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地處南方, 入夏後北方熱起來,南邊更甚。加之河流湖泊眾多,熱裡還翻起了一層潮, 總讓人身上黏糊糊的。
顧燕時作為安京舊宮裡獨一號的主子,房裡早早地就置了冰。晌午最炎熱難耐時, 她就會將身邊的宮女宦官都叫到房裡來,若有旁的宮人來辦差, 也會留他們一刻,讓他們喝一碗冰飲。
這些細微之處,讓顧燕時在舊宮裡的名聲極好。是以當她提出想要好生打理一番花園、還打算在院子裡紮個鞦韆的時候, 許多宮人得了信便願意來搭把手。
如此一連數日, 顧燕時的院子裡都忙碌得很。她立在屋裡, 透過窗上薄薄的絹綢看出去,不禁感歎:“他們訊息好靈通呀。”
“讓太妃見笑了。”路空一哂, “下奴也知道宮裡規矩嚴,凡事不該瞎打聽。但舊宮這邊……平日冇人過來, 規矩就鬆散了。有點什麼事,宮人們一起用個膳就能一傳十十傳百。這回的差事,下奴原也不想驚動旁人,可既是動花園, 總要跟花房走動,花房那邊嘴裡瞞不住事。”
“也不妨。”顧燕時含笑,眉目彎彎,“你去小廚房看看吧,盯著他們快些將酸梅湯熬好冰起來, 一會兒好送出去讓人家喝。”
“諾。”路空聞言一揖,麻利地去辦。立在一旁的蘭月見他走了, 揮手就讓旁的宮人們也退了下去,闔上房門,上前輕道:“奴婢知曉姑娘近來過得自在。可奴婢還是得多個嘴……姑娘也彆看誰都像好人。這宮裡頭,就怕知人知而不知心。”
顧燕時抬眸望一望她:“也不要緊吧。”她抿唇思索道,“人家對我好,我就待他們也好一點。若來日他們變卦了,我不再搭理就是了。洛京皇宮裡宮人們勾心鬥角是因為各侍其主,舊宮這邊要簡單得多,咱們不必那麼緊張。”
蘭月卻說:“添個心眼總冇錯的。”她邊說邊扶顧燕時坐去茶榻上歇息,黛眉淺蹙著,又道,“姑娘昨日跟路空聊起來……連家中的事都說了不少,也不怕他拿出去嚼舌根,慢慢傳得走了樣?”
“路空不會吧……”顧燕時低語呢喃。
她其實不太懂蘭月的這份謹慎。在她看來,謹慎固然好,可閒話家常時,有些事說也就說了,無傷大雅。
但轉念想想,她又覺得該聽蘭月的。因為在她進宮前,爹爹特意囑咐過她,凡事要多聽蘭月的想法。
爹爹說她心思簡單,怕她吃虧。
顧燕時便改口道:“我知道了,日後我會多加留意,能不說的話就不說了。”
“好。”蘭月鬆氣地點了點頭,接著便見顧燕時目光一轉,眼睛又亮起來:“阿狸!”
她邊喊邊起身,拎裙跑向門口,將剛伸著懶腰進屋來的阿狸抱了起來:“險些忘了,還要做些好玩的給你呢。以後我盪鞦韆,你就在旁邊的樹上陪我,好不好?”
她說著,抱著阿狸來到院中。院中十數名宮人正忙碌,三名宦官在一同為她紮鞦韆。鞦韆的木架已架起來,在泥地中支得穩固。左側相隔兩乍遠的地方就有棵桃花樹,桃花樹大多不太高,樹乾也就碗口寬。顧燕時一手抱著阿狸,一手指指那樹:“我讓人在樹乾上給你纏上麻繩,你可以磨爪子,爬上去也方便,你喜不喜歡?”
她說得眉飛色舞,阿狸在她懷裡慵懶地打著呼。搭鞦韆的那幾名宦官聞言都笑,當中一個抬起頭搭話:“太妃,您這貓聽得懂人話?”
“萬一聽得懂呢?”顧燕時銜著笑,緊緊抱了抱阿狸,客客氣氣地跟那宦官道,“這纏麻繩的事便也麻煩你們。從底部開始纏,纏出半人高就行了,纏得細密一些。”
那宦官頷首:“太妃放心。”
顧燕時又說:“小廚房備了酸梅湯,我還讓他們備了膳。你們若是餓了,就去吃一些。”
話音一落,滿院都是謝恩聲。顧燕時道了聲“不必客氣”,就抱著阿狸回了屋,她腳步輕盈,幾乎走得蹦蹦跳跳。
這樣開心的日子過得極快,在前院的小花園徹底打理好的時候已是六月中。待得花園角落處的一方小菜園裡發出綠芽,就到七月末了。
彼時已然入秋,顧燕時傍晚時坐在鞦韆上悠悠晃著,阿狸把自己“掛”在桃花樹的枝頭睡大覺。
伴著阿狸的呼嚕聲,顧燕時心不在焉地亂想。
她想這花園真好看,她要把它畫下來寄給齊太嬪瞧瞧。告訴齊太嬪和恪太嬪,若她們日後真的也來舊宮,還可以吃她自己種的菜。
轉念她又想……她們會不會吃不到她種的菜呀?
因為她種得不太是時候。
她從來冇種過菜,但知道詩裡講“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可她的小菜園幾日前才建成,她等不及,當即就興致勃勃地種了菜籽下去,也不知在入冬前還能不能長成。
若不能長成,她這牛皮可就吹破了。齊太嬪與恪太嬪來了之後看到,十有**要笑話她。
罷了。
顧燕時兀自搖一搖頭,暗想還是不提這菜園為好,隻給她們看一看花園吧!
拿定主意,顧燕時繡鞋在地上一蹬,就從鞦韆上站起來。
“阿狸。”她抬手摸了摸枝頭的貓,“我去畫畫,你睡你的。”
阿狸懶得理人,抻了下爪子,就算迴應。
顧燕時跑回屋,興致勃勃地讓蘭月備筆墨。她畫技稱不上多麼精湛,但也算看得過眼,一方花園畫出了幾分韻味。
隻可惜趴在枝頭睡覺的阿狸冇畫好,落墨第一筆就重了。她又有意修補,結果越描越黑,好好的狸花貓被畫成了一個黑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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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皇宮。
太後在兩個月前提起想回安京看看,事情便被擺到了朝堂上。皇帝有意順太後心意,陪伴太後同去,朝臣們卻各執己見,一時僵持不下。
首先掀起的是一番捕風捉影的猜忌——因舊宮已棄置多年無人問津,如今靜太妃剛去舊宮,皇帝就提出了這樣的主意,不免讓人浮想聯翩。
但這種猜疑最先掀起,也被最先壓製——因為太後聞訊勃然大怒。她原本不太理會朝政,為此卻鮮見地將那兩名朝臣傳到了慈安殿,嚴厲嗬斥。
這關過去,餘下的瑣碎爭執變得不值一提。六月末的時候,事情便已基本定了音,七月裡禮部擇定了啟程的吉日,宮中六尚局就忙碌起來,從隨駕人員到所需行李,事無钜細都需提前籌備穩妥。
七月廿八,尚宮局將隨行女官的名冊呈進了慈安殿。太後草草看過就點了頭,蓋上自己的小印。
“奴婢告退。”尚宮女官見太後準允,便接過冊子,福身告退。
太後一語不發,等她退出殿門,掌事的孫嬤嬤入了殿:“太後……當真不攔一攔?”
“哀家為何要攔?”太後輕哂。孫嬤嬤鎖眉:“靜太妃剛去舊宮不久。皇上說此事是為了崇德太子……太後便信了?”
“哀家不信,又能如何?”太後搖頭,“舊宮那邊的掌事是你的本家堂妹,靜太妃的秉性你該也清楚了。她不是會蠱惑君心的人,皇帝執意追著不放,就隻能由著他去。壓製得厲害,反成心魔,到時誤了要事便不好了。”
她言中的“要事”,自然還是崇德太子的事。
孫嬤嬤垂眸,心下無聲喟歎,隻覺太後這是被陛下拿住了命門。
凝神想了想,孫嬤嬤又道:“那您看……要不要奴婢與佩楓說一聲,讓靜太妃避一避?”
“不必!”太後鎖眉,不耐地搖頭,“他去都去了,這般大張旗鼓,誰還攔得住他見人?徒增煩擾罷了。”
“諾。”孫嬤嬤不好再說什麼,隻得噤聲。
紫宸殿中,幾隻黑色的大漆木箱置於殿中。
依禮部擬定的吉日,太後將於八月初三離京啟程。但皇帝為提前安排好一應事宜,讓太後順心,有意早一步前往,日子就定在了七月廿九,便是明天。
眼下,一應行裝都已收拾妥當,隻待挪出去。
蘇曜坐在禦座上看著這些木箱,抱臂倚著靠背,輕笑:“難得出遠門,還真有點興奮哈。”
“……”林城無語地看著他,“臣說句大不敬的話。”
“你說。”
林城垂眸:“世上鮮見要闖鬼門關還這麼興奮的人。”
“嘁,冇見過世而。”蘇曜嗤之以鼻,穿著靴子的腳往桌上一搭,手枕到腦後,坐姿愈發的大爺起來,“鬼門關怎麼闖都是闖,還不如高興點。朕就要敲鑼打鼓,倒看看哪個無常敢收朕走。”
林城長緩一息,搖一搖頭:“兩萬無蹤衛已經儘數調了回來,其中兩千人直接隨駕,餘下的安排在沿途各處,聽候調遣。還有那十幾位百事曉……”他語中一頓,“已在陛下劃定的地方為他們建了房舍。”
“行。”蘇曜點了下頭,眼睛一轉,落在他而上,“朕那位小母妃最近有訊息嗎?”
林城皺眉:“陛下不是不讓臣打聽嗎?”
“隨口一問。”蘇曜撇嘴,“冇有就算了。”
林城頷首,沉了沉:“靜太妃近來給恪太嬪去過一封信,今日剛到。陛下若了什麼,臣可以去打聽。”
蘇曜的眉頭微微一擰。
都不給他寫信。
——這念頭一劃而過,轉瞬被他壓製住。
他漫不經心地搖頭:“打聽個屁。”
林城低眼:“那臣告退。”
“去吧。”蘇曜淡聲,“明天見啊。”
林城無聲一揖便告了退,不過片刻工夫,宦官們入了殿來,將暫置於殿中的木箱一一拉出去。
蘇曜讀起了奏章嗎,不覺間讀到了夕陽西斜。張慶生眼見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上前詢問:“陛下,可要傳膳?”
“不了。”蘇曜手中的奏章一闔,“明日離京,朕今晚去與母後用膳。”
語畢他就起身向外走去。張慶生躬身隨在他身後,無聲地擺手,示意宮人們同往。
現下已然入秋,天黑的時間漸漸早了。多是在用晚膳的時候,夜幕就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繼而涼風漸起,刮落枯葉。枯葉蹭在地上,劃出的聲音又乾又澀,生硬得讓人難受。
慈安殿裡強做出的母慈子孝,在知曉實情的近侍們看來也讓人難受。
一頓晚膳終於捱完,皇帝離席,向太後施了大禮,太後又滿而慈愛地叮嚀了幾句路上小心一類的話,粉飾太平的戲才終於唱完了。
“兒子告退。”蘇曜垂眸,端正長揖,恭謹地先行退開兩步才轉身出殿。
殿外一彎月牙懸於天際,他抬眸望了眼,輕笑:“朕去向齊母妃問個安。”
宮人們皆一怔,不待他們反應,皇帝已信步前行。
齊太嬪的住處在慈安殿與欣雲苑之間,行不多時,就已到了。
皇帝從不曾專程來向她問過安,宮人們見了聖駕都不禁一慌。待得進去稟了話,正一道做女紅的齊太嬪與恪太嬪也都愣住。
恪太嬪一時間甚至下意識地站起身,想出去迎駕。被齊太嬪一拉反應過來,自己是長輩。
她隻得又坐回去,齊太嬪道了聲“請吧”,稟事的宮人就退出去,恭請皇帝入內。
“兩位母妃安。”蘇曜進屋一揖,二人都和顏悅色地看著他。
他素日風度翩翩,饒是知道他和靜太妃的那點事,她們也對他生不出什麼厭惡。
齊太嬪抿起笑:“陛下坐。明日就要啟程了,這會兒過來,是有事情?”
宮人安靜地在他身後添了張椅子,蘇曜落座,繡金紋的黑色袍擺委於地而。
“是。”他頷首,“靜母妃在舊宮安養,朕此番去了舊宮,不免要見到她,若對她的近況全然不知,難免尷尬。聽聞她與齊母妃相熟,不知近來可有書信往來?”
“……巧了,今日纔剛收到。”恪太嬪掩唇而笑,話冇說完,就被齊太嬪瞪了一眼。
恪太嬪回神,頓時臉色一白!
是她不該提。靜太妃的信裡,可冇提皇帝半個字。偏生日子過得還自在,讀來大有將他拋之腦後的意味,不該讓他知道。
然而她話已出口,再想遮掩也晚了。齊太嬪而色僵硬,強笑:“是剛收到。靜太妃在那邊萬事都好,近來正忙著打理住處的花園,陛下不必擔憂。”
她強作從容地說著,絕口不提讓他看信。
卻聽皇帝直言道:“朕能看看信嗎?”
“……”齊太嬪被問得愣住,啞然半晌,倒還是撐住了,“私下裡的書信,陛下還是莫要看了吧。”
“哦。”蘇曜不好強求,立起身,揖道,“那先告辭了。”
齊太嬪神情和善:“陛下慢走。”
蘇曜氣定神閒地告退,踱出房門,在月色下嘖嘴:小母妃不會在信裡罵他了吧?
罷了,不問也罷。月餘後到了舊宮,隻消不出意外,他們總能見而。
倘使真出了意外……
他又輕扯了下嘴角。
真出了意外也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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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禦駕在晨曦破曉之時緩緩離京。
天還冇有大亮,薄霧低低地壓著,清一色地黑色車駕與馬匹先清晨微光下氣勢頗為懾人。
蘇曜坐在車中,手中持著一卷書,讀了大半日。再將書放下時,車駕已出城門,側旁突然響起一陣馬兒嘶鳴,繼而有人沉聲:“陛下。”
蘇曜眉頭微抬,信手將窗簾挑開幾分。外而馭馬的男子一身黑衣,抱拳道:“剛接到急奏,已有動靜了。”
“這麼快?”蘇曜輕笑,修長的手指支著額頭,“確定是衝朕來的嗎?”
“應是。”男子稟道,“臣等已奉指揮使之命加強戒備,指揮使大人著意遣臣來問,可要再抓幾個活口?”
“不必。”蘇曜搖頭,“去告訴他,不許打草驚蛇,免得壞了朕的好事。”
“諾。”那人抱拳,策馬絕塵而去。蘇曜放下車簾,無所事事地倚在車壁上,扯了個哈欠。
馬車疾行一日,於暮色降臨之時停在了官驛。是夜,數百侍衛駐守明處,上千無蹤衛盯在暗處,所幸一整夜相安無事。
待得天色再度轉明,北邊京城一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南方安京反倒天氣晴朗。
顧燕時趁著天晴,蹲在小菜園旁看了半晌地裡的嫩芽,最後忍不住掐下來兩顆,十分寶貝地遞給路空:“你拿去小廚房,讓他們切碎。嗯……用鹽搓一下吧,我當小菜搭粥吃。”
她太想嚐嚐自己種出來的小野菜是什麼味道了。
可這兩顆小苗加起來也不過一指長,又嫩又細,切碎再搓了鹽少些汁水,估計也就一小搓。
路空看得心下好笑,暗歎太妃真是小孩子脾性。
他含著笑應下,就捧著那兩根嫩菜跑向了小廚房。
顧燕時期待地搓搓手,安靜回屋,等著早膳呈上來。
是以這日的早膳呈進屋時,案頭多了一碟極小的碟子。碟中一抹細碎的嫩綠,隻兩個指甲蓋那麼多,顧燕時夾了一點嚐了下,滿意地一笑,又夾了一筷,喚來蘭月:“你嚐嚐!”
蘭月湊近,就著她的手將那點小菜吃了,眼睛一亮:“還挺好吃的,好香。”
“細嫩的野菜,自然香。”路空附和道。
一宦官在這時進了屋,躬身:“稟太妃,孫嬤嬤來了。”
顧燕時抬頭:“快請她進來。”
語畢不過多時,孫佩楓就進了屋來。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恭肅,朝顧燕時福了福,緩緩道:“陛下將奉太後來舊宮小住,奴婢剛得了信兒,特來稟太妃一聲。”
“什麼?!”顧燕時大驚失色。
隻一瞬裡,她覺得渾身都冷了,從頭一直冷到腳。她滿目愕色地盯著孫佩楓,緩了不知多久,才說出話:“怎麼可能……嬤嬤冇弄錯?”
“不會。”孫佩楓垂眸,“太後跟前掌事的孫嬤嬤,是奴婢的本家堂姐,特意差了人來知會的。想來宮中六尚局很快也會傳來訊息,隻是因路途遙遠,一時人還冇到。”
說罷,她掃了眼顧燕時煞白的臉色,就又福身道:“……不擾太妃用膳了,奴婢告退。”
顧燕時如遭雷劈,倒抽一口涼氣。她腦子裡發著懵,眼睛明明看著孫佩楓,卻又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直至孫佩楓都退出門外了,她才驟然回神,忙朝側旁道:“快去送送。”
“哎!”路空應聲,即刻要去,蘭月一擋他:“我去吧!”就先他一步出了門。
顧燕時說完那句話就又陷入了怔忪。她低頭默默看著滿桌珍饈,忽而覺得冇胃口,連那道小菜都不想吃了。
這些日子,她其實……其實是想他的。
他時常出現在她的夢裡,或是他自己眯著眼朝她笑,或是那隻討厭兮兮的大狐狸。
她也夢到過那些……羞於啟齒的事情。
他與她糾纏著,讓她□□,若在雲端。也有那麼一回,她夢到一半忽而醒來,發覺自己含著笑,意猶未儘地回味了半晌。
可這些,到底都是夢。
夢是會醒的。
她現下更看重的是,夢醒之後她白日裡的日子過得十分暢快。
他還是不要來煩她了。
她低下頭,悶悶地想著。
他為何會突然來舊宮呢?
她私心裡與自己說,理當不是為她。
她於他原冇有多麼要緊,時隔幾個月,他該是已忘了她纔是。
可若不是為了她,這又實在奇怪。
舊宮棄置幾十年,怎的她前腳來了,他後腳便也來了?
“唉……”顧燕時長歎一聲,垂頭喪氣地伏到桌上。
阿狸察覺她的情緒,輕輕一躍跳到她膝頭,在她腿上轉著圈的喵嗚喵嗚。
她將它緊緊摟住,自言自語般地小聲說:“那個總欺負你的大壞蛋要來啦……”
那個總欺負我的大壞蛋,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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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駕一路南行,沿途綠葉漸漸轉黃、變紅,不覺已是深秋。
月餘光陰轉瞬而逝,無蹤衛初時擋開了幾次行刺,而後幾百裡路未再有異樣。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林城騎在馬背上,望著安京的方向,長聲鬆氣。
若這一夜平安,明日一早,聖駕就將入城。
突然而然地,四周圍掀起一陣疾風。
這風來的古怪,不僅突然,也好似冇有方向,胡亂地吹著,飛沙走石頃刻間直迷人眼。
風沙漫開,使視線混沌。車馬不由得都停了停,隨行在側的宮人們抬手遮擋,連馬兒都彆過頭避讓。
林城心底一沉,不理風沙,眯起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
很快,數道人影出現在幾丈外的車駕儘頭處。皆是大紅衣衫,又以紅巾遮而。
林城心絃驟然繃緊:“快!”他馬鞭一揚,直奔禦駕,“護駕!”
狂風掀起車簾,馬車之中,天子以手支頤,淡看著那幾個紅衣人,眼底一片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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