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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暗雷驚風

予鈞登時便有不好的預感,連更衣也顧不得便向外走,邊走邊問:“有冇有說在哪裡?”

石賁低聲道:“明宗姬留了人,在東邊的茶樓等著。說您回來就往碧水彆院去就好。”

予鈞眉頭皺的更緊,叫南雋先去茶樓找人,來的人是燕衡,倒也見過。

燕衡在明珠的親衛當中算是行事最穩重周全的人之一,此刻神情並冇有什麼異樣,但予鈞心裡還是隱隱不安。簡單致禮之後燕衡便當先帶路,一路到了碧水彆院穿堂入室,明珠又在臨風水榭相侯。

“宗姬急著找我,可有什麼事麼?”予鈞拱手問道,眼前憑欄而立的明珠上身穿天青箭袖短衫,下配月色百褶裙,耳綴珍珠,腰墜碧玉,衣衫配色這般清瑩溫婉,然而平靜麵容卻彷彿青鋒出鞘,淩冽奪目。

明珠平靜道:“長公子,霍三爺遇襲之事,你可有份?”

予鈞瞬間隻覺自己瞳孔都散了散:“霍三爺遇襲?”

明珠神色不動:“對,霍三爺遇襲。他剛離開京城三十裡,就有人備下了強弓勁弩毒鏢絆馬索,十六個高手蒙麵截殺。”

予鈞瞬間心思飛轉,隨即望嚮明珠:“宗姬是懷疑我?”

明珠回望他,神色不動,也不說話。

予鈞與明珠對視,心知對方殺機已動。這臨風水榭看似四圍無人,寒天南雋等人皆退出幾丈開外,然而明珠倘若當真認為是自己謀害霍陵,隻怕舉手之間,連雲幫中的頂級精銳,並這水榭亭台之中的機關暗器,便將傾力而出。

予鈞背脊微微生寒,卻並不是懼怕,而是久經戰陣、多曆生死的高手對危險的本能感知。他甚至能直覺感到,如果真有襲殺機關,左邊或許便是重點。

想到這裡,予鈞唇角不由勾了勾,想要嘲諷兩句——他若想害霍陵,法子何止萬千。哪裡需要冒著那樣大的風險親自促成這回母子相見之後再行截殺?倘若霍陵曾經入宮之事將來當真掀開,旁人不說,玄親王首先便要扒了他的皮。

隻是,予鈞看著明珠這樣慎重而警惕的神色,卻又莫名生了幾分慼慼同感。青江生變的天裕三十五年,京中亦是風雲雷霆。那時的他十二歲,而明珠才七歲,兩人相隔千裡,卻幾乎在同一年當中痛失親長,天地變色。在那之後,予鈞除了每年一見的樓家親眷,便隻有宮中的祖母瑾妃是可見可依的親人。而明珠,大約就隻有霍陵了。

予鈞直視明珠,溫言問道:“如今霍三爺如何,可有受傷?”

明珠凝望予鈞片刻,見他沉毅鎮定一如平時,頎長削正的身形挺拔如鬆,言談之間絕無絲毫退縮猶疑,目光更是清正之中帶了三分溫厚,不由沉吟片刻,才道:“有。”

予鈞心中一沉:“傷勢如何?可還重麼?我知連雲幫中定有神醫,不過郗家老太醫如今也在京中。”

“太醫?”明珠黛眉一挑,“長公子是覺得霍三爺的身份可以公告天下麼?”

予鈞皺了皺眉,卻也不計較明珠此刻情緒中的那些許嘲諷和不客氣。這些年來他雖行事低調,然而在郴州軍中和天行鏢局中所經曆的風刀霜劍卻是不計其數。何況此事他自知清白,更無所畏懼。見明珠猶自冷著臉,索性更放鬆些,順手拿起一旁茶幾上的白瓷碗看了看:“宗姬說過,在下過門是客,如今連茶也不給了麼?”

明珠唇角一勾:“長公子要喝什麼茶?是鏡湖墨茶還是玉山碧茶?”

予鈞直接坐下在客位椅上:“客隨主便。我今日本就是應宗姬之約而來。”

明珠又問了一次:“長公子,霍三爺遇襲,當真與你無關?”

予鈞坐姿不變,正色相對:“我與宗姬相識至今,從無一言相欺。我冇有謀害霍三爺之心,也不曾向他人泄露霍三爺行蹤,更不曾謀劃刺殺霍三爺。”一字一句,平平穩穩,目光更是半點不曾偏離與明珠的對視。

明珠終於垂目,微微頷首:“長公子,失禮了。”隨即向外做了個手勢,立刻便有侍女上前奉茶。

予鈞端了瓷碗輕啜了一口:“能吃上您的一口茶,也是不容易。”

明珠也拿了一盞茶,在予鈞對麵坐下:“既然長公子不曾參與,可能想到什麼人或有嫌疑麼?”

予鈞歎了一口氣,神色凝重起來:“宗姬總要先跟我說了情況,才能論到旁人的嫌疑。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先說。如宗姬之前所見,我與玄王爺關係不好。霍三爺之事,我是不會告訴他的。而且他即便有心跟蹤我,至少目前是冇做到。”

明珠皺眉道:“長公子這般有把握?那一批襲殺霍三爺的都是死士,身上還帶了硝石和劇毒,他們出手之狠,是要殺人甚至毀屍,半點不留痕的做法。”

予鈞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還有一個可能。”

明珠瞬間明白,二人再度沉默。

予鈞向前探身,誠懇道:“明珠,霍三爺於你,便如最後的親人,你心中擔心,我明白的。先跟我說一下,這次的襲擊是什麼情形。到底是王府的人,或者是宮裡的人,我還是能分一分的。”

明珠直視予鈞,心中已然意動,口中卻兀自強硬:“長公子,這話我原也提過。當年霍三爺救我於死生之地,如今我也當以死報之。倘若真是王府——”

予鈞的目光中卻更多了三分溫和:“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各安天命。但在那之前,且先跟我說說詳細的情形可好?”

明珠終於頷首,並叫人請了已經過包紮救治的霍陵並當時在場的護衛燕徹過來。

霍陵臉色還好,到底是放下了瑾妃這件最大的心事,言談神態之間照舊灑脫不羈。但燕徹臉色卻有些難看。明珠輕咳了一聲,燕徹這才整頓精神,將那日遇襲的經過一一講來。

其實並不複雜,隻是敵人下手極其狠辣,毒鏢絆馬索之類的東西準備的又齊全,纏鬥之中霍陵左臂中了一刀,燕徹肋下捱了一掌,還有一人左腿骨折,一人中毒,而武功最好的護衛展顏,也是燕徹的未婚妻,因著被五人圍攻而重傷,腹部和腿上各被刺了一劍。

予鈞又細問了問殺手的武功路數、武器特點,越問臉色越難看。

明珠越發凝重,倒也不打斷他問話。待得全部細節都討論完畢,明珠便叫人送霍陵和燕徹回去休息,隻有自己和予鈞繼續留在臨風水榭相商。

霍陵離去前很有些欲言又止,明珠搖搖頭,隻溫言叫燕衡等人好生照料。

予鈞待眾人皆退,才嚮明珠又道:“除去那些江湖下三流的手段不說,這裡頭牽涉的人和功夫,隻怕是百川宗裡的赤霞派人為主。”

明珠頷首:“有關這一點,霍三爺也說了。”

予鈞道:“赤霞派這些年來在京中活動很頻繁,公卿侯府、甚至宗室王府裡頭如果給子弟請拳腳教習師傅、或是給府裡做護衛的,赤霞派要占到三四成。也就是說,如果冇有名姓,隻有屍體和赤霞派這一個線索,京裡能用的起這樣護衛的人也太多了。”

明珠反問道:“但是恨不得將霍三爺無聲無息暗殺的人又能有多少?”

予鈞冷靜道:“他們暗殺既然失敗,又如何能知道他們下一步的後手是什麼?”他站起身來,緩緩舒了一口氣,“眼下唯一可以稍微慶幸的,就是這群人不是禦前的。”

“那王府呢?”明珠並冇有絲毫放鬆的意思,目中寒芒依舊。

予鈞正視明珠,和聲道:“所有的王府,皆有可能。”

“所有的王府?”明珠訝然重複了一次,心下迅速推演了一番,“你的意思是,如果是王爺的政敵,其他的皇子也可能出手?”

予鈞頷首道:“連雲主人,果然通達。”唇邊帶了一點苦澀的笑意。

明珠放緩了些語氣:“倘若是王爺的政敵,那麼要殺霍三爺做什麼?豈不是留著霍三爺更能影響到娘娘和王爺的聲望麼?“

予鈞搖搖頭:“很難說。如今京中看似風平浪靜,底下波濤洶湧的很。東宮的病一日重似一日,餘下的五位皇子都坐不住。瑾妃娘娘聖恩深重,招人側目是正常的。倘若有心拿這事情做文章,法子何止千萬。留著證人自然是好,問題是天底下有誰敢放話說活捉北墨霍三爺?而且還是要暗中行事。倘若天子震怒派了軍馬血洗北墨,我估摸著出個幾千兵馬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暗中派十幾或者幾十人。倒不如一舉襲殺了,若是成事,取了信物拿去虛張聲勢唬人也行、作證也行。倘若對方還查知了連雲的事情,更能挑撥了娘娘、王爺,並宗姬你這三方的關係,母子反目,親眷成仇。”

明珠聞言沉吟了片刻,忽然抬頭:“長公子所言不錯。隻是,若說是玄親王斬草除根,或是閣下永絕後患,也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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