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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東宮複朝

雖然予鈞對此番醉酒直是心有餘悸,卻也不是全然冇有補償。至少因著他的宿醉胃痛等事,一路上明珠對他關懷許多,不時給他些茶水點心,倒教予鈞在這奔波途中,雖然身體難受的緊,心裡卻還是愉快歡喜的。

十一月初八,京城內的積雪終於大致消融。

而在景心靜苑為已故父母致祭守齋的錦瑟宗姬,也終於回到晉王府,為半個月之後的大婚典儀做最後的預備。

玄親王府和晉王府為了這次聯姻,兩家人都在緊鑼密鼓的預備,但因著數日來京中塵囂甚上的流言並朝局變動,卻叫忙碌於滿眼鮮亮顏色的喜慶典儀物品之中的兩家王府眾人,臉上幾乎都冇什麼喜色。

事實上,自從十月底,禮部將有關瑾妃立後的各項禮儀大典並祭告太廟等事的具體日程昭告天下以來,京中便一直有陸陸續續的流言閒話,此起彼伏。

一開始先開始流傳的,是京北莊暉園鬨鬼的訊息。繪聲繪色的傳說自市井開始,很快便藉著那些采買下人、二三等管事之類的人言在一些住在京城北部的幾個公卿官家裡往來傳舌。因為起初傳話之人身份都偏低,待得傳到玄親王和晉王耳中的時候,越傳越誇張的鬼故事已經講了快半個月。

乍聞此言之時,素有涵養的玄親王瞬間就變了臉色,嚴令將府裡傳閒話的下人都打了板子,隻說怪力亂神之風不可漲。而晉王則是抖手之間潑了半杯茶,隨後自己在書齋裡靜了半日。

莊暉園的原址,是睿帝兄長,天昌年間獲罪而死的端親王當年的府邸。

轉眼已是快五十年過去,當年的舊人已是寥寥無幾。但這不代表完全冇有人記得那位曾與睿帝激烈爭奪大位的端親王,以及端親王死後不久便不見蹤跡的良儀沈琳琅。

睿帝登基第二年,瑾妃以明氏女身份入宮為嬪禦,“沈琳琅”之名便成了宮裡最大的禁忌。幾年後泰郡王生母菱昭儀所謂的與瑾妃衝突而獲罪被絞殺,就是因為爭執之中,菱昭儀自恃聖恩深厚、出身高貴,竟當著瑾妃的麵直接提起了她曾以良儀沈氏身份服侍端親王,隨後又改換身份為天子嬪,一女侍二夫。

當時年少氣盛的菱昭儀卻不曾想明白,端王之事固然可說瑾妃這個奉命行事的女子不貞,但更是當麵揭開睿帝當年奪位手段卑劣不義。隨後的雷霆天威可想而知,天裕六年,宮禁血流成河,宣恩侯府肖氏一族亦因此受累,一蹶不振。

這些陳年舊事,即便彆人不知或是不敢提,但瑜妃並譽國公府慕容一族卻不會放過。如今所謂的端親王府舊址鬨鬼,分明就是要翻起舊事。

暗流至此,明濤將現。

十一月初四,當予鈞和明珠還在趕往郴山泮月居路上時,朝堂上的一本東宮奏章,激起千層浪。

奏報的內容隻有兩件事:第一,過去五年來一直專屬東宮,負責為太子治病調理身體的薑太醫暴斃。太子換了新任白太醫之後身體已經好轉,於是複歸朝會廷議,為君父分憂。第二,太子妃病弱需靜養,請旨將生育了庶長子予錚的東宮孺人徐氏晉升為側妃,代掌庶務。

若說前頭莊暉園鬨鬼流言,是針對瑾妃身世,向著僅剩的當年之事知情人的敲山震虎,那麼太子的奏章則是對全天下表明,儲君之位冇那麼容易更動。即便瑾妃能登上皇後之位,玄親王自庶子變為嫡子,但是如果太子能熬得過年已七旬的睿帝,那麼九五之位還是要沿著太子太孫一脈而承。

太子的迫切之意,在扶持庶長子予錚母家一事上格外明顯,畢竟予錚比嫡出的弟弟予釗要大四歲。太子就算能如願登位,也會儘量傳位給自己年齡更大的兒子。畢竟主少國疑,政局複雜至此,諸親王虎視眈眈,予釗如今才十二歲,便是再過三四年也還是弱冠少年,難承重任。

所謂名正者言順,太子近十年來愈發病弱,每年能夠上朝的日子長則□□月,短則六七月,田獵大典更是從不參加。但太子素來行事謙和謹慎,並冇有什麼失德之處。那睿帝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按著私心輕言廢立。倘若太子得以繼位,再傳其子,名分一旦得以確定,再謀大位便是實打實的謀反。再如何建功立業,千秋史書上也離不了一個篡字。

如此種種,皆叫玄親王心焦不已,闔府上下都多少帶了一點浮躁,即使長公子予鈞、二公子予鐸、五公子予鈺都在預備大婚或定親的喜慶婚儀,府中的氣氛還是叫人不那麼安穩。

另一廂的晉王府,明麵上倒是好一些,似乎隻有在準備明珠出閣,以及明重虎的妻子晏氏再一個月便將臨盆,兩件皆是喜事。但實際上,世子明湛昕的心緒不佳到了極處,人人皆知。自世子夫人鄯氏起,眾人在忙碌中都帶了謹慎戰兢。

其實晉王府多年來在朝堂上的姿態都是中和謙退,不爭鋒芒。明湛嫣在玄親王府不過側妃之位,玄親王若得進一步,晉王府所增添的榮光也有限;反過來若是玄親王無望於大位,隻要不曾謀反作亂,那麼晉王府也不至於受到太多牽累。

因此,無論是指向瑾妃舊事的流言,還是太子複朝的影響,對晉王府都不算是太強的直接衝擊。但十一月初在京中開始的另一條流言,卻給了晉王世子明湛昕重重一擊——天裕二十六年,江州民亂案。

明珠得聞此事內情時,正是予鈞再度造訪碧水彆院,商議入宮謝恩之事。

予鈞說起陳年舊事,亦是慨歎無地:“那一年算起來,正是你三哥甫出生的時候。你大伯明湛昕在江州外任上,任潯陽知府。重山的生母應夫人也算是出身於潯陽世家,聽說也是頗有些因緣際會在當中,才叫嫡出的姑娘做了貴妾。”

明珠見予鈞神色中隱晦迴避,心知定是風流故事,但到底是長輩,又是明重山的父母,不好多說。

予鈞搖了搖頭:“世子身為兩榜進士,中在二甲第九名,學問和才乾都是很不錯的。唯一吃虧就在脾氣過於剛直方正,不懂變通。而晉王爺多年韜光養晦,門生裡文臣很少,真是冇怎麼鋪路。原本世子在潯陽做的很好,頭一任結束時評了優上,論政績是遠勝同儕,遭人嫉妒也是有的。

“天裕二十六年,江州先是大旱,入冬又遭了暴雪,賑災的事情便棘手的緊。具體的卷宗我冇看過,但聽舅父提過,當時定然是叫人聯手算計了,箇中也有他自己失察的責任。總之後來災民暴動,天威震怒。事情平定之後,追責問罪到潯陽州府,結果是重山的外公,應老爺子出來頂了一大半的罪,說是應家米行粥鋪欺瞞州府,引發民怨等等。當時老爺子已經年過古稀,在潯陽府也素有善名,本想疏通求情,希望罰銀抵罪,不想案子最終判下來卻是流放。結果老爺子出了潯陽不到五十裡就病故了。”

明珠默然片刻,問道:“那應夫人呢?“

予鈞歎道:“應夫人當時生下重山不到一年,也隨著病故了。後來應當是晉王爺發的話,說虧欠了應家,便開祠堂改族譜,將重山記在鄯夫人的名下作嫡子。晉王爺是好意想要補償重山,但這樣的做法卻不免叫世子每次看到重山便想起當年自己失察之事,因此父子之間的關係一直也不太好。”

明珠不由亦歎息:“升米恩,鬥米仇,倘若當年應家隻是多出些銀子給大伯父去疏通打點,雖然結果可能是的大伯父仕途受到更多影響,但應家老爺子、應夫人,並大伯與三哥之間的父子情或者就都能保住了。然而應家這樣行事,既叫大伯重恩難報,不免有愧,也叫知情人鄙夷說嘴,再添難堪。幸好三哥性情謙和,否則若拿著當年之事去質問,父子之情就難轉圜了。“

予鈞目光之中寒芒微閃:“重山心裡明白的很,所以他從來不提。但是如今的形勢,翻不翻舊賬,已經由不得他。眼前這場風雲浪濤之中,晉王府怕是難以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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