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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婚約初定

晉王妃卻歡喜無比,忙伸手去扶:“長公子,這,這老身就放心了。”眼裡的淚便落下來,薑嬤嬤忙上前扶晉王妃:“王妃,您也留神身子。”

明珠又是因著晉王妃而心酸,又是對予鈞又氣又急,上前去扶予鈞,幾乎恨不得暗中掐一把:“長公子!”語氣中的怨懟焦急,聽在旁人耳中卻多少有些撒嬌的意味,晉王妃和薑嬤嬤便笑起來。

薑嬤嬤又勸道:“王妃,您今日的休息已經是不足了,真的得喝安神茶了。您可不能不保養身子啊,如今您最掛心的三小姐婚事也解決了,您還得健健康康地等著抱重外孫呢。”

予鈞順著明珠的手已經起身,又欠身一禮:“祖母您先安歇吧,我改日再來看您,您保重。”

明珠氣的簡直想要動手,也咬著牙一福而退。

兩人再度回到飛雲軒,明珠冷了臉怒道:“長公子!你這是何必!你說了這些之後,叫我如何再向祖母交代?我出身如此,倘若婚後為夫婿冷落,在眾人眼裡看來也是平常。不顯山不露水,太太平平的下堂而去,你我都不必抗旨,豈不是好?你如今將話說到這個地步,難不成將來還得裝個恩愛樣子在人前?”

予鈞隻溫言道:“明珠,說句冒犯的話,晉王妃年邁病弱,還有多少年日?你真要老人家看著你婚後獨守空房、受人譏笑嘲諷?倘若我們依旨成婚,至少也做個舉案齊眉的樣子,旁人怎樣且不管,好歹讓晉王妃和瑾妃娘娘兩位老人心裡寬慰一二。所謂子欲孝而親不待,便當綵衣娛親又有何不可。”

明珠見他言語誠懇堅定,心中轉念間倒也生了些許愧意。自古說忠孝難兩全,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將連雲幫放在心頭首要,廢寢忘食或親身涉險之時,連自己安危也顧不得,更難免會忽略晉王妃的感受。

但如今祖母年歲六十有七,日薄西山,還能再有多少時日?便是演出些樣子來哄她開心,也是為人子孫應儘之份。

想及此處,明珠的黛眉終於舒展,向予鈞微微欠身:“是我急躁了,還請見諒。此事若無其他良方,便依長公子便是。”

予鈞心中苦笑,這道婚旨到底是睿帝的意思,還是瑾妃的意思?想起後者,他也不由輕歎了一聲:“三小姐也要做個預備,說句大不敬的話,看這連日的旨意,隻怕我們的應變時間不多了。”

明珠頷首道:“是青宮時日無多了嗎?”

予鈞憂色愈重:“青宮易主,京中必定大亂。皇上屬意瑾妃娘娘於後位,至少也有十年了。一年年拖到如今,不乏也有讓青宮走的圓滿的意思。看初三那幾道旨意,皇上是已經顧不得太子一脈。中書省與六部同時更替,這樣大的手筆,我是怕……”

明珠心思飛快轉了轉,壓低了聲音問道:“是龍體也欠安了?”

予鈞微微咬牙:“聽宮裡的訊息,皇上比娘娘還要更健朗些。”

明珠不由一震,睿帝之前的七日不朝,難道是瑾妃的狀況已經危重至此?

予鈞垂目續道:“樹欲靜而風不止,皇上的心意再明確,朝局也不會順勢平定。遠的不說,隻怕天裕初年的舊事,很快就會被翻出來。”

明珠心裡沉了沉,迅速推算道:“倘若舊事翻出,便是直指瑾妃娘娘立後的根基,其目的也是要讓玄王爺上位更難。王爺知不知道當年的舊事?又有什麼打算?說到底,若皇上一力包庇,還是能強壓此事的。慕容家倘若明著上本彈劾,皇上麵子也過不去。”

予鈞斟酌道:“王爺對於當年的事情,應當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具體知道多少,隻怕連娘娘也不是那麼確定。不過以如今的形勢來看,王爺便是有心對霍三爺不利,應當也冇有精神和能力了。這連續的幾道旨意一下,瑾妃娘娘和玄王府,是完全處在風口浪尖上了。另外,之前刺殺霍三爺的人,天行鏢局已經追到了泰州的一條線索,昨日傳書說已經捉到了人,正準備暗中送進京來給我審問。待人到了,再請三小姐一同參詳。”頓了頓,又望嚮明珠,鄭重道,“今日賜婚明旨既下,晉王府與玄王府的淵源便更深了。如今我既領著羽林衛,又接手了京策西門,位置責任都越發敏感,你也要小心自身。”

明珠見他眼裡頗有關切之意,心下有些感動,頷首道:“長公子放心,如今我既然與長公子有這許多的合作,自當共同進退。無論如何,我還是有自保之力的,有關這些宗親禮儀上也會留神,不會給長公子拖後腿。”

予鈞聞言,竟有兩分氣結,明珠見微知著、豪闊大方,作為合作夥伴自然是很好,隻是他原本想說的,並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明珠又道:“如今情勢這般複雜,想來長公子也有許多工夫要做,我這廂也需再回碧水彆院計議一二,便不留你了。”

予鈞麵上禮貌頷首告辭,心裡更加鬱悶。

幸好送他出門之前,明珠終於低聲說了一句:“長公子也要留意自身安危,切切保重。”

予鈞眸子亮了亮,這才含笑拱手:“多謝,告辭。”

送走了予鈞,明珠也去向晉王告辭。晉王的神色很複雜:“明珠,如今你有什麼想法?”

明珠一如晉王所料,冇有半分喜氣,也冇有半分羞澀,平平靜靜地道:“若是抗旨能不連累王府,我就抗旨了。”

晉王雙目寒芒一閃,輕喝道:“胡說!這樣的混話也能隨口就說?不知天高地厚!抗旨欺君?那是九族之罪!”

明珠見晉王竟似動了真怒,連額上的青筋都突起來,嗬斥之時麵色也微微發紅,便正色道:“祖父不必動怒,我不會抗旨的。我進京是來替父親略儘綿薄孝義,不會不顧忌王府的榮辱安危。”

晉王緩了一口氣,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許。這樁婚事,可說出人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這樣急著為皇孫們賜下婚旨,最大的原因就是顧忌國孝。瑾妃立後的事情是鐵板釘釘了,那麼一旦帝後有什麼不好,皇孫們都是國孝家孝兩層的重孝。旁的未婚皇孫年紀還小,但予鈞已經二十四歲了,睿帝和瑾妃想給他趕緊定親,實在也是應當的。

若論自身才貌,予鈞其實極好,但其外家英國公府曾經的風光早就煙消雲散,予鈞如今最大的虧缺就在這個和離而去,打了大盛皇族臉麵的母家。另一方麵,瑾妃和玄親王既是聖眷隆重,也是眾矢之的,壓力何止萬千。更何況瑾妃與玄親王母子關係微妙,而玄親王則與予鈞這個空有名頭的嫡長子勢如水火,極難相處。這樣複雜的局麵和關係,但凡有一絲政治頭腦的人都不會將女兒輕易嫁進去,至於冇有分量的家族,則又配不上玄親王府的嫡長子。

這樣千難萬難的一個坑,與其新拉一個家族過來聯姻,還不如從玄親王府的現有的姻親當中擇適齡之女填之。說好聽的部分,明珠如今十九歲,和予鈞年紀相配,又個宗姬封號,品級上也說得過去。更深一層的說,明珠父母雙亡,外家根本不在朝堂,倘若將來有些什麼變故須得捨棄了明珠,玄親王或是晉王府,也都冇有太大壓力。

隻是晉王卻不得不顧慮明珠的想法。倘若明珠隻是個長於京外不通政務的普通女孩兒,那作為瑾妃半個孃家、與玄親王府休慼相關的晉王府,將這樣一個冇有母家勢力、無足輕重的孫女嫁過去也冇什麼,還可以算是給玄親王解決難題,賣個人情。

但明珠卻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在聯姻中被他人決定命運的姑娘。七月初上門拜壽,車馬朱帷玉帳,隨從驍勇剽悍,彆院雕梁畫棟,那時起晉王便知明珠長於京外的這十幾年決然不是平平常常的什麼小富之家。倘若明珠鐵了心不願意嫁到玄親王府,首先抗旨是第一重風險,即便遵旨嫁了,若是在玄親王府甚至宮中惹出連台的風波衝突,其嚴重性與之前的姐妹衝突之類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其實不光晉王是這樣想,幾乎大半個京城的人,都是這樣想。

這位無法無天、簡單粗暴的錦瑟宗姬,會不會婚後將玄親王府也鬨個地覆天翻?

且不說晉王與明珠這邊如何無奈對峙,這道賜婚明旨諭天下之後,驚落下巴、目瞪口呆的人,簡直是遍佈了大江南北。

例如,北墨明熙軒中的霍陵霍三爺。

再如,郴山泮月居中的樓珩樓國公。

還有,江淮玄武總堂中的蕭佐蕭郎君。

加上,京中天行鏢局的肖紅塵總鏢頭。

至於其餘的連雲十七分堂、天行十一分局、青鳳軒的大掌櫃們、樓家暗線的各地督帳等等,不論是略知內情而訝於雙方聯姻,還是隻識得自己主上而驚於婚書天降,都是聞訊而驚,失手掉落杯盞無數,噴茶滴墨,不慎沾汙賬簿許多。

而更進一步催動進展的,是兩日後禮部便給出了上上大吉的婚期:十一月二十四。

哪怕是民間嫁娶,也冇有十月定親,十一月成禮的道理。間中能夠用以籌備的時間,連五十天都不到了。

在此同期的賜婚,也無一例外的將婚期覈定在四個月到半年之內,幾乎就是跳過臘月與正月,就緊鑼密鼓,按著年歲排行,一個接一個的嫁娶。

與此同時發生的,是各地醫館、藥行都有官員上門,一時間,送醫送藥的隊伍幾乎充滿入京的官道驛道,車水馬龍。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睿帝、瑾妃、太子,身體可能都不好了。

於是,十月初八的黃昏,風塵仆仆的蕭佐,與晝夜兼程的樓靖,便同時抵達了京城。

蕭佐乘車,樓靖騎馬,二人幾乎就是一前一後地經過了南城門入京。或許是出於武林高手的本能,雙方都互相看了幾眼,卻並冇有彼此試探或者說話,直到同時看見各自在城門邊等候迎接的韓萃和南雋。

樓靖是和韓萃見過麵的,而蕭佐雖然冇見過南雋,卻看得出韓萃的目光之意,當即跳下馬車,倒轉從不離手的摺扇扇柄,向樓靖拱手道:“失敬了,龍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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