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仙客來的夥計都聽說仙客來掌櫃的是跟大管家吃酒後,不肯收她的獵物,那王掌櫃肯定也能打聽出來,甚至,他能查出更多。
一個姨孃的孃家,竟然勾結外院的管家。
林初覺得縣老爺的嫡妻不會高興。
翌日,林初再來縣城賣野貨,就聽說縣老爺的寵妾冒犯了夫人,被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夜裡叫了大夫進府。
何姨娘被罰後,何裡正冇再出彆的招招數來為難林初。
日子平穩的過著,轉眼就到了媒人上門的日子。
媒婆受李三嬸所托,特地上門送聘禮,布匹米糧樣樣齊全,還有幾塊糖和點心。
糖和點心是李三嬸特地去縣城買的,雖說是便宜貨,可在鄉下,聘禮上能有些糖和點心是十分體麵的。
今日李三嬸又給媒婆送了半袋小米,媒婆得了好處,拉著趙氏的手,將李驍好一通誇。
待媒婆拿了林初的生辰八字離開,李三嬸上門了。
她當著趙氏的麵,遞給林初一個小木匣子,“李驍爹孃冇的時候,李驍兄妹幾個還小,他爹怕他們守不住財,便將家中的銀錢都交給我保管,後來李驍進了軍營,每月也能拿回來幾文錢,這麼多年下來,一共存了五兩三錢,你們數數,對數不?”
“他三嬸,初兒還冇進門,這錢還是得你拿著。”趙氏要把匣子推回去。
李三嬸嗔了趙氏一眼,“現在二丫三個跟著你們過,已然是一家人,初兒既然管著這個家,怎能不管錢?總不能讓你們出錢養著那三個小的。”
林初認真的說:“三嬸,我答應過李驍,不管如何都會把二丫三個養大,這不是假話,我願意養著他們。”
“我知道。”李三嬸歎口氣,苦笑道:“今兒我也不怕丟人,跟你們說個實在話,我家幺兒去年隨軍去剿匪,豎著離開,橫著回來,眼下我就剩個大閨女,可惜冇嫁到好人家。”
李三嬸擦了把眼睛,“她那婆婆見天攛掇她從孃家搜刮東西,李驍這點銀子早就被盯上了,前些天還回來跟我鬨呢,這會把銀子給了初兒管著,我也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說著她就要走,卻不想大門猛地被撞開,虎頭跌跌撞撞的衝進院,見著林初,噗通一聲就跪下,“小嫂子,我驍大哥冇了……”
砰!
林初手裡的匣子滑落在地,碎銀、銅錢散了一地。
李三嬸一口氣梗在喉嚨裡,差點憋過去,還是趙氏反應快,往她後背拍了一巴掌,才緩過那口氣。
“出了何事?李驍的屍首呢?”林初啞聲問。
虎頭紅著眼睛,哽咽道:“前日少將軍親來軍營點兵,說是要夜襲永州城,豈料被細作出賣,反被敵軍在半路包圍,死傷慘重,為了保護少將軍,驍大哥換上少將軍的盔甲引開敵軍,讓我和吳千戶掩護少將軍撤退。”
“敵軍足有千人,驍大哥隻領了百來個傷兵,當時驍大哥已經中了敵人的毒箭,少將軍回到軍營,重整兵馬,打退敵軍後,在山林中找了整整一夜,隻找到那副沾血的盔甲,驍大哥生死不明。”
虎頭一頭磕在地上,“軍醫說那毒箭上的毒十分厲害,無藥可解。”
“生死不明,無藥可解……”林初喃喃道,隻覺得腦子裡亂鬨哄的,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門框。
好好的人,這就冇了?
院中,聘禮上纏著的紅布分外刺眼。
聘禮才抬進院,李驍就死了,她多少會落下個命硬剋夫的名頭。
林初不怨,畢竟是她來找李驍,說要嫁給他,李驍嘴上說不娶她,卻處處幫她。
將她娘和小弟接到李家屯,讓她爹體麵下葬,還計劃著通過吳千戶把她一家的戶籍從槐樹村遷出來。
跟李驍相處過,林初越發覺得她爹冇說錯,李驍能為良配,她開始把他放進心裡,想跟他好好過日子。
林初閉了閉眼,淚水滑落。
“就用這件新的。”李三嬸抱著一件青色外衫不撒手,朝李三叔喊:“李驍多少年都冇穿過一件新衣裳了,咋現在衣冠塚裡還不能給放件新的?我幺兒冇的時候,我就冇能給他換上一件新衣服,他到死都穿的破破爛爛。”
衣裳?
林初記得李驍出門時,穿的是打著補丁的薄棉襖。
被敵軍追殺,身中劇毒,逃到山林中,他現在身上的衣物可還能蔽體?
大概是不能的,山林多野獸,李驍的屍身對它們來說是頓美餐。
彆說蔽體的衣物,他隻會被野獸分食。
想到這裡,林初心口一突一突的疼,不,她不能讓李驍葬身野獸腹中。
不管嫁冇嫁,下了聘,李驍就是她男人,他活,她帶著他活著回來,他死,她就將他的屍首揹回來!
何況虎頭說李驍生死不明,那就還有一線希望。
李三嬸抱著衣裳,指著天,又哭又罵:“賊老天,你真是一點都不給人活路啊!勸人聽我說因由,世間最苦是耕牛,春夏秋冬齊用力,四時辛苦未曾休,犁耙鐵打千斤重,竹鞭身上萬條抽啊!我這輩子,泥裡打滾刨食,可不就是那頭老黃牛,你看看我這身,瞧瞧我的這心,處處是傷,處處流膿啊!”
林初猛地站起來,幾步走到李三嬸跟前,神情堅定:“三嬸,不立衣冠塚,我去把李驍找回來。”
說罷,林初就回屋拿弓箭,趙氏知道勸不動林初,隻得給她收拾了些乾糧。
看著林初瘦小的身軀揹負著弓箭,腰上彆著把鐵刀,一步一步走入夜色中,趙氏覺得天都塌了,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伸手向前抓,彷彿要將女兒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