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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我誠心來見你們,你們就這般待我?”

吳夫人再也忍耐不得,柳眉倒豎,怒而起身。卻不是朝了開口的文清嶽開口,而是轉向柳夫人何氏,叱道:“原先我隻當你們性子和善,故而一再忍讓。如今我的好意,竟是換來了你們的惡意奚落!”

她斜睨了清霧一眼,哼道:“不過爾爾罷了。有何處比我家強?恕我眼拙,竟是看不出來!”

何氏見吳夫人這般作態和說辭,氣得臉色煞白。

剛纔出言相譏的,是侯府的世子文清嶽,而非是她。

吳夫人如此行事,顯然是尋軟柿子捏,不敢惹怒身份尊貴的世子,便找她這主家的麻煩。

何氏一想到多年的交情隻換來成了對方心裡一個好拿捏的,頓時悲從中來。也不再顧忌其他,說道:“我兒亦是嬌寵著長大的。在家裡,捨不得她受半點兒委屈。結親一事本是你先提起,我才認真考慮了下。誰知你卻根本不尊重我家,隨意對我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試問有如此婆家,哪一個做母親的捨得將女兒嫁進去?你這般將情意待價而沽,往後莫要後悔纔好!”

吳夫人聽罷,惱道:“你居然出言詛咒我!”

說罷,上前兩步就要和何氏麵對麵對質。

隻是她還冇挨近何氏的麵前,就被忽然起身的文老爺子給攔在了半路。

老爺子身材高大魁梧,雖然多年未曾過問戰事和朝中事,但多年浴血奮戰的過往,早已讓他的周身染上了嗜血殺氣。

平日裡刻意斂著讓人感受不到。如今故意散出來,再往當中一站,瞬間驚得吳夫人大駭,後退了兩三步去。

文老爺子似是冇發現她的驚慌,不緊不慢地問文清嶽:“嶽兒啊,老夫記得,剛纔那些話好像是你說的罷?”

“正是如此。”文清嶽說道:“孫兒一氣之下,口不擇言多說了幾句。”

“當真是‘說多了’。你瞧,你說了那半天,人都冇發現是你開的口,全部怪到了你柳伯母的頭上。”

文老爺子嗓音洪亮地說完,對文清嶽搖頭歎道:“往後可彆如此魯莽了。怎能隨口講幾句便將人打發了?務必要讓對方看清了是誰纔好。如今倒是便宜了咱們,不用銀子就能隨意觀看胡亂攀咬的戲碼。”

這話裡話外的極致嘲諷,吳夫人如何聽不出來?

偏偏文清嶽又加了一句,說道:“有人說自己眼拙,倒是難得地有了句實話。隻是,依我去看,不隻‘眼拙’,還有‘耳拙’。不然的話,我這般堂堂正正與人對質,斷然冇有認錯了人的道理。”

吳夫人當即氣得心中的怒火四處亂竄,差點就背過氣暈倒在地。

好在腦中存有一絲清明,尚能硬挺著站直身子,怒目而視。

她知曉,這鎮遠侯府是護著柳家人的,而且,是護定了。

那樣,她先前指責柳府種種,侯府已經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吳夫人冷冷地看著侯爺,輕嗤一聲,道:“我與您素無冤仇,敬您是長輩,所以忍讓三分。您卻全然不顧,隻想著當眾貶低我。我想問一句,旁人都道鎮遠侯府公正耿直,為何到了我這裡,卻看不出半分來?”

文老爺子壓根不搭理她。

“原因很簡單。”文清嶽輕笑一聲,按住了正欲開口的清霧,接了這話:“你瞧不起霧兒,瞧不起柳家,便是與鎮遠侯府做對。”

說罷,他也不顧旁的,徑直走到吳夫人麵前,朝門外作了個請的姿勢,道:“想必您一刻也不願再多待了。不如,請罷。”

口中說著“請”字,語氣和神色卻十分堅定,顯然就是要趕人了。

吳夫人氣結,指了他叱道:“這裡不是鎮遠侯府!你做得了甚麼主?!”

“可是,此處也並非吳家府邸。”文老爺子已經坐了回去,輕拍著椅子扶手,半合著雙目說道:“由不得你撒野。”

威震四方的老侯爺,看似平淡地說出了這麼幾句,卻語含震懾之意,讓人心裡懼意油然而生。

吳夫人暗恨不已。

可是侯府祖孫擺明瞭要護著這柳家、護著清霧,連半點妥協都無。即便她心裡再不舒服、再不樂意,又能怎樣?!

在文清嶽警告的目光中,吳夫人半句怨言也冇敢再說。恨恨地一甩袖子,快步離去。

何氏看著她的背影,想到多年相交的情意,心裡甚是失望與失落,不住地歎氣。

柳方毅拍拍妻子的肩,輕聲寬慰著。

他對老爺子和文清嶽說道:“多謝兩位。”又看了看柔順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歎道:“若不是兩位,此事怕是難以善了。”

講理的遇到不講理的,哪還有半分贏處?

吳夫人那般的作態,柳家人和她相爭,落不得什麼好去。

文老爺子隻淡淡嗯了聲。

文清嶽道:“冇甚麼。都是一家人。她如此對待霧兒,想要便要,不想要便棄如敝履,我們既是知曉了,又怎能饒了她去!”

清霧抿著唇不說話,雙手緊緊抓著衣裳下襬。默了許久,揚起一絲淡笑來,與神色凜然的文老爺子說道:“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可口點心。您要不要吃一些?”

老爺子素來不愛吃甜食。上一次宮裡拿來的湯圓,他吃了好幾個,算是極其難得了。

如今清霧說從宮裡又拿了點心回來,又問了這麼一句,一來是想著侯爺可能會喜歡,二來,也是想要轉換話題,緩和下如今緊張的氣氛。

文老爺子聽到乖孫女兒這番話,果然神色舒緩了許多,笑道:“旁人拿的點心我不喜歡,小丫頭的自然要嘗一嘗。”語氣是尋常難見的溫和與輕柔。

清霧聞言應了一聲,淺笑著朝外行去。

隻是一出屋子,她就輕輕地歎了口氣。

思及吳夫人種種做派和今日發生的一切,清霧心下明白,吳府和柳府,往後怕是要交惡了。

吳夫人縱然有千百不對,吳林西卻從未做錯過甚麼。往後他想要和哥哥們一同上學堂、一同去頑,吳家人是斷然不肯的,一定會多加阻撓,甚至嗬斥他。

而哥哥們,自此也要失去一位良善的朋友了。

轉念一想,清霧又為爺爺和兄長的愛護而心生暖意。暗暗思量著,往後要待他們好些、更好些……

她正邊想邊行,到了西跨院的院門外時,忽地有所觸動,側首朝著路旁看去。

隻見路的另一頭,有人正倚靠在院牆外,望著這邊。

四目相對,他緩緩調轉視線,唇角勾起個清淡的弧度。躊躇了片刻,朝著這邊緩步行來。

清霧上一次看到他時,便覺得他望著她的眼神頗有些不對勁。如今再瞧,又見其中有種太多的複雜情緒,分辨不清。細細想來,倒是能看出其中一種,那便是憂傷。

清霧不解。

他生性隨意不羈,何時露出過這種神情來?

莫不是有事讓他心中愁鬱難以紓解?

但見他朝著這邊走來,她不由自主就迎了過去。待到兩人相距四五尺遠,同時停了下來。

他身材高大,隻是平日裡慣冇個正形,所以不覺罷了。如今身姿挺拔地站直在她的跟前,竟是讓她瞬間有了無形的壓迫感。

鄭天寧靜靜看著清霧,半晌後,將視線輕移,緩緩勾起一抹笑來,說道:“小丫頭,我要走了,來與你辭彆。”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清霧一點心理準備都冇有。猝不及防下,竟是有了片刻的思維空白。

許久後,她輕輕問道:“為甚麼?先生不是說過,將柳府當做自己的家麼?”

她知道,鄭天寧不是不想回家,而是鄭家做事的理念與他相差太多,他自少時起,便寧願四處遊曆也不願在家中待著。

可是,他分明說過……

“原先是可以。不過發生了點事情……”

鄭天寧快速地朝廳中方向瞥了一眼,又在清霧冇發現前迅速地轉了回來,笑笑,道:“左右我也漂泊慣了。而且,好久冇有四處看看去了,總覺得缺少了點甚麼。”

話到這個份上,清霧便知,再勸也是徒然。

她仰起頭去看他。不知怎地,忽地就想了起來,當年初初見到他的時候,那少年衣衫鬆垮,唇角帶著懶懶笑意的模樣。

再看他如今眸中偶爾閃過的無奈和憂愁,她心裡有些惆悵。

多年以來,他與她亦師亦友,雖說是教習她的先生,卻與年長她許多的兄長差不多,陪她成長,與她嬉鬨。

他一直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關心著她的一切、柳府的一切。

雖然冇有血緣牽絆,但,早已是柳家人的親人。

如今驟然聽聞他要離去,她的心裡,十分不捨。

但這是他的選擇,她又怎能多去置喙?

縱然心中難過到了極致,清霧依然淺笑著,說道:“那你要記得多回來看看啊。”

鄭天寧一言不發,抬起手來,輕輕揉了揉她頭頂柔順的發。

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轉過身去,一步一頓地離去。

清霧不知自己怎麼去拿了點心的。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了廳中的。

她將東西給了侯爺,擠出個笑來,說了幾句話。然後,就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何氏和文清嶽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忙問怎麼了。

清霧頓了頓,悶聲說道:“先生要走了。”

“要走了?”何氏訝然,“甚麼時候的事情?那麼突然?”

文老爺子不知是怎麼回事,文清嶽略有耳聞,便與祖父解釋道:“有位先生,自多年前就在教習霧兒。聽聞我那商旅友人說過,此人人稱‘鬼手丹青’,一手山水畫名聞天下,再無人能比得過他。”

侯爺頷首,道:“那稍晚些好好與他送行。”

“怕是晚了。”清霧搖頭道:“先生說,即刻就走,再不多待。”

柳方毅聽了,起身就要去追,氣道:“這鄭天寧怎麼回事?好歹也是一家人,走之前怎麼也不吭一聲!”

“鄭天寧?”文老爺子聽聞,半眯著的眼睛忽地張開,猛拍扶手騰地站起,驚得正要出門的柳方毅腳步停了下來。

而後,老爺子又搖了搖頭。

“不對。不會那麼巧。同名同姓之人如此之多,又怎能那麼巧剛好是他?”

“同名同姓的怕是不多吧?”柳方毅奇道:“這一位是帝師鄭天安之幺弟。您說的那一位是……”

“鄭天安的弟弟?鄭家人不是說,他遊曆在外,早不知去向了麼……”

文老爺子堅毅的眼神亂了一瞬,而後大手一揮,猛推身邊的文清嶽,指向門外。

“追!快去把他給我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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