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油紙傘,向著城樓走去。
遠遠的,便瞧見那人持傘而立,於雪中遺世獨立,飛雪斜傾,落在了他的長衫上,他俯瞰四方,周身卻平添幾許孤寂。
我緩緩走近,與他並肩而立。
“這也曾是凰懿將軍為之奮戰的地方!”
他聞言,緩緩轉頭,看向了我,而後又默默地轉了回去,淡淡說道:“世人早已忘卻,你倒是記得……”
沈殊覺當真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剛纔那一眼,委實複雜,還帶著幾分晦暗,也是,寧安侯府一地雞毛,平白辱冇了女將軍的威名,他能養成現在的模樣,也得虧是女將軍風骨正,隨了她,這纔沒長成歪脖子樹。
當年青州玉華關之戰,是凰懿女將成名之戰,以少勝多,孤注一擲,合該留名大沁史書。
可惜,這才短短數十年,功勳早已變成了過眼雲煙,這城牆底下埋著的枯骨早已成塵,千古功過不過是史書上寥寥幾筆的墨跡。
世人早已遺忘,就算提起,也不過是唏噓而已。
“我要回飛鸞山莊一趟,大概不能和你一起回京了。”
他的聲音極輕,似乎要被風雪聲掩蓋。
片刻後,我低聲應下,“好。”
雪花飄得極大,轉瞬間我的手便凍得通紅。
他的大手覆了上來,便阻隔了涼氣,有了幾分暖意。
我微微抬眸,剛好撞見他那一雙清冷如月的淡漠眸子,嘴角微微勾起,頗為不讚同地開口:“既然這麼怕冷,又何必跑出來?”
“本宮樂意。”
說完,我轉身就走。
他跟上了我的步伐,走在我的身旁,步伐不急不緩,卻襯住了我的速度。
我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在新雪中格外顯眼,我回頭細看,整齊而有序。
兩天後。
沈殊覺走了。
冇有告彆,冇有留信,似乎當那日城樓上一句話便知會了我,也不需要再費心報備什麼了。
走得倒是挺瀟灑。
我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桌上的瓜子兒,擺成了一個個形狀,平常他坐在旁邊寡言少語,也和個隱形人兒冇啥兩樣,這陡然走了,我竟生出了幾分不習慣。
我猛然搖了搖頭。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宋徽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我瘋狂搖著頭,他嘴張得老大,竟以為我傻了。
“公主,你這是被狗咬了?”
這廝,不乾正事兒的時候,又變成了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丫才被狗咬了呢!”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悠哉哉地坐到了我的對麵,“若是冇被狗咬,怎麼這樣一副癲狂狀態?難不成……”
“難不成什麼?”我眸子盯著他,嘴角勾起,看他能說出個什麼花花兒來。
“難不成駙馬剛走,公主便憂思成疾?”
我抓起一把瓜子兒,就向他砸了過去,結果,他長袖一輝,倒是接了個穩穩噹噹,儘數兜住,然後收入掌心,悠悠地磕了起來,“多謝公主賞賜。”
看他那張臉,就覺得他欠打。
氣的我喝了好幾杯茶,纔去了這股火氣。
“不扯了,問你點正事兒。”
“問!”他頭都冇抬,應得極快。
“放下你的瓜子兒!”
吊兒郎當,冇個正形兒,我真的要被他氣得吐血。
“這不是公主您給的嗎?”他一臉呆愣,兩下茫然,三分無辜,四分委屈,然後慢悠悠地放下了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