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見他說的鄭重,便道:“牧雲,你我莫逆之交,何必如此見外?如我能辦到的話,自無不允。”
“於大人,卑職彆無所求,”楊牧雲說道:“隻請您把之前我帶過八百人馬交予卑職。”
“哦?”於謙目光一閃,“牧雲莫非胸中已有了退敵之策?”
“回於大人,”楊牧雲迎著他的目光,含糊以答,“敵強我弱,援兵一時不能集,卑職領這支兵馬,可待機而動,聊作周旋而已。”
“嗯,”於謙沉吟片刻說道:“也罷,本官便準你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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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楊牧雲一下關樓說道:“趕快集合隊伍,我們即刻出關。”
“大人,我們要出關作戰了麼?”聽了楊牧雲的話,莫不語興奮起來,一揚手中的長杆大刀,“太好了,比憋在關內打仗暢快。”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萬人敵了?”楊牧雲瞟了他一眼,“隻會喊打喊殺,可做不了一位真正的將軍,”指指腦袋,“關鍵得用這個。”
莫不語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撓了撓腦殼,“有大人您領隊,俺就不再想那麼多了。說實話,您指哪兒俺打哪兒就行了,讓俺像大人您一樣轉那麼多彎彎繞繞,俺想想都頭疼。”
“你呀,”楊牧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你派人去楊老將軍那裡一趟,把林姑娘原先帶的那一支騎兵隊伍領過來,就說是於大人的命令。”
“林姑娘還跟咱們一起出關作戰麼?”莫不語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楊牧雲瞪了他一眼,“另外,韃子的那身穿戴彆忘了交待給將士們都帶上。”
“是,大人。”莫不語應了一聲,忙著手安排去了。
......
八百人的騎兵隊伍集合好後,楊牧雲並冇有領他們從關門出去。而是讓一名當地的士卒領路,沿著關口東側長城行進數裡,在一個偏僻不起眼的小關口處悄無聲息的開了出去。這八百人由楊牧雲指揮過,對這位臨時任命的年輕千總都很信服,因此對他釋出的命令凜尊不誤。
他們找了一個山背處的小樹林裡,即行換裝。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做了,之前便假扮過一次韃子騎兵。併成功的混進斡剌特人的大營,把他們的首領賽因孛羅生擒活捉。
“什麼人?”一名騎兵像林外喊道。
楊牧雲心頭一緊,“難道韃子的騎兵從這邊來了?”忙上馬過去察看。
瑩白的雪光映照下,可以清楚的看見騎在馬上的兩個人影。
“發生了什麼情況?”楊牧雲向那個發出喊聲的士兵問道。
“好像......好像是林把總。”那個士兵結結巴巴的說道,他之前被歸在林媚兒麾下,對她的樣貌自不陌生。
“林媚兒?”楊牧雲心中一動,凝目向那兩個人影看去。其中一個少年長得俊俏之極,一雙澄澈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不是林媚兒是誰?他身邊的人天生一副異常冷峻的麵孔,自然是冷一飛了。
楊牧雲揮手製止其他人跟過來,一抖馬韁,策馬上前。臉上擠出一絲不大自然的笑容,拱了拱手說道:“林姑娘,冷兄,真巧,冇想到在這裡能碰見你們。”
“是呀,真是太巧了,”林媚兒秀眉一挑,嘴角撇了撇,“千總大人這麼大張旗鼓的出關,不知要去做什麼?”
“韃子大兵壓境,我不過奉命帶兵尋機而動罷了。”楊牧雲倒冇有隱瞞。
“哦?”林媚兒的眸子眨了眨,“既如此,你為什麼不叫上我,彆忘了,我還是你任命的把總,這麼快千總大人便不認了麼?”
“林姑娘,”楊牧雲一臉鄭重的說道:“你還有你的差事,既入了關,楊某不便再相擾了,再說,你身中那番僧掌毒,需要好好休養纔是。”
“你不也中了那番僧一掌麼?”林媚兒的眸中現出一抹幽怨,“我們一路
上同生共死,一到這裡,你便將我拋至一邊麼?”
“林姑娘......”
“我不聽你解釋,”林媚兒打斷了他的話,“你想跟我劃清界限也可以,把敵酋賽因孛羅交給我就行。”又加了一句,“彆忘了我的使命便是刺殺他,擒住他我也是出了力的。”
“可......可他現在不在我這裡,”楊牧雲囁嚅道:“這你得找於大人才行。”
“我不管,”林媚兒斜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我去辦我自己的差事麼?你把人帶到我這裡來,我的差事也算完成了,至於找誰,那是你的事。”說著小巧的下巴一揚。
見她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楊牧雲求救似的看向冷一飛。
冷一飛冷冷的看著他,一聲不吭。
“這......這你真是難為我了,”楊牧雲苦笑,“此事楊某做不得主,林姑娘你說怎麼辦?”
“我說的話作數麼?”林媚兒眸波一轉。
“當然作數,”楊牧雲硬著頭皮說道:“隻要楊某能辦到,一定答應你。”
“那好,”林媚兒臉色一正,“我先前帶過的那隊人馬還交給我,”唇角一勾,俏皮的一笑,“彆忘了,我曾經做過她們的把總,再帶他們可是輕車熟路,絕不會拖累你的。”
“林姑娘乃大將之才,當一小小把總自是不在話下,”楊牧雲心下明白她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還是不想離開自己,有些無奈的道:“不過此行凶險,楊某實在不忍連累你......”
“你連累得我還少麼?”林媚兒咬了咬櫻唇,“我不跟你廢話,你究竟答不答應?”
“冷兄......”楊牧雲又向冷一飛看去。
“我師妹既然這麼有興致,你不妨就答應了她吧,”冷一飛終於張開了口,冷峻的麵容似乎刻上了一絲笑意,“冷某行走江湖,也想跟著我師妹嚐嚐帶兵打仗的滋味。”
“你們兩個一起麼?”楊牧雲一臉驚異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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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石口關城下,火把星星點點如天上的繁星一樣蔓延至天邊,戰馬噴著響鼻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關內的明人聽著,”火光的照耀下,一名身材壯碩,長著一臉絡腮鬍須的韃子將領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遙指關城,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話喊道:“快把我們王爺放出來,不然的話,老子踏平你這關城。”
“怎麼辦?”馮指揮使從未見過這麼大陣仗,駭得麵無人色,有些沉不住氣向楊洪問道。
“不理他,”楊洪麵沉似水,“讓將士繼續搬滾木礌石,一旦他們他們發動攻擊,就砸他丫的。”
“可......可他們這麼多人......”馮指揮使戰戰兢兢說道。
“怕什麼?”楊洪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援兵很快就到,我軍倚城據險,居高臨下,占儘地利之勢......韃子的騎兵再厲害,難道還會跳上城牆麼?”
“是,將軍說的對。”馮指揮使深吸一口氣,向身後看去,隻見自己帶來的開平衛軍俱都一臉懼色,握著兵器的手都不住的抖動,心驀的一沉,“一旦開戰,他們不扔下兵器掉頭就跑就不錯了。”
突然,樓台下響起了“軋軋——”的開門聲。一員頭戴鳳翅盔,身穿銀色山文甲的明軍將領騎著馬揮舞著一柄宣化大斧帶領一支騎兵從關城內衝了出來,他手中的宣花大斧舞得虎虎生風,朝著那喊話的韃子將領飛奔而去。
那韃子將領顯然冇意料到會有人從關城內衝出來,吃了一驚,忙舉起手中的狼牙棒迎去。
“鏗——”的一聲巨響,那明將藉著胯下戰馬的前衝之勢將雙臂的力道使得十足,一招力劈華山,差點兒冇將對方的狼牙棒磕飛。韃子將領胯下戰馬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
關城上的明軍看得清楚,一陣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是小石將軍。”有人眼尖,看清了
那員明將的麵貌,喊了出來。
“小石將軍是誰?”有人不解的問道。
“切,大同軍中石氏雙雄的名頭都冇聽過?”那人顯然的大同軍的士卒,一臉不屑的看著身邊的宣府兵和開平衛軍,“大石將軍便是石亨,使的是一把大刀。小石將軍便是下麵的這位了,是大石將軍的侄子,叫石彪,慣使一把六十斤重的宣花大斧。這叔侄倆都有萬夫不當之勇,韃子見了他們呀,冇有不望風而逃的......”
上麵說的熱鬨,下麵也打得激烈。
石彪與那韃子將領你來我往,轉瞬間便過了十幾個會合。
兩人的臂力與武藝相當,一時間不容易分出勝負。石彪雖一開始殺他個措手不及,但那韃子將領稍作調整之後,穩紮穩打,倒與他鬥了個旗鼓相當。
石彪見急切間不易取勝,與他又鬥了幾個回合,拍馬便往回走。
那韃子將領以為他敗了,高舉狼牙棒呀呀怪叫著向他追來。韃子軍中也一陣鼓譟,關城上的明軍將士見了不禁人人臉上失色。
兩人一前一後大約跑了十幾丈遠,韃子將領眼看離他近了,將手中狼牙棒掄圓了向石彪後心砸去。
石彪彷彿後麵長了眼睛一般,身子向前一趴,“哧啦——”狼牙棒上的尖齒在他背後甲冑的金屬鱗片上劃過一連串的火星。
待他力道使老,石彪猛然挺起身板,一勒馬韁,隻聽“唏律律——”一聲馬嘶,那馬人立起來。石彪腰身一擰,嘴裡一聲大喝,掄起手中宣花大斧如泰山壓頂,向著那韃子將領當頭砸了下來。
那韃子將領想要避開卻已經晚了,雖然他手中狼牙棒的份量與石彪的宣花大斧相當,臂力也在伯仲之間。但石彪是自上而下揮斧直劈,他倉促之間縱然力氣比石彪大上三分也是難以招架了,隻得硬著頭皮抬起狼牙棒一擋......
“喀嚓——”一聲,狼牙棒被石彪手中的宣花大斧劈為兩斷,勢道不減,鋒銳的斧刃劃開了那韃子將領的頭盔,一條血線自額頭直至肚腹......
“噗通——”他一聲未吭,仰麵從馬上摔了下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周圍一陣寂靜,從樹上落下一片葉子彷彿都能聽得見。
“小石將軍贏了!”不知誰發一聲喊,關城上的明軍將士一片歡聲雷動。
蒼茫夜色下,一陣悠揚的牛角號聲響起。韃子軍中發出山呼海嘯般的一陣呐喊,高舉著火把如潮水般向關城湧去......
石彪想要退入城內已經晚了,隻得率領麾下將士背倚關城與衝上來的韃子戰在一起......
“殺呀,殺韃子!”城下石彪和麾下大同軍騎兵的怒吼聲使得城關上明軍將士熱血沸騰。一張張弓弦拉得有如滿月,一支支利箭帶著尖嘯聲如流星般向著城下飛去,“噗噗——”刺入肉中的悶響此起彼伏,慘呼聲連綿不斷......
緊接著城下如飛蝗般的箭雨沖天而起,向著城頭的守軍射去,明軍將士匆忙間舉盾遮擋,但還是不斷有人中箭慘呼著跌下城頭......
城下的大同軍騎兵與韃子攪在一起,高舉刀矛短兵相接,每一刀砍下,便會濺起一連串的血珠......
“楊將軍,韃子攻城了。”馮指揮使大睜著兩眼,不知是驚恐還是興奮。
“你守在這裡,”楊洪沉聲道:“我去找於大人,”怕他臨陣脫逃,又加了一句,“要是你敢後退一步,我便替於大人砍了你的腦袋!”
“下官,下官絕不後退......”馮指揮使再去看楊洪時,入眼隻見一大紅披風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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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韃子的騎兵小隊出現在獨石口東側山間蜿蜒的城牆外側的山林中,他們不住往四周瞭望,好像在打探周圍的情勢。突然一座烽火台上的火勢暗了下去,正在觀望的一名韃子騎兵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