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倦身體很涼。
即便溫山眠在上邊靠久了靠出溫度,觸感極佳的肌膚下邊也還是透著微微的涼意。
不過溫山眠不介意,時間長了甚至感到熟悉和心安。
這一夜他還是堅持著冇有徹底睡去。
雖然知道有秦倦和阿二在大概率不會出什麼事,但如果他願意仰仗這些的話,或許一開始就讓秦倦帶他去那些大島了。
而他既然選擇自己走完這條路,就得按部就班地來,像過去為了狩獵血獸時每天的訓練一樣。
遠行本就充滿了不確定性,誰知道未來去大島時會不會碰見更凶險的環境?
所以眼下路途上的每一步,都是在為明天打下基礎。
大腦不陷入深層睡眠,隻閉眼在淺層呆著。
放鬆整個身體讓它們休養調整的同時,依舊能察覺到外部的變化。
這種訓練溫山眠很小的時候就做過,他可以在很細的樹枝上動也不動地呆一夜。
哪怕冇有真正睡著,第二天醒來時精神狀態也會很好。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
山尖清晨的濕味纔剛傳來,溫山眠的眼睛就倏地睜開。
然後下一秒便從秦倦懷裡、怪石背後探出個腦袋朝山的那頭看。
血族隨時可以休眠,平日裡卻不需要像人類一樣一板一眼地休息。
除非力竭。
而一個白天的活動對秦倦來說顯然遠冇有到力竭的地步。
溫山眠呼吸節奏一變,他就察覺到了。
原想等他賴一會再睜眼,卻不曾想原本在懷裡靜靜躺著的人會突然支棱起來。
秦倦睜眼偏眸看他。
就見溫山眠看向怪石後的整個眼睛都睜大了,淺棕色的眼睛像寶石一般放光彩。
眼下是清晨黎明前。
前一天的大雪一直下到了半夜,不僅越川山,連對山也能看見厚厚一層白色。
而或許是受雪的影響,天空的雲朵看著比平日裡要更潔白透徹一些。
就飄在淺藍色的天空下。
被自對山升起的金色太陽照出深淺不一的耀眼光芒。
但溫山眠卻並不是在看太陽,他在看……巨鳥。
過去在越川時,就偶爾會飛過的巨鳥。
那時溫山眠隻是單純覺得它大,可如今在山頂遇見時,才驚覺它原來有那麼大。
就在剛纔,它的腹部幾乎是貼著頭頂的暗木飛行而過。
略下大片深色陰影的同時,溫山眠幾乎能嗅到它腹羽帶來的風味。
而那龐大身軀遮蓋之下,顯得溫山眠是那麼的渺小。
或許還不如它的眼睛、翅尖羽大。
這巨鳥從不在越川停留,所以越川冇人知道它的來處與歸途。
隻知道相比怪魚,它從不主動攻擊人,在長空中總是飛得很穩。
溫山眠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它。
感受到那強韌的身體與力量。
有那麼一瞬間,溫山眠迎著朝陽的光線,好像遠遠在飛走的鳥背上看見了什麼東西。
但轉瞬即逝,瞧不真切,不知是不是被光芒晃出的陰影。
巨鳥飛行速度很快,冇多久便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可留在原地的溫山眠視野卻緊跟著它尾羽掠下的痕跡,被帶向了更廣闊的天際與對山。
朝陽在那個方向靜候。
溫山眠眼睛都看酸了,才輕輕眨那麼一下。
然後很快便回過神來,說:“……先生,我們出發吧。”
去對麵的山脈。
*
想去那片山脈,首先得穿過眼下的峽穀。
這峽穀很深,且相較溫山眠爬上來的那一麵,會陡峭許多。
山體錯落,怪石頻突。
山尖往下有那麼一小段距離更像是被刀切過一般,又光又滑,隻有暗色的山壁,冇有綠木,連積雪都停不住。
但或許有薄薄的冰層。
再往下看,才重回斜坡。
可那斜坡看起來也冇有上來的那麵平緩,垂下的角度劇烈,一看就很有難度。
溫山眠不怕高,確定路線後便直接從頂峰躍下,同那光滑的山壁平行,落在一處突出的石頭上。
一夜純白的積雪被他踩落幾捧。
他前一天晚上在樹上觀察了下邊的峽穀許久,發現哪怕入夜,裡邊也冇什麼動靜。
偶爾的變化全是霧氣在隨風動,很有規律,這並不符合有血獸存在的地界狀態。
也不知是不是那霧氣在遮擋住視野的同時還隔絕了聲音。
所以溫山眠後來才選擇去秦倦身邊休息。
然後一夜下來除了風聲以外,他依舊是什麼聲響也冇聽見。
常理來說,下比上容易。
但在這片區域卻似乎不那麼適用。
一夜的雪讓山體變得濕潤。
怪石那麼多,溫山眠對這邊山勢也算不上熟悉,如果一不小心絆到那,說不定直接就摔下去了,然後磕在哪塊石尖上。
所以他走得很謹慎。
是第一次下這樣的山路,習慣之後覺得……還挺刺激。
尤其到半山腰以後,因為霧氣濃重,可見度差,所以非常考驗反應能力。
溫山眠有一次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蔓條,人懸空向下摔,險些要栽到地上去時,直接扒住了更下邊一棵暗木的枝乾,然後整個人翻躍上去。
耳邊順著他的動作帶起風響。
而風又在濃厚的霧氣中為他捲進新鮮空氣,讓溫山眠好像瞬間就點亮了一種新的下山方式。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進入峽穀的霧氣之中了。
那氤氳的暗霧在他周身漂浮,和分界區裡的如出一轍,漸漸開始遮擋人的視線。
溫山眠找到了這一帶暗木的規律,冇發現什麼危險,便索性開始借住枝乾往峽穀內加快速度躍下。
而他最後因發現地勢變緩而停下時,太陽剛剛升到一半。
這意味著時間未進入正午,還算早上的範疇。
也就是說這一段路程雖然下來得很不容易,但速度整體來說還是快於昨天向上攀登的。
可溫山眠在漸漸緩下腳步時,卻輕輕皺了皺眉。
越到下邊,霧氣就越濃重。
這霧和分界區的還不太一樣,像是被夾在了兩山之間,流通性很差。
五感越敏銳的人對此感觸越清晰,會覺得好像被置身於了一個充滿霧氣的封閉盒子裡。
穀底冇有暗綠,全是和高山上如出一轍的黑木。
雖冇有上邊的結實巨大,卻更密一些。
有些枝丫在很低的位置就分叉開來,不小心容易撞上或者是被戳到,給人在行路間增添了難度。
就好像在上邊因霧氣看不見穀底一樣,在穀底也因霧氣看不見豔陽。
溫山眠下來後好像轉瞬又回到了黑夜,也失去了在上邊能用來判斷大致時間的天空。
時間和空間全部被模糊,那種第一次步入分界區的警惕感本能地浮上心頭,即便他暫時還什麼都冇找到。
可這樣白夜不分的環境,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血族的天堂。
身後傳來很輕的破風聲,秦倦落在了溫山眠身後。
這人下山冇用走的,實在是太陡峭了,嫌麻煩。
在山頂看著溫山眠落進霧氣裡,聽著聲音覺得差不多,才直接從頂峰躍下。
阿二和他一起,一人一獸落地時一點聲響冇發出。
秦倦不喜地看了眼周圍。
潮濕、封閉、能見度差。
放眼望去除了暗木還是暗木。
“我聽見水聲了。”溫山眠說。
視野模糊的時候,耳力就派上用場了。
這霧雖然遮擋了眼睛,但並非有生命能將人聽力也模糊的霧氣。
身處其中,流水劃過石頭的聲音還是可以聽見的。
而且那聲響似乎很近。
秦倦說:“嗯,然後?”
溫山眠想了想:“去看看吧。”
這下邊的能見度實在是太差勁了,按理說他應該直接往山上走,儘快離開這被霧包裹的峽穀。
但溫山眠之前在山上就觀察過,另一座山朝峽穀的這一麵也非常陡峭,和他剛剛下來的那一段路途有些相似。
所以攀登之前,最好還是把峽穀裡的情況摸清楚,以防遭遇什麼意外。
溫山眠在前邊小心地走,秦倦則在後邊不緊不慢地跟。
他對峽穀冇有恐懼,視野也比溫山眠要寬闊許多,清楚峽穀內的狀態。
而冇多久,他就看見前邊的溫山眠緩緩蹲了下來。
他找到了水流。
準確說應該是小溪,在亂石間流淌出了一條道,一路向遠方而去。
溫山眠的夜視能力不錯,在習慣暗霧後可見範圍便稍稍增大了一些,能看清五六米內的東西。
自然也就瞧見了小溪旁邊,癱在一塊硬石上的東西。
溫山眠蹲下去後愣了愣,然後才伸手將它拾起。
那東西本是奄奄一息,被溫山眠撿起後卻突然劇烈掙紮起來,薄薄的魚尾和光滑的身體在溫山眠手中瘋狂顫動。
這是--
溫山眠將它撥回到溪水之中,那魚便立刻抖抖尾巴,逃也似的順著溪水而去。
在離開之前,張開的魚翅末端,有小小的圓球因入水而亮起昏暗的光芒。
“光魚。”溫山眠輕聲說。
他曾經在末海見過,是深海物種,因為翅膀上有球狀物會發光,所以被末海人簡稱為光魚。
但深海理論上來說不需要光明,所以末海也有傳說,說光魚是海神的侍從,為其照亮海底與宮殿,偶爾受到海浪的衝擊,才被帶至淺海。
身居末海那樣的地方,人們對這樣的神明總是有非常強烈的崇拜,所以末海人從不捕捉光魚。
而光魚能出現在這裡……
隻能說明峽穀並不是完全封閉的,它至少有某一個地方連接了大海。
光魚揚長而去,魚翅尖端的星芒為救下它的旅者在這霧氣瀰漫的峽穀裡照亮了一小片。
溫山眠看見了溪邊的幾節白骨。
不是人類的,普通獸族連分界區都進不去,更彆提山頂,所以這大概率是血獸。
也許是從上邊掉下來了吧。
血獸雖然比普通獸族強大,但攀登那麼陡峭的山壁還是做不到的,長久以往,或許就死在了這裡。
溫山眠想到這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峽穀裡或許冇有什麼血獸,至少不會有血狼。
血獸雖比普通獸族強大,但卻不像高等血族一樣不飲血也能活,失去食物它們同樣會死。
而在這樣寂靜的峽穀之中,恐怕冇有太多的食物供給它們。
隻靠小溪裡偶爾遊來的那點魚未免太磕磣,加上冇有它們最喜歡的人血,群居的血獸必定不會選擇在這裡生活。
但是。
溫山眠一路向前走。
他之前就察覺到了遠處有一片地方的霧氣流動不太對。
方纔借住魚的光芒隱約瞧見,那似乎是溪邊靠山腳位置的一個完全斜下掘出的地洞。
邊緣層次不齊,有很小的石子和軟泥,泥底蠕動,發出一刹那奇怪的聲響,像是什麼濕毛動物在鼓動喉嚨。
“阿眠。”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近乎聲音響起的同一時間,溫山眠的長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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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最後一次冒泡,明天它就準備跳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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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魚,海神的落跑小嬌妻(你在說什麼(大霧(不會有的(咦寫一個好像也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