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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七章 天山話語

“賤人,”脫脫不花怒道:“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態了,你們父女倆打的什麼主意,當本汗不知道嗎?”

“大汗,”烏蘭圖雅抽泣起來,“自我嫁給大汗以來,從未有過忤逆,大汗說出這樣的話,是逼臣妾去死嗎?”

“你死,你綽羅斯氏全族都去死,”脫脫不花咆哮道:“也先立我為汗,不就是想通過我掌控整個草原嗎?他這是在做夢!”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烏蘭圖雅,“還有你的兒子,也先不止一次要求立你的兒子為汗位繼承人,這野心昭然若揭!”

“我的兒子,不也是大汗的兒子嗎?”烏蘭圖雅迎著他的目光,“大汗是不是與我父王有什麼誤會?”

“誤會?”脫脫不花的臉不住的抽搐,“本汗東討女真,可他們早就有備,令本汗損兵折將。還有科爾沁的錫古蘇台,他竟然敢背叛本汗,這背後是不是也先在搗鬼?”

“父王已經迴天山草原了,”烏蘭圖雅搖搖頭道:“征討女真,連我這個婦道人家都不知道,我父王又怎能得知,大汗不要再亂猜忌人了。”

“你你還在給我裝麼?”脫脫不花咆哮道:“不殺了你這個賤人,難消本汗的心頭之恨。”“嗆”的一聲拔刀出鞘,向烏蘭圖雅揮了過去。

“大汗”烏蘭圖雅瞪大了眼睛,眼看利刃砍入自己的身體,顫了顫,一股血水噴湧而出。

帳中的幾個裸女齊聲尖叫,向外跑去。

看著自己的大可敦烏蘭圖雅慢慢的軟倒在地,脫脫不花感覺全身有一種虛脫感,緩緩軟倒在地。

大營外的一座小山上,一位頭戴紅色班智達帽、身材高瘦的喇嘛臉色複雜的看著脫脫不花的大營,他顴骨高聳、麵色發灰、一雙眼睛迥然若電,在他的身邊站著一位二十出頭的美豔女子。

“娜仁托婭,”那喇嘛說道:“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他嗎?”

那女子緩緩側過臉來,“師父不是已經決定要走了嗎?”

“我是我,你是你,”那喇嘛道:“他畢竟寵過你,愛過你,你就這樣一走了之?”

“大汗也曾給過師父無上尊榮的地位,可師父不也不辭而彆了嗎?”

“你呀”那喇嘛緩緩搖了搖頭,“也就是你,敢對為師這麼說話。”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那女子歎道:“脫脫不花倒行逆施,離覆亡不遠了。無論是師父還是我都不願陪著他下葬,不是嗎?”

“無量壽佛,”那喇嘛口宣一聲佛號,“可惜了十幾年的努力一朝成空,脫脫不花終究不是成大事的人。”

“那也先呢?”那女子問道。

“也先是一代梟雄,有一番作為卻無人君之命,可歎!”

“但釋迦堅讚堅持在斡剌特各部傳教,很多也先的部民都信了黃教,師父押錯了寶,那紅教恐怕在草原上就冇有立足之地了。”

那喇嘛嘴角抽搐了一下,依然語氣平淡的說道:“且容他再猖狂幾日,為師會有對付他的辦法。”

“用我出麵嗎?”那女子俏皮地問了一句。

“不用。”

“可惜大明皇帝不信藏地密宗教義,”那女子歎道:“不然師父可以去大明成為大明皇帝的帝師。”

那喇嘛久久默然不語,末了說了一句,“走吧!”

“嗯。”那女子點點頭,走的時候又回身望了脫脫不花大營一眼。

看著烏蘭圖雅的屍體,脫脫不花呆坐良久,連麾下眾將入帳都渾然不覺。

眾人看到大可敦死在了大汗麵前,都極為震驚。

阿格勒小心的說了一句,“大汗,要把大可敦抬出去嗎?”

脫脫不花彷彿冇聽到般默不作聲。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言語了。

忽然帳簾一掀,脫脫不花的護衛長蘇布裡衝了進來大聲叫道:“大汗,不好了,帝師薩喀巴和娜仁托婭小可敦全不見了。”

眾人聽了不禁竊竊私語。

脫脫不花突然發狂似的大吼,“走,全部都走!你們都走好了,本汗受長生天眷顧,你們背叛本汗,長生天會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大汗瘋了嗎?”眾將相顧駭然,見脫脫不花暴跳起身,慌忙都退出了帳外。

大帳中隻剩下脫脫不花和他的護衛長蘇布裡。

脫脫不花手持帶血的刀指向蘇布裡,用嘶啞的聲音咆哮道:“他們都走了,你為什麼不走?”

“我”蘇布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這條命是大汗的,大汗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走的。”

脫脫不花嘴唇哆嗦了幾下,忽然扔下手中帶血的刀,抱住蘇布裡大哭,“我最信任的蘇布裡,本汗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他們一個個都背叛了本汗,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大汗,”蘇布裡不知該怎樣勸他纔好,隻得道:“我們還冇到山窮水儘的地步,您還可以整兵再戰。隻要您活著,就是草原上的一麵旗幟,就會部落來歸複您,您千萬要振作啊!”

“對,我是孛兒隻斤脫脫不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脫脫不花喃喃道:“他們就算打敗我一萬次,我依舊可以東山再起。也先、錫古蘇台、釋加奴、愛新覺羅董山,你們等著瞧,本汗會一一收拾你們。”

蒙古察哈爾部牧地,阿噶多爾濟看著滿天的星辰,心情格外好。他已經得知脫脫不花兵敗的訊息,第一步計劃已初步成功了。

“大濟農,”他的心腹薩布赫悄然來到他的身邊,“大汗的軍隊離我們隻有不到三百裡了。”

“嗯,很好,”阿噶多爾濟又問道:“那明軍呢?前鋒石亨部距我們隻有兩百裡了。”

“這麼快?”阿噶多爾濟的濃眉挑了挑,“這次的明軍主帥是於謙嗎?”

“不,是左都禦史羅亨信。”

“羅亨信?”阿噶多爾濟聽後大笑,“就是三年前那位落荒而逃,差點兒冇被我們活捉的宣大總督羅亨信?”

“正是他。”

“他還敢深入草原嗎?”阿噶多爾濟冷笑,“上次冇能活捉他,真是便宜他了。”

“大濟農,”薩布赫說道:“羅亨信這次帶來了四萬人,可不能小覷啊!”

阿噶多爾濟嘿嘿幾聲,“四萬,對付脫脫不花的殘兵敗將也夠了。隻是不知幾年未見,這個羅老兒長進了冇有?”

“大濟農,他不長進豈不更好?”薩布赫道:“最好他與大汗不,脫脫不花同歸於儘,這樣大濟農再出麵,成為新大汗也就順理成章了。”

“不錯,”阿噶多爾濟點點頭說道:“薩布赫,你先不要派人跟明軍聯絡。讓他們最好突然碰在一起,混戰一場,這樣我就不用動手了。”

天山草原,楊牧雲躺在草地上,望著遠處皚皚白雪的天山雪峰怔怔出神。

“你在想什麼?”元琪兒來到他身邊問道。

“在想如何能逃離這裡。”楊牧雲目不轉睛的答了一句。

“你想逃,彆忘告訴我一聲。”元琪兒挨著他躺了下來。

“告訴你?”楊牧雲嗬的笑了一聲,“讓你好有準備攔阻我嗎?”

“不,”元琪兒側過身來在他耳旁輕輕的吹了一口氣,“我希望你帶我一起走。”

“你想跟我回大明?”楊牧雲眼珠子轉了轉,“這我得好好想一想。”

“你還要想?”元琪兒嗔道:“你就算丟下我,難道不能好好哄我一句嗎?”

“不,我不會丟下你的,”楊牧雲一本正經的道:“我隻是想帶你回到京師後,你會成為我的第幾位夫人?”嘻嘻一笑,“不瞞你說,我已經有了好些個老婆,你跟她們在一起,不會吵架吧?”

“你”元琪兒秀眉一豎,伸出了手去緊接著是楊牧雲的一聲痛呼,“快鬆手,疼!”

“你再敢拿我尋開心,我就擰下你的一塊肉來。”元琪

兒秀眸瞪視著他道。

“不敢了,再不敢了。”楊牧雲求饒,“好琪兒,你就饒了我吧!”

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元琪兒抿嘴一笑,撤回了手。

楊牧雲苦著臉揉著她剛纔痛捏的地方,說了一句,“你下手可真狠!”

“你要敢對不起我,我還有更狠的。”

“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有什麼對不起的?”

“我的男人隻能圍繞我轉,”元琪兒道:“彆的女人,連看都不準看!”

“那要是看了呢?”

“就把你的眼挖出來!”元琪兒狠狠回了一句。

“你可真狠。”楊牧雲歎道。

“那是因為你們男人太不是東西,”元琪兒道:“憑什麼你們男人可以娶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而我們女人隻能圍繞一個男人轉?你說,這公平嗎?”

“這個”楊牧雲拍了拍額頭,“好像是有些不公平。”

“你還算說了句公道話,”元琪兒的眼色變得柔和了些,“牧雲,你彆怪我對你太苛刻了些,因為我想落得我姐姐那樣的下場。”

“你姐姐,就是脫脫不花的大可敦嗎?”

元琪兒點點頭,“當年脫脫不花還一文不名時,是我父王收留了他,還把姐姐許配給了他。他有求於我父王,便對我姐姐殷勤備至。父王率軍為他東征西討,打敗了許多想染指汗位的黃金家族其他競爭對手,這纔有了他今天的地位”頓了頓,續道:“他當了大汗,有了自己的領地和屬民後,便對我姐姐疏遠起來。後來寵信一個叫娜仁托婭的妖女”

“娜仁托婭?”

“怎麼?你認識她?”

“嗯,三年前在居庸關我跟她打過交道,”楊牧雲又加了一句,“她的確很美,難怪脫脫不花會為她著迷。”

“你們這些男人,一見到漂亮女人就骨頭都酥了,”元琪兒恨恨道:“你是怎麼跟她打上交道的?”

見她凶起來的目光,楊牧雲不自禁的摸摸胳膊上方纔被她擰過的地方,“脫脫不花帶著她想攻打居庸關,結果失敗了,我、於大人、朱驥、還有寧祖兒帶錦衣衛和居庸關守軍把脫脫不花、她、還有薩喀巴的弟子諾布丹增都困在了居庸關甕城,結果讓脫脫不花和她逃了。”

“嘖嘖嘖,”元琪兒微搖螓首,“這樣都讓他們逃走,我看你們是故意的吧?”

楊牧雲歎了口氣,“困獸猶鬥,脫脫不花的部下拚死都要救他出去,我們冇能攔住。”

“要是那時你能殺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傢夥,我姐姐也就不必再痛苦下去了,說不定我姐姐的兒子已經被立為了大汗”

“這便是太師將你姐姐嫁給脫脫不花的目的嗎?”楊牧雲道:“如果真這樣,太師就等於成為整個草原的主人。”

“我父王這般人物,難道不應該嗎?”元琪兒不服氣道:“憑什麼脫脫不花可以對草原各部發號施令,就因為他姓孛兒隻斤,而我父王姓綽羅斯嗎?”

“但你姐姐呢?”楊牧雲看著她道:“她一介女子,卻被你父王和脫脫不花當棋子一樣擺弄,命運對她是何其不公?”

元琪兒默然,其實在他父王眼中,她自己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楊牧雲站起身來,指著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峰說道:“我可以去爬那座山嗎?”

“當然可以,”元琪兒道:“隻要不回大明,你做什麼事我都不會攔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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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回到自己的牧場了。”脫脫不花深吸一口氣,彷彿青草的味道都格外香甜。

“阿噶多爾濟還冇出來迎接嗎?”他心中暗自感到奇怪,已派了好幾波快馬過去,卻都如泥牛入海一般冇有半點兒回信。

脫脫不花的心忽然變得有些不踏實起來。

蹄聲嘚嘚,終於有一匹快馬回返了來。

“稟報大汗,”快馬上的去通訊的人向他稟道:“大濟農病了,未能迎接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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