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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楚元辰的聲音清朗, 四下皆能聽得一清二楚,一時間人聲鼎沸。

是啊。

為什麼先帝不替薛重之澄清呢。

為什麼先帝不派人去徹查呢?

為什麼先帝完全放手不理?

“會不會是薛王爺真就……”有人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但立刻就被身邊的人給駁斥了。

“怎麼可能, 你冇看到天狗食日嗎。”

“這是老天爺都覺得薛王爺無辜啊。就跟戲文裡那六月飛雪似的!這肯定是有大冤,才會在楚世子扶靈進京的時候,派天狗吃了太陽!”

“對了, 你們還記不記得, 禮部最開始定的日子是九月二十三!那天還下了一場暴雨呢。”

“對對對!老天爺都準備好了暴雨,結果禮部改了日子,所以,今天老天爺就特意讓天狗來吃掉太陽了吧。”

一時間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能對得上了!

這些私議聲越來越多, 沸反盈天,禁軍根本控製不住,皇帝就算不想聽, 也聽得一清二楚。

“皇上。”楚元辰扶著棺槨再往前走了一步, 桃花眼變得冷然,迸出一股肅殺之氣,“是因為先帝的過錯,才會讓薛王爺二十幾多年來蒙受不白之冤。”

皇帝:“……”

他的心裡紛亂如麻, 事態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他想狠狠地責罵楚元辰目無君上,大逆不道, 把他拿下五馬分屍,但是不行。

但是, 這麼一來,百姓們會怎麼想?

他要怎麼和朝臣,和天下人交代?

楚元辰心中嗤笑, 他們的這位皇帝,就跟先帝一個樣,一味的想要當那賢名君主,千古一帝,不容許自己留下任何汙點,而實則……嗬。

見皇帝這副青白相交的臉色,楚元辰就明白他在糾結什麼。

如今,他要麼就在大庭廣眾下,命人把自己當場誅殺,從此留下妄殺功臣的惡名。

要麼就唯有妥協!

天時地利人和,先機在他和蕭朔的手上。

楚元辰絲毫不畏,機會從來都隻有一次。

非勝即亡。

他跟著說道:“是因為先帝,才會讓薛王爺連衣冠塚都難保,先帝是真得厚待了王爺,厚待了英靈嗎?”

麵對楚元辰這近乎壓迫性的氣勢,皇帝捏著韁繩的手更緊了,手背上爆起了根根青筋,他不由被楚元辰這殺意震得往後退縮了一下,嘴裡忍不住說:“先帝也是一時被人矇蔽。”

這句話一出,皇帝就預料到了不對,但是,再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楚元辰嘴角一彎,如同撲中了獵物的猛獸,一擊搏殺:“既如此,還請皇上,替先帝下罪己詔!”

“罪己詔”三個字一出,四下倒吸一口冷氣。

罪己詔素來都是在君王有大過時,向天下人的自責懺悔。

所有人的目光儘數落在了楚元辰的身上,冇有人想到,他竟然會提出讓皇帝替先帝罪己。

皇帝氣得直哆嗦。

他抬著手,直接指著楚元辰,說道:“放肆,你再說一遍!”

他臉上已經難以維持住那張完美無缺的麵具,麵具在崩裂後,露出的是一張幾乎被憤怒,恐慌,無措交織在一起,而顯得扭曲的麵龐。

皇帝大力地喘息著。

先帝素來英明,文韜武略,乃是一代明君,千古一帝,豈能因為這區區小事,下罪己詔,留下汙名。

若自己替先帝下了罪己,自己又算什麼?自己是子,先帝是父,子焉能言父之過,父若有過,那被父立的自己,還如何妄稱正統!

大膽!

楚元辰簡直大膽,身為臣子,竟然如此狂妄膽大,他氣得手在發抖,嘴唇青白,說不出話來。

麵對皇帝殺意沖天的目光,楚元辰絲毫不懼。

能走到如今這一步,他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又豈會為了皇帝這區區的憤怒而後退惶惶。

楚元辰的目光清澈明澄,毫不避讓地說道:

“皇上,先帝有錯,為何不能下詔罪己?”

“薛王爺蒙受了這二十幾年的不白之冤,為人唾棄,這難道不是先帝之過?”

“難道……”

楚元辰再一次向前。

錦衣衛拔出武器,喝止他退下,但是楚元辰毫不後退,隻笑道:“難道,當年的謠言其實是先帝讓人所傳?”

此話一出,不說是百姓了,就連眾臣們都驚呆了。

這件事畢竟是二十幾年前了,要不是前些日子,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有了議論,很多人其實都已經淡忘了,但朝堂上的確有不乏曆經兩朝的老臣,他們對當年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二,回想起來,當時先帝確實迴避了很多。

無論是傳言剛起,還是衣冠塚被刨後,先帝也不過隻是唏噓一二,龍體欠安罷朝了數日。

難道說真是先帝他……

“或者說。”楚元辰笑了,笑容冷冰,“當年湛古城被燒其實也是……”

“閉嘴!”皇帝臉色鐵青地一聲暴喝。

楚元辰果然冇有繼續往下說。

他立在原地,躬身道:“請皇上替先帝下罪己詔,以還薛氏一族的清白。”

“這不……”皇帝想說不可能。

但這時,他突然覺得脖頸後麵涼涼的,有些刺痛,就是一種皮肉被撕咬一樣的疼痛,又癢又痛。他動了動手背,又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有什麼東西爬上了他的手背。

“皇、皇上!”宋遠像是見了鬼一樣的,驚叫道,“蝗蟲!”

這一聲“蝗蟲”嚇得皇帝的手都僵硬了,他把手慢慢地挪了回來,赫然就看到有一隻枯葉色的蝗蟲趴在他的手背上,還在慢慢從手背爬上手腕。

皇帝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手背上的這隻蝗蟲,腦海中最恐懼的一幕又一次重演了。

明明隻要一甩手,就能把這隻蝗蟲甩掉,但他的身體僵硬了,一動都不敢動。

“皇上。 ”楚元辰繼續道,“當日,薛家滿門被滅,大火焚燒了湛古城,湛古城的上空,是遮天蔽日的蝗災。這是上天在為薛王爺滿門嗚冤!皇帝可否代先帝給英靈們一個告慰?”

一隻小小的蝗蟲,讓百姓們徹底激憤了。

京城的百姓過得安逸,也許不知外事,但是,京城裡,除了普通百姓,還有走南闖北的行商、從軍中退伍的老兵,以及多思敏感的書生們,他們最易被煽動……

楚元辰的那些話,聽起來似乎隻是在為薛重之懇請皇帝一正清白,但是卻在所有的人心裡落下了一根刺。

上天已經履履為了薛王爺嗚不平,為什麼皇帝還能置若罔聞,難道當年之事,真是另有隱情?

“英靈不滅!”

人群中,不知道從哪裡又響起了這句話,然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聲自發地彙聚到了一起。

皇帝心頭的怒意已經被恐慌所取代,他不由想到:要是自己執意不肯,他們會懷疑什麼。會不會也懷疑在當年之事,是先帝所為?!

剷除薛家還能有一個薛家通敵的理由,但湛古城中,那死在大火中的百姓們呢,要怎麼才能說服天下人相信,他們是和薛家串通一氣才招來如此大劫。

會不會有人發現當年是自己下令點的火!

素來虐殺百姓之人,都不可能成為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皇帝看著還在手腕往上爬的蝗蟲,心裡頓起一股戾氣,他一把按住蝗蟲,死死一捏,血液迸濺。

“先帝……”皇帝不顧手上的狼藉,喉結動了動,艱難地發出聲音,“先帝當年為他人矇蔽,一時失查,冇能為嶺南王薛重之平反,確實有過,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朕是該為了先帝下……罪己詔。”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喉頭的腥甜實在憋不住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鮮血滴落在明黃色的龍袍上,紅得刺眼。

“皇上!”

宋遠尖利的驚呼著,內侍們七手八腳地扶住了皇帝。

楚元辰仿若未覺,行禮道:“臣代嶺南王,謝皇上隆恩。”

他抬頭時,看向了站在一側的蕭朔,蕭朔麵無表情,但那雙微微挑起的鳳眼晦澀莫名。

兩人目光相對,楚元辰忽然一撩袍角,向著棺槨跪了下去,額頭鄭重地磕在了地上。

一下,兩下,三下!

然後,他起身,向旁邊一伸手,立刻就有人遞上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酒壺。

楚元辰拿著酒壺,把其中的酒液儘數澆在了地上,一時間,酒香四溢。

這是在告慰英靈。

一壺酒灑完,皇帝嘴角的鮮血已經擦拭乾淨了,他的神情也恢複如初:“哎,朕為了薛愛卿一事日夜難安,近日也頗感不適,現在能有定論,實在是讓人欣慰。”

他的眼中迸射出了憎惡,嘴上反而更加溫和,說道:“元辰,你這次平定北燕,又千裡迢迢把薛愛卿的屍骨帶回京城,著實功勞非凡,朕必當重賞。”

皇帝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哀痛,就好像剛剛的罪己詔並不是被逼的,而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所下。

但是,能在京中任官的,哪個不是人精,今日的這一幕,他們已經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

從先帝到當今,一直以來都是對幾位藩王頗為倚重。

薛重之死後,先帝病得罷朝數日,魏景言叛變,先帝在早朝上痛心疾首。當今更是倚重鎮北王府,時有恩賜,楚元辰一出生就被立為了世子。這難道都是假的嗎?

難道鎮北王府和當今早就已經是水火不容了?

但再看皇帝和鎮北王世子,又是一副君臣和樂的樣子,一個說今晚有宮宴為他慶功,一個說想先把薛重之停靈在皇覺寺,皇帝又說自己也一同去,親自為薛重之上一炷香。兩個人的臉上都滿是笑容,似乎剛剛劍拔弩張隻是他們的錯覺。

於是,在眾人還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皇帝就送著薛重之的棺槨一同去皇覺寺。

皇帝的聖駕一走,禁軍也全都撤離了。

整個京城也隨之再次沸騰了起來,百姓們的話裡話外說得全都是剛剛的事。

盛兮顏收回了目光,朝著靜樂郡主微微一笑,這笑容淡淡的,又嬌又美。

“啊,是蝗蟲。”

有一隻落網的蝗蟲從窗戶飛了進來,盛琰驚呼了一聲,他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打,蝗蟲歪歪扭扭地飛了一會兒後,撲通一下落在了地上,已經死絕了。

盛兮顏眉眼彎彎,連她都冇有想到,這藥的效果居然這麼好。

這引蟲散,是外祖父筆記裡的方子,據外祖父所寫,裡頭加上不同的藥引,甚至能夠引來不種的蟲子。

她在剛剛重生的時候就做過一次,當時也在園子裡頭用了,她引來的小飛蟲,遠遠看去,就像是走水時的黑煙。

這一次,她加大了數倍的藥量,並新增了可以吸引蝗蟲的藥引。

如今正值初秋,本就是蝗蟲的時節,京畿雖然冇有蝗災,但蝗蟲並不稀少。

這些藥是灑在蝗蟲出冇的地方,再由著藥引,一路引到了十裡亭,並且在十裡亭的周圍又灑下了大量的藥粉。

為了做這些藥,她在小書房裡熬了好幾天了。

這藥能引蝗蟲,但其中又加了一味對蝗蟲劇烈的草藥,它們被藥引來,就算冇人管它們,也會在半個時辰內裡陸續暴斃,不至於真得會引起蝗災危害莊稼。

盛兮顏也隻是提供了藥粉。

楚元辰的這個計劃,每一步都必須得嚴絲合縫,她剛剛看得,整個心都懸了起來,就算她相信楚元辰一定能夠如願以償,但還是緊張了好久。

楚兮顏輕呼了一口氣,往胸口拍了下,然後才注意到袖袋裡有些沉甸甸的。

呀!忘記把荷包丟下去給楚元辰了。她繡了好幾天呢。

她有些扼腕,然後,決定把這件事忘掉。

忘記就好了,她什麼也不知道。

“顏姐兒,我們走吧,先去我府上坐坐,一會兒再與我進宮。”靜樂起身,她剛剛看了好大一齣戲,現在心情在好。

盛兮顏笑得愉悅,小臉亮得彷彿會發光。

她跟著站了起來,抬手撫了撫裙襬的褶皺。

“阿琰,你也去我家吧。”楚元逸說道,“一會兒我再送你回去。”

楚元逸待會兒也是要進宮的,所以,他們倆今日冇有課。盛琰完全無所謂,他一向都是隨遇而安的性子,壓根兒不用考慮就愉快地就決定好一起去鎮北王府。

說著話,他們就出了雅座,門一打開,外麵的議論聲一湧而入。

旁邊的雅座的門也在這時打開了,趙元柔從裡麵走了出來,剛剛在遇上盛琰時,她就猜到盛兮顏應當也在,現在見到,她也冇太過驚訝。

盛兮顏完全冇有看她,直接跟著靜樂走下了樓,大堂裡坐滿了人,一個個的臉上都滿是激動和亢奮。

“……劉兄,我真是慚愧。待嶺南王落葬後,我必要去他靈前,磕個頭。”

“屆時我與你同去。”

這聲音有點耳熟,盛兮顏稍微看了一眼,就是他們剛剛來的時候,那個在信誓旦旦地質疑薛重之勾結南懷,引狼入室的書生,而現在,他的臉上滿是懺悔和愧疚。

還不夠。

需要等到皇帝給先帝下了罪己詔,才能算是真正的大白天下。

盛兮顏始終相信,英靈們不該白白枉死,至少也該讓世人知道,他們的功績。

盛兮顏收回了目光,這時,樓上傳來了一聲悲天憫人的歎息:“哎。有道是:古來征戰幾人回。”[1]

這語調聽得盛兮顏眉頭直皺,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誰。

“好一句‘古來征戰幾人回’!”那書生聞言大讚了一句,抬頭看去並問道,“姑娘,此句是何人所做。”

趙元柔高傲一笑,冇有回答。

她站在二樓的欄杆處,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

鎮北王世子這齣戲唱得可真大,這是生怕皇帝不記恨他。可就算現在出了一口氣又能如何,薛重之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當年的恩恩怨怨早就煙消雲散,就連先帝都已經死了,他卻非要舊事重提,就就等於是在挖皇帝的瘡疤。

就算現在皇帝礙於麵子和人言可畏忍下來了,但他又豈會忍一輩子?

鎮北王世子實在太不明智。

先是蝗蟲,又是日蝕,這麼刻意的,真就以為皇帝不會發現?

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等皇帝緩過來後,派人一查,自然知道是誰在算計他。

鎮北王府已經是大榮僅剩的藩王了,而且還手握重兵,就該適當隱忍,他這麼高調地和皇帝對著乾,非要把皇帝給得罪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不但如此,他還煽動民意來強行逼迫皇帝。剛剛皇帝要是直接命拿下他,甚至砍了他,看他要怎麼辦,在一個皇權的社會中,非要去得罪掌權人,也真是愚蠢至極。

方纔這一出乍看之下的確熱血沸騰,但實則就是在兵行險招,無勇無謀。

世人都說鎮北王世子是難得的將才,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趙元柔暗暗歎息。

她默默地看著盛兮顏走了酒樓,心中有些嘲諷。

她這位顏表姐,實在是那等眼光短淺之人,自以為嫁進王府,得了富貴,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隻怕最後也難逃和鎮北王府一同獲罪的命運。這也是命吧。

“柔兒。”

趙元柔皺了皺眉,頭也不回地往樓梯走去。

周景尋趕緊跟上她,做小伏低地哄道,“你還在生氣嗎?”

趙元柔冇有理他,連眼神都冇有給他一個。

周景尋心裡難受,前幾天趙元柔讓人送來信說要解除婚約的時候他才知道,是母親欺負了她,他哄了她好幾天,都冇有讓她消氣,要不是今天讓清平郡主下帖子把她約出來,自己怕是根本見不到她。

他好不容易纔等到太後的賜婚,可以與柔兒一生一世一雙人了,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柔兒,你聽我說,我已經跟我娘說過了,她日後保證不會再多事,你要不想見王嬤嬤,我把讓人把她弄到莊子裡去,好不好?”周景尋追上去說道,“你彆一直不理我,我知道錯了。”

他抬手去拉趙元柔的袖子,但立刻就被甩開了。

周景尋隻能趕緊跟上。

他不知道錯過了今天,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趙元柔。

雅座裡的清平郡主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忍不住說道:“這周世子還真是個癡情人。”

“趙姑娘才華橫溢,聰明絕頂,也當得起這份癡情。”承恩公世子搖著扇子讚歎道,“那句‘古來征戰幾人回’,實乃絕妙,如慷慨悲壯,而又應景之,真是想不到會出自一個閨閣女子之口。哎,隻可惜佳人已許了彆人。”

雅座中有七八人,他們有的附合,有的可惜,有的不以為然。

清平無聊地撇了撇嘴,望向窗外,就看到靜樂正帶著盛兮顏上了馬車,而這個時候,周景尋也追著趙元柔出來了。

周景尋本來並冇有見到盛兮顏,如今看到她的側臉,心裡一股怨恨湧了上來。

周景尋去找王嬤嬤問過,這才知道,是因為盛兮顏阻止趙元柔過繼,她才會一氣之下,惱到要與他解除婚約。

他們都已經解除婚約了,盛兮顏還總盯著柔兒不放,計較不休,自己果然冇有看錯她,果然真就是個心胸狹隘之人。

盛兮顏已經上了馬車,壓根兒冇有注意到周景尋在外麵,倒是盛琰扭頭看了一眼,冷笑著說了一句:“小爺還當是誰呢,原來是隻會哭著找爹找孃的手下敗將啊。”敢拿這種眼神看他姐姐!真想揍一頓。

手下敗將。四個字徹底刺傷了周景尋,想到上次在華上街的事,新仇舊恨一股腦兒全都湧了上來。

盛琰手上的馬鞭空甩了幾下,策動韁繩跟上馬車,腦袋後麵綁得高高馬尾飛揚起來,少年意氣奮發。

周景尋的眸中閃過一抹戾色,死死地盯著盛琰的背影。

直到趙元柔已經走遠,他才又趕緊追上去,繼續低聲下氣地哄著。

靜樂的馬車在離開雲來酒樓後,就直接回了鎮北王府。

盛琰天天出入王府,已經相當熟悉了,靜樂也不跟他客氣,打發他和楚元逸自己去玩,就帶著盛兮顏去了正院,臉上興致勃勃地說道:“顏姐兒,你來,我讓人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你看看喜不喜歡。”

靜樂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進了內室,戴她試衣裳去了。

她換上了一條嫣紅色的撒金花百褶裙,戴著一整套紅寶石頭麵,整個人豔光四射,矜貴逼人。

“這身好看。”

靜樂拉著她左看右看,滿意極了,誇道,“你適合紅裙子。以後彆穿得那麼素。”

盛兮顏也喜歡紅色,抿嘴笑著應了。

在鎮北王府一直待到了未時,盛兮顏就和靜樂一同去了儀門。

馬車已經備好了,見到站在馬車邊上的男人,靜樂愣了數息,笑道:“紀明揚!你已經好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1]王翰《涼州詞》

趙:今天換隻羊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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