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有一年除夕夜,他們歡聚一堂,而我站在遠處的梅花樹下冷眼瞧著。母親忌辰的時候,他在大肆慶賀著沈瀾之的生辰,從那時起,我便不再覺得自己是寧安侯府的一分子,母親不是,我亦不是。”
他的手緩緩收緊,眼眸之中透著幾分冷厲。
寧安侯因凰懿將軍遷怒沈殊覺,讓他這二十來年深受其累。
我正不知如何安慰,他卻緩緩抬眸,朝著我緩緩說道:“母親一生,家國難兩全,她活得很是辛苦,當初之事,她身為臣,冇有可拒絕的餘地,後來的事,她作為妻,冇有可解釋的理由,所有的痛苦,她隻能自己扛,人人都道她果敢堅毅,是大沁明珠,第一女將,可是無人知曉她的艱難取捨。”
此刻,我竟也說不出因果對錯,似乎江山權謀,隻論鹿死誰手,難問是非對錯。
寧安侯和凰懿將軍這一世的婚姻悲劇,緣起便是父皇一道旨意,可是他作為帝王,江山穩固、朝局穩定,百姓安居,本就是他身為帝王的責任,又該如何評說呢?
我竟不敢開口問沈殊覺,他是否怨恨過父皇……
生而為人,大概各有各的無奈。
我又倒滿了酒杯,端杯遙敬:“今年凰懿將軍忌辰時,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沈殊覺點了點頭,而後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凰懿將軍這一世為了家國,犧牲良多,若是離開了沈家,大概能得瞭解脫吧,改日我去向父皇進言,讓他……”
“公主怎知陛下冇有開口過?”沈殊覺緩緩抬眸,其間深意讓我微微愕然……
“我也是不久前剛得知,陛下當日以修建將軍塚為名,想要將我母親另行歸葬,可是,父……寧安侯以死相逼,陛下才無奈作罷。”
他的聲音帶著淡淡地悵然。
“你還恨他嗎?”
我指的自然是寧安侯,如今沈殊覺已經不願意再稱之為父親。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聲音和緩:“這麼多年來,我起初是不解他為何那般待我,後來是怨恨,如今,已是釋然,和他的那些恩恩怨怨隻當今日兩清,以後再無瓜葛!”
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內心也是難受的。
母親早逝,他並冇有享受過太多的母愛,生父猶在,卻不如不在,多年毫無父愛,有的隻是厭惡與憎恨。
如今,徹底脫離了寧安侯府的恩恩怨怨,方是新生!他的餘生不必再為父母恩怨所累,也不必夾在其中受儘折磨。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沈殊覺的手,他的手從未這樣冰涼過。
“接下來,我隻想將那隱藏在幕後的黑手一個一個地揪出來!”他的語氣中滿是決絕,眼神中透著些許狠厲之氣,周身氣場隨之一變,他放下了那些心結,此後他要做的便是為女將軍報了那血海深仇。
我又為他倒滿了酒,輕聲寬慰道:“那些人,都跑不掉的……”
沈殊覺一飲而儘,此刻的他是少見的情緒外露。
成長於寧安侯府那樣的環境,難怪他喜怒不形於色,向來深沉內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