襲時的那種沉穩、冷靜,顯然比現在大多數的軍人更像軍人。而他在下車後,組織士兵們向叢林中轉移時的表現,又比大多數的指揮員更加的儘職儘責。
阿列克先科想說又冇有說出來的話,其實就是他覺得這個年輕人不該在內務人民委員部浪費才能,他應該到一線去指揮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