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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
農曆七月初一,立秋剛過,空氣中還有些暑意,風已經轉涼了。
劉華奇一家帶著行李箱子坐上來接的汽車,離開了旅大。
因為定好了回去就去當兵,劉照瑞幾天之間好像突然就長大了一樣,連精神氣質也生了許多變化。剛纔出來上車,他主動提了箱子行李,還攙扶了一下張景義,這讓張景義非常開心。
其實她在意劉照瑞的語氣行為,也不是繼母與繼子間的爭鬥,隻是本能的希望得到同齡人的認可罷了,就像交了個朋友失去個朋友那種心理。
兩天後,汽車開進這會兒的莊河縣城,停在劉家大宅門口。
大街上人來人往,當兵的居多,本地居民大都小心弈弈的,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連和當兵的對視都不太敢。電杆上圍牆上到處貼滿了宣傳標語,部隊的大卡車轟隆隆的不時開過。
街頭巷尾肆弄裡,各種生意買賣到是在開著,客人也是當兵的居多,老闆小心的陪著笑臉,但並未少收一個銅板。其實並不是真有這麼多當兵的,這個時候,工宣隊,物資局,臨時政府工作人員都是穿軍裝的。
劉家老宅已經明顯的破落了,門房也已經不見,被政府另謀職業了。劉家的地和外麵財產已經充公,隻有宅側兩間鋪子還屬於自家,一間關著,一間開了茶館。往年家裡來來往往的長工佃戶傭人都散了,分了田地,或者當兵,或者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車停下,劉華奇扶了張景義下來,站在原地看了一下自小生長的大宅,這會兒卻隻看到殘破,連門上都有了兩個拳大的洞,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
賀子山走過去,在大門上啪啪拍了幾下。門環早已經損毀不見了。
隔了一會兒,裡麵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有人問:“誰呀?麼事兒?”
賀子山說:“開門,你家大少爺回來啦。”
裡麪人好像愣了一會兒,隔了一會兒門才慢慢打開了一點兒縫,探出半個腦袋來,小心的向外打量。賀子山伸手把他扯了出來,把大門推開,說:“來,看看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這是你大哥的兒子。”
劉華奇扭頭看過去,穿著套舊的土布藍褂子,千層底兒,開口問:“家裡可好?爸媽身體好吧?”
劉華文愣了一下,仔細看了幾眼,驚喜的叫起來:“哥,真是你回來啦。爸這幾天還在唸叨你。”
劉華奇已經有差不多十多年冇回老家來了,這時候交通不便,除了寄些財物書信,是一直斷了來往的,十年前劉華文十八歲,這會兒已經蓄了鬍鬚,快要三十了。
在這個年代,三十歲就是中年,過了四十就是老人了。
劉華奇點了點頭,指了指挽著自己的張景義:“叫大嫂,你是認得的。”
劉華文給張景義鞠了個半躬:“大嫂。”
劉照瑞在一邊給劉華文鞠躬:“叔,我是劉照瑞。”
劉華文露出笑容來:“哎,哎,好,都長這麼大啦,比我都高了。”
左鄰右舍有人出來探看,在一邊半掩著指指點點,劉華文說:“哥,大嫂,這位同誌,咱們進裡麵說吧。”
一個一直壓在頭上的人如果倒了黴,大多數人的選擇是再上去踩上一腳的,哪怕原來他並冇有如何的欺壓自己,或許還有些小恩惠的存在,這就是人性。
劉家現在就是這麼一個狀況,有些人抖起來了,哪怕他仍然還是那麼窮,那麼好吃懶做遊手好閒,哪怕還欠著劉家的錢冇還,但也會趾高氣揚的從劉家大門前走過,還要啐上一口。劉家有個風吹草動總要來探聽一下,看是不是去政府打個報告。
賀子山在一邊,從包裡拿出兩塊紅色的牌子來,叫車上的小同誌拿錘子釘子下來,把牌子釘到劉家大門的門楣上。牌子是木頭的,一大一小,寬度相同,一塊上寫著光榮之家,一塊牌上有一個編號。
光榮之家就是後世軍屬的意思,那塊寫著編號的牌子則是表明此戶人家是黨內自己人,受黨的保護。編號越小,層級越高,劉家是一個兩位數:有事請直接找省府。
看到那塊光榮之家的牌子,左鄰右舍們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來,這,這這,成了軍屬啦?那以後還怎麼,上去啐一口罵一句顯示一下翻身農奴的優越感?
軍屬,在這個年代,以及後麵三十年裡,在民間地位是相當高的。因為這會兒人們還記得那些流出去的血,還知道生活是怎麼來的,後來,人們就忘了,再後來,郭家也忘了。
有道是戲子無情薄人無義,其實真算起來,郭家是最無情又無義的,而且無信。
這是令人傷心的真相。
在歸來的路上,劉華奇已經和賀子山說過了劉照瑞參軍的事情。對於劉華奇能把唯一的兒子送入部隊,賀子山是相當高興的,馬上就痛快的做主答應了下來,這是思想進步對黨忠誠的表現。
這會兒可是還在打仗,要死人的。
釘好銘牌,大家進了院子,劉華文一路小跑在前頭引路,大聲喊著:“爸,媽,我大哥回來啦,咱們家是軍屬啦。”一路跑進主宅的中堂,劉老太爺正坐在椅子上抽菸袋,劉華文一頭紮進來:“爸,大哥回來啦,咱們是軍屬啦。”
劉老太爺扭頭瞪了二兒子一眼,罵:“三十歲的人了,哪有一點兒樣子?不成體統。”慢慢站了起來,抬腳把菸袋在鞋底磕了磕。
劉華奇扶著張景義隨後走進來:“爸,我回來了。”
張景義和劉照瑞鞠躬,“公公。”“爺爺。”
老太爺上下打量了劉華奇幾眼,點了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去看看你媽吧,在堂屋躺著呢,這幾天竟掛著你。完了,你住東廂去,照瑞住你原來那屋。現在地方小了,先擠擠吧。”
劉華奇進了院子就看到了,自家宅子側麵後麵被隔出去一大片,用亂磚頭壘的一截圍牆,外麵已經歸了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