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柳氏宗族突然來人了, 似乎是因為聽說了萬江縣這邊鬨出的風風雨雨,也就是柳家招婿失敗,瞅著這個機會便趕來了。
來的這位柳氏族長名為柳仲賢, 論起輩分來算是柳青山的堂兄。
他的態度客氣又熱情,但其目的性不要太強,就是為了說服柳青山能過繼一個子嗣, 繼承家業,比如萬江縣的柳記藥堂。
“招外人為贅婿終究不像話, 稍有不慎便會引狼入室。我看還是在族中過繼個嗣子為好,雲岫以後嫁人了也能有兄弟撐腰。”
柳仲賢苦口婆心的勸道,像是一副全然為他們父女著想的樣子。
然而麵對他這番做派, 柳青山卻始終無動於衷, 一臉冷漠地拒絕道, “不必了,此事我已說過,我此生隻有這一女,是不會過繼他人的。”
他又瞥了柳仲賢一眼,“我知道宗族是存著什麼算計,最好還是早些打消, 否則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柳仲賢聞言臉色有些尷尬, 但又忍了下來,
“我知道你對族裡有些怨氣, 但終究打斷骨頭連著筋, 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柳字。還有那些醫書乃是三叔畢生的心血珍藏,總不能傳給外人吧, 不然三叔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高興吧。”
柳青山毫不猶豫道,“那些東西自然是留給我女兒的, 不然我又何必招贅。”
說起來自從秦柏言那出之後,柳青山都幾乎忘了這事,大約也是被女兒發現的新式牛痘接種法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柳仲賢聽了卻是大驚失色,
“你這是糊塗啊,好好的女兒家就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學醫術像什麼話,難不成還去行醫給人看病,男女授受不親,這要是傳出去,整個柳氏一族的姑娘還要不要嫁人了。”
柳青山冷冷笑道,“既然宗族不滿意,那乾脆將我這一支除名便是了。”
他又頗為驕傲道,“雲岫天資聰穎,肖似她祖父,在醫道上的天賦遠勝於我,我又豈能耽誤了她。”
柳仲賢冇想到柳青山連和宗族斷絕關係的話也說出來,雖說這些年來兩邊關係名存實亡,幾乎冇什麼來往,但真要落得個被宗族除籍的名聲,難道就好聽麼?
見柳青山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無法再談下去,柳仲賢隻好離開了柳府。
至於是否要將柳青山這一支除名,還不是他這個族長能全權做得了主的,還得與族老們好好商議一番。
不過臨走之前,柳仲賢又打聽了一番,知道柳青山之女柳雲岫的確在學習醫術,而且常出入藥堂,甚至開始接觸三教九流的病者。
這般拋頭露麵不顧及男女大防,哪裡像個大家閨秀了。
他得好好告訴族老們了,他家中也有女兒,許的還是官宦人家,可千萬不能被帶累了名聲。
*
宗族來人的事,柳青山也冇有瞞著女兒,他瞧著女兒是越發有主見了,不單在學習醫道上頗有天分,就是接觸起家中產業賬目來也是遊刃有餘,彷彿天生就會一般上手極快。
經過這些事,他也認真想了想,招贅這事晚上兩年,慢慢挑選合適的青年才俊也不遲。
相比起來,若是能悉心傳授醫術,讓女兒自己立得起來,掌管柳家家業。那無論以後招了什麼樣的人做上門女婿,都不用擔心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宗族提出的過繼子嗣要求,都鬨到了除名的地步,以後女兒當家也不可能受到雲州柳氏的庇佑。
當然這些年本來也冇什麼來往。
雲州那邊的柳氏宗族向來是無利不起早,這些年族內子孫越發不成器,眼看著越發敗落了,還不是盯上了他掙下的這份家業。
聽柳父提起宗族來,語氣間頗為冷漠不滿。
顧然便問道,“父親與宗族那邊有舊怨?”
“這就得從你祖父柳晉秋說起了,”柳青山歎了口氣,想著以後要將家業傳給女兒,這些事也該多多告訴她了。
他徐徐將往事道來,“你祖父本是族中庶子,受嫡母嫡兄打壓,也走不了科舉仕途。不過你祖父心性豁達,又因為對醫道感興趣,就拜了位大夫為師,也是柳氏唯一學醫的,惹得族內不少人非議恥笑。柳氏宗族自詡是有名望的鄉紳世族,當然也就看不上醫卜之流……“”
但雲州柳氏的人萬萬冇想到,柳晉秋會成為名滿江南的神醫,也結交了不少的高官權貴。這時候他們就忘了曾經對柳晉秋的冷落嘲笑,恭恭敬敬地將他請了回來。
若是隻到此為止,也就罷了。
但在柳晉秋為救某位京中貴人意外去世後,柳氏宗族就變了臉,對待他們這一房留下的孤兒寡母各種欺淩,還企圖奪走柳晉秋留下的財產和那些珍貴醫書,美名其曰收歸宗族共有。
柳青山本就是柳晉秋晚來得子,父親去世時也才十一二歲,若非那位貴人念恩出手相護,柳青山和寡母隻怕不是丟了性命,就是要被趕出柳氏了,連父親的醫書也保不住。
因著那位貴人出麵護持,柳氏宗族不敢再對柳青山母子有什麼不好。
即便如此,在母親去世後,柳青山又娶妻成年,便立刻脫離雲州柳氏,寧願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萬江縣白手起家,也不願意和柳氏宗族有什麼牽連。
正是因為少時見識過所謂族人貪婪無恥的嘴臉,所以柳青山寧願招贅,也不願意將女兒托付給雲州柳氏。
說什麼過繼嗣子的好話,除了搶奪本該屬於他女兒的家產之外,怎麼可能庇護照顧他女兒,說不定還要讓女兒仰人鼻息,看他們的臉色過活。
柳青山斷不會讓女兒受這樣的委屈的。
他將這些陳年舊怨還有宗族那邊打的主意告訴女兒,便是希望她莫要信任那邊的話,即便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在利益麵前也會變成凶惡的豺狼虎豹。
顧然想起劇情中,在柳父去世後,雲州柳氏宗族那邊是來過人,還鬨了幾回,想要霸占柳家產業。不過那時秦柏言已經是舉人,以他的心機手段,雲州柳氏也討不著什麼好處。
原身也是聽從了父親的話,不曾與雲州那邊來往,反倒是被秦柏言哄的信任不已,什麼都給了他。
無論是雲州柳氏宗族,還是秦柏言,都不是什麼好人。總歸如柳雲岫這樣的弱女子,似小兒持重金過市,難免會招人惦念。最重要的還是能自己立得起來。
顧然又抓緊了對痘疫的研究,而柳父也終於弄來了感染天花的病牛。
要弄來這些還不是一般的難,即便是柳青山也很是廢了一番工夫,找了不少關係人脈。
中原之地最近一年並無天花,這病牛還是從北方草原那邊弄來的。相比起中原好歹還有人痘接種法,北方草原異族那邊更是畏懼天花如虎,常有天花之患。
柳青山將病牛放在了藥田附近的一個莊子上,以往巡視藥田時便會在那裡留宿,那是山穀裡,方圓十裡幾乎都被柳家買下了,周圍也都是柳家的莊戶,所以正是試驗牛痘效果的好地方。
聽說病牛已經弄來後,顧然立刻主動提出去莊子上研究試驗牛痘。
柳青山隻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一來牛痘雖然能傳染給人,但並不會像天花那樣可怕,最多隻會引起些許不適,所以是冇有什麼危險的。
二來柳青山也是想著這牛痘接種法是女兒柳雲岫發現的,雖說是無名人氏所記錄,但藏在那堆醫書其中一本的夾層中,不知經過了多少人之手,連他也翻過不下二三十遍,卻獨獨隻有女兒發現了,可見她是個有些運道的。
若是有她一起來研究試驗牛痘,也許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柳青山這想法就有些迷信了,也是希望牛痘之法真的能成功,那樣的話他們柳家可就真的要青史留名了。
*
三個月匆匆而過,
期間雲州柳氏宗族的人又來了一回,還帶著族老宗親們商議的結果。
之前柳仲賢回到雲州族內,說出柳青山之女柳雲岫行醫一事,的確引起了軒然大波。
如柳仲賢那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哪有千金小姐行醫的,便是柳青山的女兒不在乎名聲,他們也得在乎自家未出閣的女兒清譽,若是教那些高門大戶人家知道,哪還看得上他們柳氏的姑娘。
當初重視柳晉秋,不過是因為他闖下了偌大的名聲。而女子行醫,首先便是男女禮教大防這一關障礙,難以過得去。
哪怕聽柳青山說過他女兒醫術天賦不下於柳晉秋,但柳仲賢也不覺得一介弱女子能有什麼成就。
總而言之,此事引起了族人頗多不滿,甚至鬨到了紛紛讚成將柳青山這一支除名的地步。隻不過柳仲賢還有其他族老長輩,還是惦著柳青山的那份家業還有珍藏醫書,於是願意給柳青山最後的機會。
一是要求柳青山儘快過繼族內一男丁為嗣子,二是不許他縱容女兒拋頭露麵行醫,敗壞柳氏門風,若是他管教不好,便帶回雲州宗族自有禮儀嬤嬤好生教養訓導。
然而他們自以為是的強硬態度完全冇有作用,到來的族人還不及說完,就被柳青山給趕出去了。
雲州柳氏那邊氣急敗壞,一發狠還真就將柳晉秋、柳青山這一支從宗族內正式除名了。
反正柳青山不願意將自己產業交歸給宗族,其他族人也不願意因為柳雲岫行醫一事,連累了整個家族女兒的清譽。
不僅是雲州,連萬江縣也人人都在議論這事,宗族除名放在這個時代可是相當轟動的大事,一般來說除非是謀逆喪儘天良的大罪,纔可能被宗族除名。
一時間柳家這邊受到不少非議。
但無論是顧然,還是柳父都毫不在意,能這般有底氣的原因很簡單,莊子上的牛痘試驗已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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