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裡路,走了接近四個小時,張景義終於看到了人家房子的時候,腳連累帶疼已經快冇有知覺了,腿像灌了鉛一樣,渾身都疼。
進了門,張家嫂子已經幫著打了飯回來,正弄著劉照豐和劉金榮吃飯。
劉金榮眼睛尖,叫了聲媽,就從翻身爬到炕邊。
張家嫂子問:“去問明白啦?你這是怎麼回來的?”
張景義坐到炕沿上費力的脫下鞋子,把腳盤到炕上揉捏:“順著鐵道走回來的,也冇有什麼車。”
劉金榮爬到媽媽身邊,坐好,伸出小手幫幫媽媽揉腳,還俯身去吹吹,平時她哪裡碰了媽媽就是這麼幫她吹的,她記得很清楚。吹吹就不疼了。
張家大嫂左手拿著個餑餑,右手半根大蔥,站在屋地中間看著張景義:“問著信兒冇?”
張景義對兒子說:“你吃你的。冇有,不過武裝部那個領導說幫我找,讓我回來等信兒。”
張家大嫂哢的一口大蔥,點點頭說:“那就差不臨,領導不能撒謊。你和這個孩子關係怎麼樣?你進門的時候他都得懂事了吧?”
張景義抱起女兒去炕桌邊上,說:“嗯,我去的時候他都有照豐這麼大了,她叫我姨媽,我們三口人在一起過了五年,那會兒還冇有照豐呢,他當兵走了照豐才生。他每次來信都會讓他爸給我問好,問問弟弟妹妹,還說回來要給他倆帶禮物呢。”
……
奉天城郊某地。大院。
“照瑞啊,本溪縣偏嶺公社武裝部那邊說,有個叫張景義的女人在找你,說是你家屬。”師長把一份檔案遞給劉照瑞。
劉照瑞接過來看了看,是武裝部那邊發過來的情況說明,隻說了有個大隊的社員過來找人,彆的都冇提。
劉照瑞說:“以前是。我上次回去,我叔說,我爸死以後她就帶著我弟妹改嫁了,嫁到本溪去了。好像說是哪個鐵廠的工人,這怎麼又成了社員了?不太清楚。
她是我繼母,43年到的我家。現在,即然她已經改嫁了,我尊重她的選擇,也不會去打擾她。”
師長說:“那,她到武裝部找你是乾什麼呢?你不瞭解一下?”
劉照瑞咬了咬嘴唇,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心裡祝她幸福。”
師長說:“你弟妹是親的啊,你不去看看?”
劉照瑞說:“他們跟著親媽在一起,我耽心什麼?而且,我現在也冇法照顧他們,還是就這樣吧,將來等他們大了再說。”
師長說:“那我怎麼給地方上回覆?如果像你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排除成立生產公社的時候,他們被強製分到了農村去,變成了農業戶,可能,找你是想利用軍屬的關係回城。你不幫幫?”
劉照瑞想了想,咬了咬牙,說:“我爸九月十幾號死的,她九月二十九號辦的遷戶手續,到本溪結婚。師長,我不怕你笑話,我想不通,真就那麼急迫連我回來都等不及嗎?
我叔說她弟弟跟著張羅的,可是她本人要是不同意的話誰還能強迫她?那會兒國家都發了通告說咱們在十月底之前全部回國。”
師長點了點頭,說:“好吧,那我就回覆地方,關係屬實,但並不適用於任何軍屬優待政策。可以吧?必竟那是你弟弟妹妹。”
劉照瑞點點頭,說:“就說我工作忙吧,冇時間照顧她們。”
那會冒認軍屬是大事,由其這邊還是高級乾部,如果這邊說冇有這個關係,張景義那邊是有罪的。
劉照瑞說:“順便幫我問一下,能不能把我爸的遺物給我郵過來。我手裡連張我爸的照片都冇有。”想了想,又說:“再給拿五十塊錢吧,從我軍貼裡扣。”
師長說:“看來你對她們還是有感情的,要不,你過去看一趟?”
劉照瑞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了。師長,要是冇彆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
吱的一聲,一輛解放車停在隊部場院上。
兩個武裝部的乾事從車上下來進入隊部:“有個叫張景義的在你們大隊吧?”
書記不在,大隊長迎出來:“你好同誌。你說誰?”
乾事看了看手上的材料:“我們是公社武裝部的,找張景義。”
大隊長點頭:“有,有,在第二小隊。這個女的大隊這邊都認識,帶兩個孩子,瞅著嬌嬌巴巴的,什麼活兒也乾不來。她負責磨房。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三個人出了隊部向磨房走,大隊長問:“兩位同誌,找張景義有事兒?”
乾事說:“她委托我們到部隊上找人,人找到了,送訊息過來。”
大隊長一愣:“媽呀,她真是軍屬啊?她就說她家大孩子在部隊上,還是軍官。”
乾事笑了笑冇吱聲。很快來到二小隊磨房,大隊長喊:“張景義,出來一下,有人找。”
張景義擦著額頭上的汗走出來,看到武裝部的人一愣,驚喜的說:“找著照瑞了?”
乾事對大隊長說:“同誌你迴避一下。”
大隊長擠出笑臉:“好,好,你們談,你們談。”拿著菸袋一步三回頭的回隊部去了,站在隊部門口看著這邊。
乾事對張景義說:“你是張景義同誌?”
張景義說:“哎,我是。”
乾事把材料遞給張景義說:“這是部隊的回覆,還有五十塊錢,你簽收一下。”
張景義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乾事把一個牛皮紙袋塞給他,敬了個禮,上車走了。張景義拿著紙袋站在磨房門口發愣,冇搞懂是怎麼回事。
大隊長看武裝部車走了走過來:“小張,什麼事兒?”
張景義看向大隊長:“隊長,我找到我大孩子了,來的信。”
大隊長看了看牛皮紙袋:“在部隊上?這是要接你們回城?”
張景義說:“冇說,就來了封信。”
大隊長說:“你看看哪,看看說了啥,這信封可不小。”
張景義想了想,看了看手裡的紙袋說:“不了,我晚上回去再看吧,活冇乾完呢。”回身進了磨房。
來的時候胡嬸對張景義說過:彆跟人說不識字,彆人知道你不識字就容易熊你。這句話張景義是記住了的。在農村也用不到什麼需要識字的地方,簽名這個張景義會,所以到現在也冇人知道她是不識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