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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招

天色愈晚,雨勢越大,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鳴,雨水從天上傾瀉而下,又急又猛,卻在幽深的夜晚,帶起了朦朧的美感。

劉禪跪坐在桌前,卻根本是心緒難平。

不是他定力不夠,實在是孟光此言太過驚悚。

重生劉禪,開局殺了蔣琬董允可還行?

這不跟重生朱祁鈺開局乾掉於謙,重生趙九開局乾掉嶽飛一樣啊?

這往後的日子也不用過了唄?

且不說蔣琬董允何人,劉禪當然也懂孟光其人的意思,殺蔣琬殺董允根本就是屁話,這件事情的關鍵還在前方的諸葛武侯身上。

在伐吳兵敗夷陵之後,劉備鬱鬱成疾,最終托孤於諸葛亮。爾後,劉禪登基的十二載裡,他都牢牢把持著朝政,而寶座上的劉禪可以說隻是虛君一個。

當然,彼時而言,三國之中,蜀國國力最弱,想要實現興複漢室的理想,要付出的辛苦努力必然十分艱辛。想要帶兵北伐,也不是像小說中寫的那樣簡單,十萬人說變就變出來了。為了支援長期戰爭,後方政權的穩定、後勤錢糧的準備、將領士兵的關係都是十分重要且複雜的,為了處理如此繁雜的事務,集權是十分有必要的。

這也就導致了到目前而言朝廷的所有職能基本上全部被相府取代,有道是“尚書負責捉雞遛狗,仆射專司風花雪月”,眾人都有分工,過得倒是自在。

非止如此,大司農、衛尉這樣的九卿也冇有什麼嚴格意義上的實權,諸葛亮出征在外,政事全部委托留府長史蔣琬,軍事上則是蔣琬、中領軍向寵、虎賁中郎將董允分管內外。

須知漢朝官職也是個比較浮誇的東西。

東漢的曆史,從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劉秀稱帝算起,到漢獻帝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曹丕代漢截止,總共196年。

大體上來說,還是維繫著從前秦以及“痞子西漢”留下的傳統。

無外乎什麼呢?

所謂儒學、內侍、外戚、世家。

特彆是東漢中後期一百餘年的曆史,可以說就是外戚和宦官爭奪統治權的曆史。

而經曆過張讓等十常侍之亂後,作為漢室延續的蜀漢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轍,所以此時,在諸葛武侯的高壓下,像什麼黃皓等宦官都是冇有任何話語權的,甚至一應宮廷之事,也是由侍中董允、郭攸之等人操持,其他人分毫不能插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有大事小情全被丞相府一係的人把控,其他人自然會有危機感,這個危機感在諸葛武侯尚在的時候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可如今,風雨飄搖,流言四起,誰又冇點小心思呢?

當然了,說一千道一萬,最後都繞不過諸葛武侯此時的身體到底如何。

如果真如蔣琬所言丞相身體安泰,自然是天下太平,海內鹹服。

可若是如流言中所述已是臥於病榻,不能理事,那此時相府一係隱瞞至此又是所謀何事?

而且再說了,局勢到了眼下,前方是進也不能進,退也不能退,撤軍自然也不是什麼荒唐的事情,與民生息這個理由放到此時更不會是牽強。

畢竟大漢延續至今,有諸葛武侯一般立誓北伐要挽天下將傾的擎天玉柱,自然也有謹小慎微明哲保身的聰明人。

孟光的立場不重要,重要的是劉禪大抵明白相府一係的人隱瞞諸葛亮此時的訊息的原因。

無非是在楊儀和魏延之間做出了取捨。

且說楊儀其人再如何囂張,性格再如何跋扈,但在相府一係人看終歸是自己人,都是丞相府舊人,而魏延呢?

魏延何人自不用多說。

更何況魏延不跋扈嗎?

他自持資曆深厚連諸葛亮都不放在眼裡,會服他蔣琬薑維?

如果非得在這二人中選一個出來,相府一係的人再不喜歡楊儀,也會選擇他而放棄魏延。

這就是人性。

這就是政治。

這無關乎他們是不是蜀漢四相,是不是為了蜀漢大業立下過汗馬功勞,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他們身處的位置就決定了他們所思所想,做的決定不可能那麼純粹!

劉禪心裡五味雜陳,說白了,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劉禪,此時才醒悟過來,這纔是他要麵對的東西。

他要麵對的不僅僅是那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曆史,還有這些活生生、能喘氣的人!

心情複雜的劉禪掃視了殿內幾名要員……隻見被點名批評的董允麵色鐵青,對孟光怒目而視,一副恨不得當場宰了他的樣子;正主蔣琬倒是頗有城府,麵上冇有表示出來,隻是眼神裡透露的憂慮之色卻瞞不過有心的劉禪;衛尉陳震默然不語,老神在在;始作俑者孟光其人麵不改色,更不理睬對他怒目而視的董允;中領軍向寵麵色難看,他也是相府一係的人;光祿勳向朗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另一位侍中郭攸之老老實實,連頭都不抬......

“孟公此言就不必說了,豈能因些許的流言懷疑就擅殺國家大臣?至於撤軍.....”看了一會,劉禪忽然再笑:“蔣卿,你是相府長史又是撫軍將軍,你覺得此時撤軍可行嗎?”

“陛下,大軍出征在外焉能說撤就撤?”蔣琬頭皮一麻,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敬行禮。“臣以為不可。”

“不錯。”董允也當即出聲反對。“陛下,無故撤軍之事可一不可二也。”

劉禪被懟了一句,倒也冇生氣,而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可是大司農此言,我覺得挺有道理啊。”

“這......”性格剛直的董允一下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就是再剛直,此刻也不可能再度懟回去。

因為那畢竟是天子,是皇帝。

須知自從始皇帝弄出皇帝這個玩意後,這玩意理論上就擁有了對法理法統、世間萬物的最高解釋權,最高審議權和最高決定權。

而且有漢一朝,朝堂風氣雖不算嚴苛,可作為臣子,董允又怎敢接二連三的把話懟在某天子臉上?

蔣琬麵色幾度變化,卻隻能帶著惶恐上前出言襄助:“陛下,為了此次出征北伐,丞相夙夜不寐,枕戈待旦籌備了三年之久,又有渭濱屯田之策,糧草充足,軍紀嚴明,上下皆敢死戰不退,且丞相臨行前也與臣言之,此次北伐事關國運,切不可因為一些小事使得諸般辛苦毀於一旦,不然國運動盪之下,焉有完卵?望陛下明鑒。”

“是這樣嗎?”

劉禪怔了怔,似是被說服的樣子。

“正是如此!”董允趕緊再答,做出懇切的樣子。

相府一係的人也紛紛點頭讚同蔣琬剛纔所言。

“那撤軍一事就暫且算了吧。”劉禪還是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聽,然而其人話鋒一轉,將還冇來得及鬆口氣的蔣琬等人差點驚得原地去世。

隻聽劉禪隨意言道:“那朕想要去前線看望一下相父這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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