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乾人沉默了。
事情是這樣的, 這種木牌,從形狀到玩法,都是他們巴爾乾人創造的。
所以秦倦和溫山眠決定加入時, 巴爾乾人在講清楚規則後, 理所當然地提出了要讓幾局--畢竟客人是新手嘛, 得給人家熟悉的時間。
可當時那位一向很有距離感的客人給他們的迴應卻是:“不用。”
他是這麼說的,巴爾乾人卻顯然不能這麼做, 該讓肯定還是要讓。
卻不想越來越認真的幾局下來--
老張眼皮跳了跳,老米肥肉顫了顫,老秦麵前堆放的錢幣越來越多, 小溫則在一旁漸漸瞪圓了眼睛。
“這,這不可能,新,新手也不帶運氣這麼好的!”
“再來一局!再來一局!”
“我不相信!這局我可要認真打了!”
……
“怎麼還是客人贏!!”
在他們崩潰的叫喊聲以及圍觀巴爾乾人的興奮聲中,早已漸漸明白這遊戲是怎麼回事的溫山眠偷偷轉頭看了看秦倦。
先生的勝率確實是有點嚇人, 簡單點說就是他自從坐上桌後基本就冇輸過。
溫山眠哪怕在這方麵冇什麼經驗,從巴爾乾人的反應中也可以看出來, 這是不太正常的事。
所以他下意識朝秦倦的方向看時,是想看看先生的眼睛。
高等血族的眼眸由黑轉紅後可以讀取人心, 這種功能運用在遊戲上顯然是壓倒性優勢。
但溫山眠轉過頭去後卻發現先生長睫下的眼睛還是如往常一樣黑沉沉的,一點異色冇有。
……也對。
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以先生的脾性, 怎麼可能在這樣小的一場遊戲裡做手腳?
是他多想了。
溫山眠於是鬆了口氣般地重新將腦袋轉回去, 卻不想這動作已經被人捕捉到,用指節輕輕敲了一下後腦。
與此同時,秦倦的聲音懶淡地從後邊傳來,說:“想什麼呢?”
溫山眠肩膀一縮, 端正坐好,悶聲:“不想了。”
他是不想了,但桌上的老張老劉老米卻得想,三人仔細回憶,遲疑:“這、這位客人不是運氣好吧?”
“是,是打得好?”
“他好像知道我手裡有什麼牌似的,這,這是怎麼辦到的?”三個人紛紛露出了好奇的眼神,連帶其他巴爾乾人一起。
是單純的好奇,冇有任何懷疑和探究。
隻是當客人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神通。
秦倦對他們這樣的態度倒是很受用,難得給了迴應:“算。”
“算?什麼算?怎麼算?”巴爾乾人齊聲。
秦倦彎了彎唇:“再打兩局就知道了。”
他這話一出,溫山眠立刻就聽出了點不妙的氣息。
可單純的巴爾乾人哪裡想得到這些?袖子一擼就接了茬:“好!來!”
然後溫山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先生麵前堆著的錢幣從小山包變成了大山包。
對桌的老張眼皮快跳得閉不上了,隔壁的老米肥肉也快給顫冇了。
溫山眠於心不忍,想推推先生請他收手。
卻不想這伸出去的手還冇碰到,桌上僵硬半天的老張老米就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拍桌,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有什麼不對勁呢!我們是不是把錢輸光了啊?”
“是啊是啊,輸光了!冇東西賭了可怎麼辦呐!這怎麼‘算’可還冇學會呢!”
“賭酒啊!還有酒能賭呢!再輸了的就喝酒嘛!”圍觀人提議。
“對對對,還有這個方法!客人怎麼樣?再來一局吧!我覺著我好像快知道您是怎麼算的了--”
溫山眠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操心純屬多餘。
旁邊的秦倦則好笑地睞了他一眼,語氣間帶著幾分嘲弄道:“爛好人。”
溫山眠鬱悶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秦倦順手將木牌往前一推說:“不打了。”
“啊??”旁邊的巴爾乾人頓時很失落:“您、您不打了嗎?”
“嗯,讓他跟你們打。”秦倦點了點溫山眠,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溫山眠頓了頓,仰頭看他。
巴爾乾人則意外道:“原來這位小客人也會算牌嗎!”
“不會。”秦倦起身後的動作正好接近了坐在另一張板凳上的溫山眠,小傢夥正抬頭看他,仰起的下巴同他的腹部距離極近,視線一目瞭然,什麼情緒都簡單坦蕩地在那雙淺色的眉眼,是在問他為什麼突然就不玩了呢。
秦倦伸手在他揚起的下巴上一摸,彎唇道:“但應該學會了。”
巴爾乾人意外的聲音還冇來得及傳過來,秦倦倒是先看見溫山眠的眼睛一點點亮起。
那雙圓潤的眼就這麼漸漸彎成了一對月牙,隨即開口問他說:“您看我玩嗎?”
眼底帶著明晃晃的期待。
秦倦其實並不喜歡被這麼多人近距離圍著,但他打從一開始也冇想過要把溫山眠一個人丟在這裡。
所以很順暢地回:“嗯,看。”
溫山眠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
在巴爾乾人的歡聲中,兩人換位,溫山眠要把那些錢幣收起來給秦倦,秦倦卻擺擺手說歸他。
這麼做也不是冇有道理。
秦倦能做到無成本上桌連贏,不代表溫山眠也能做到。
他之前可是連碰都冇碰過木牌,這纔是真正的新手上路呢。
而且比較有意思的一點是,溫山眠的牌運有那麼點差。
--打牌這種娛樂方式,純靠技術不靠牌運是不可能的,秦倦之前也隻是冇輸,並非局局贏成大滿貫。
就這樣,實力之外也還是帶了點運氣的成分在其中。
可溫山眠就不一樣了。
有那麼幾次摸上來的牌秦倦看了都揚眉,可溫山眠卻總是很耐心,好像一點也不會納悶牌差,有什麼接什麼,然後一點點將手裡的牌打出去。
即便有時牌麵就差了那麼一口氣也從不會氣餒不高興,下一局該怎麼打還是怎麼打,且永遠都比上一局更有條理,看上去穩穩噹噹的。
漸漸的,秦倦不再看牌了,視線轉而落在了溫山眠身上。
從他安靜的表情,到後來拿著一手爛牌卻愣是贏到了最後,對著巴爾乾人的讚揚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秦倦終於耐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尖。
溫山眠也順著他的觸碰在巴爾乾人的吵鬨聲中回過頭來,淺色的眼底亮亮的,像是在問秦倦:“剛剛您看見了嗎?”
秦倦的手在他耳尖上輕輕一點,似在無聲迴應。
兩人這天玩到了半夜,溫山眠冇喝酒。
見他不喝酒,另外三人自然也不好意思以酒代錢,桌上的人於是換了一波又一波。
溫山眠適應得快,也確實在旁觀中學會了怎麼算,但整體來說卻不如秦倦贏得順利,最後還是輸了點錢。
雖說有秦倦提前打下的“山包”在,這點錢不算什麼。即便給出去之後,“山包”裡也還是鼓鼓的。
但溫山眠回去的路上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把那錢袋往秦倦麵前一晃,說:“先生,這些是您贏的,我回去會再往裡邊放七十銀。”
巴毅家客棧臨海,此時又是半夜,越往那個方向走,就越能明顯感覺到海風裡的涼意。
遠處的海岸邊還能時不時聽見敲擊木頭的“咚咚”聲,是阿方索在工作。
秦倦聽見溫山眠的話音,垂下眼眸來說:“這是準備和我分家了?”
溫山眠一哽:“……不是。”
先生為什麼總能這麼語出驚人?
溫山眠不自在地想收手抓抓腦袋,卻發現這個動作辦不到--離開酒桌之後,秦倦就是牽著他走的。
而此時溫山眠另一隻手上還拎著那個錢袋。
他於是隻能放棄這個動作,解釋說:“我總共輸了九十三銀,裡麵有二十三銀是真的輸掉了,這個不和您分,是我花的,但是另外七十銀不是。”
秦倦看他。
就聽溫山眠低著聲音偷偷道:“劉叔年紀有點兒大了,又拿了錢過來打,我不太忍心--”
等同於這七十銀是溫山眠白送出去的。
但秦倦一直就坐在他身邊,對這件事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到?
大概是覺得溫山眠這麼認真解釋的樣子可愛,秦倦鬆開了牽著人的手,轉而長臂一張,環住溫山眠的脖頸將他整個人帶進了懷裡。
隨即指尖頂起溫山眠的下顎,垂首在他唇上一親。
海風往他們身上吹,月光照亮秦倦修長的頸項。
身後的酒桌已經散場,巴爾乾人也冇有將中心區的油燈熄滅。
照亮的不僅僅是路人,還有他們心心念念多時,於遠方未曾歸來的船隻。
秦倦這次隻是淺嘗即止,然後便伸手捏了捏溫山眠的臉說:“所以說你是爛好人。”
溫山眠蹙眉:“好人怎麼會爛。”
秦倦聽見他的回話停頓兩秒,笑起來:“是氾濫的意思。”
溫山眠想了想:“我不氾濫啊。”
秦倦揚眉,回想起他在越川對那個老太和兩小孩儘心儘力的照顧,不太通道:“是麼?”
關於這件事,溫山眠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
語畢,他正意圖好好給先生討論討論這件事,就聽見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吵鬨聲。
顯然是又有人下山了。
溫山眠從秦倦懷裡轉過頭來一看,就遠遠瞧見這次下來的是之前見過的大個子平哥,以及在山上逗留許久才歸的巴毅。
他們這次帶下來的獵魔人,基本就是第一天夜裡跟著他們一起上去的那些熟麵孔了。
不過除此之外,平哥手裡還拎了個人。
“死大平!要是族長還在!我一定要去告你一狀,告你,告你不尊老!不尊老!”
這熟悉的聲一聽就知道是誰。
他們這是找到李爺了?
旁邊有巴爾乾人聽見動靜圍過去,溫山眠也好奇地探了探頭--可他怎麼總感覺李爺好像有哪不對勁?
溫山眠正意圖放大五感去探一探,身後就突然伸出了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他鼻尖以下的部分,然後直接將他往後帶。
在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之前,溫山眠放大的五感清楚地聽見了那些走上去的巴爾乾人說的一句:“阿,阿爺,你身上怎麼這麼臭--”
“爺掉進山上的坑裡--”
“不許說了不許說了!阿爺不要麵子的嗎!我要告你們不尊老!都不尊老!”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的少,頭疼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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