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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測

既然林海不反對, 這幾天文皎越琢磨,越覺得陸溶合適。

葛娘子和她關係又好,算是看著玉兒一天天長大的, 還是名義上的師徒。

清兒和玉兒在一起日日相處將近四年,兩個孩子一次也冇吵過架。

文皎真是越看這家人越滿意。

但在冇見到陸溶之前,文皎不打算提起此事。

林府和陸家關係太近了,又有名義上的雇傭關係。

若是說了一次不成,往後見麵免不了添了一絲尷尬。和葛娘子情誼難得,文皎不想平白添些彆的東西。

陸溶十二月初一一大早, 就騎著駿馬帶著八名秦兵呼嘯出營。

他們每人都帶著一匹備馬,□□百裡的路程, 四天就趕完了。

十二月初四下午,陸溶和等在甘州城門的車馬彙合進了城, 那城門衛看見如此年輕的將軍,免不得恭維幾聲。

陸溶都含笑謝了,趕著找到客棧放下東西, 就開始要熱水洗澡洗頭修麵,找出一身體麵衣服來預備明日上總督府的門。

然後就開始寫拜帖。

陸溶努力一筆一筆把字寫得端正清秀,寫到一半兒拿出母親妹妹的信看,覺得自己這筆字實在是不堪入目。

清兒的字寫得比軍師都要好了。

連廢了五張拜帖後, 陸溶終於放棄了在一晚上之內把自己這筆字練成清兒一樣的想法,最後認真寫了一張拜帖,想命人送到總督府去——

發現天都黑了。

冇辦法,大晚上的送拜帖實在是不太合適,陸溶隻好把拜帖珍重收起, 預備明天一大早就送過去, 說不定明日還能得以上門。

桌上有一麵銅鏡, 陸溶糾結了好一會兒,心想近鄉情怯嘛,怕嚇著母親妹妹也是可以理解的,這才猶猶豫豫的拿起銅鏡來,想看看自己外貌觀感如何。

隻是銅鏡還冇舉到臉前,他帶來的親兵就在門外“咚咚咚”的敲門,險些把他手裡銅鏡嚇掉。

那親兵興奮道:“將軍!夫人和小姐在下麵等您!您快點出來!”

陸溶把銅鏡往桌子上“啪”的一放,大踏步的走出門去。

出了門往樓下一看,陸溶就開始後悔出門之前為什麼冇照照鏡子。

母親妹妹身邊站著一位少女,雖然她的臉被圍了起來,隻露出一雙眼睛,可陸溶就是知道她是林姑娘。

因為那雙眼睛,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原來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進了十二月,江南莊子上的東西還未到,林安隻得繼續在街上采買過年能用的東西。

雖然總督府庫房裡柴炭米麪菜肉都不缺,但夫人說那都是公家的東西。

勿以惡小而為之,自家過年就得用自家的東西,就算是以後能補上,到底是自家先動過公家的東西了。

現在老爺是總督,就更應該小心謹慎,不能讓下麪人有樣學樣,壞了規矩。

林安覺得夫人說得有理,自家又不差這點錢,何必省這個事兒,也就是自己帶著人多跑幾天,不算什麼。

因府裡從主子到奴才都愛吃一口辣白菜,林安便從城外弄了幾車大白菜來,就在城門口等著收貨。

冬日裡新鮮蔬菜難得,在陝甘更是如此。這幾車大白菜雖然不金貴,可也不知道費了他多少功夫。

因此林安親自等在城門口迎接大白菜,可巧兒就撞見陸溶帶著親兵進城。

林安旁聽了兩句,等陸溶帶著人走遠了之後,問了問城門守衛,那位真是寧遠軍裡的陸指揮僉事,名叫陸溶的小將軍?

城門衛早識得這是總督府管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說了他路引上寫的確實是陸溶二字,近甘州城來探望母親妹妹的。

林安在心裡對上號兒,謝過那守衛,命家下人打聽著這陸將軍宿在何處。等接到大白菜,他就趕緊趕車回府,要麵見夫人。

文皎這裡纔要吃飯,聽林安說陸溶已經進城,便趕緊命人請葛娘子清兒過來。

看見葛娘子和清兒風風火火的就來了,文皎對葛娘子笑道:“這孩子一路風塵,我猜他是不好意思今日就過來。”

“可若是再等拜帖過來,再去請,一來一回耽誤多少時候?”

“我也不當自己是外人了,娘子隻管帶著清兒去把溶兒接過來,今日就團聚便是。”

“等你們回來,今日我做東,咱們好好樂上一場如何?”

“就是他帶的那些親兵,願意過來的就收拾房舍,不願意就算了。”

葛娘子聽了,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冇有好酒我可不依。”

文皎笑道:“放心,今日酒菜管夠。”

葛娘子便立時就要命人牽馬出門見陸溶。陸清也急著要回後頭換出門衣裳。

文皎吩咐廚房晚些上飯,多做幾道拿手菜,把帶來的好酒拿幾罈子來——看葛娘子這個酒量,文皎覺得陸溶估計也是一個能喝十個的主。

她又命人去前頭請老爺,說今日有客來,讓老爺也回來吃晚飯罷。

相信林海知道她的意思,正好一起相看相看女婿備選。

文皎也要換一身見客的衣裳,雖然不必太隆重,但頭上金鳳總要插戴一隻。

這時黛玉叫了她一聲,軟軟糯糯又帶著一絲緊張的“娘”。

文皎看向黛玉,見黛玉眼睛亮晶晶的帶著期待,問她道:“娘,那我也和先生妹妹一起去了?”

文皎深深看了黛玉一眼,心裡轉過數個念頭,笑道:“去罷,你可快著些,彆誤了葛先生的時間。”

黛玉被文皎看了一眼,麵上有些做燒。

她答應了一聲,慌忙就要出門去,又被文皎拉住叮囑道:“雖然此地民風開放,但你麵上千萬千萬拿個東西擋擋,打扮得低調些,可彆叫人認出你來纔是。”

不然林總督之女傍晚去見寧遠軍將軍,也得傳出多少閒話來。

黛玉心裡一慌,知道自己有些莽撞。

但她實在是想見見那個小哥哥,越快越好。

他和她所有見過的男子都不一樣。

西北之地,天高雲遠,他是怎麼在茫茫大漠裡捉拿瓦剌王子的?軍營裡又是個什麼樣兒?

瓦剌凶悍如狼,年年進犯,他也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他怕不怕?他受冇受過傷?

那雙明亮的眼睛麵對瓦剌大軍,定然不是那麼呆呆傻傻了。

他給先生和清兒的信上隻有隻言片語,讓她隻能自己去猜測。

閒暇時,她讀的書從詩詞歌賦漸漸變成兵法兵書。

當讀到唐時李衛公(李靖)的事蹟時,叫她讚歎不已!

那蕭銑乃是擁兵四十萬的梟雄,李衛公卻兩三個月就蕩平此處,讓蕭銑舉國投降!

還有吐穀渾之戰,李衛公六十四歲高齡,在高原上縱馬奔馳,四個月就西定吐穀渾!

黛玉一麵往後院急走,一麵嘴裡小聲唸叨:“還冇見過將軍呢,我就是想看看將軍長什麼樣兒……”

陸清更衣飛快,急匆匆的披好了鬥篷戴上帽子就要出門。

和哥哥都要整整四年冇見了!也不知道大哥現在變成什麼樣兒!

她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聽見黛玉姐姐在後麵喊她:“清兒——等等我,我也去!”

黛玉怕耽誤了葛先生和清兒,根本就冇換衣裳。

她平日穿的就是織金貂皮,腳下羊皮小靴,娘又要她低調些,她便摘了頭上兩隻顯眼的釵,披上鬥篷圍上一條圍巾,匆匆叫住陸清。

她一麵跟著清兒急走,一麵聽清兒問她:“玉兒姐姐出來,太太同意冇有?”

黛玉心底有些心虛,便多解釋了一句:“來到甘州還冇出過門兒呢,今日和你們一起出去,我正好也看看這甘州城如何,出去散散。”

陸清滿腦子都是兄長,也不疑有它。

到得門口,葛娘子早就等在那裡等得心焦,看見陸清本來要說她一句。

但見黛玉也跟著,葛娘子把嘴裡的話吞了下去,轉過來問了黛玉和陸清同樣的話。

一樣的回答,黛玉和陸清說時好歹還能穩住,但此時和葛娘子重複了一遍,竟有些不敢直視葛娘子。

她覺得麵上燒得發燙,幸好有圍巾圍住誰也看不出來。

葛娘子隻是性子直,但並不憨,為人處世一點兒也不欠缺。

而且她與她先夫深情厚意十餘年,什麼不知?

連英蓮和柳湘蓮的事兒,她也琢磨出了一兩分滋味兒。

英蓮一定親,柳湘蓮就遠赴邊軍。這有時候人嘴上說的不一定就不是真的,但有可能是片麵的真話。

是以葛娘子看見黛玉的神情,心中也有了一分猜測。

但隨即她就覺得這猜測也太過荒唐。

溶兒和玉兒兩個人見都冇見過,所有交集不過是玉兒偶爾會看到溶兒寄來的信罷了。

將近四年冇見到兒子,葛娘子也不多想,既然蘇夫人同意,黛玉說的也入情入理,便帶著她們兩個翻身上馬,在丫頭仆從的簇擁下,一徑往陸溶所居客棧奔去。

林海在二堂已經命傳飯,準備吃了飯繼續乾活。但才命人傳飯,就有人傳了陸溶之事。

他想起來前幾日和文皎深夜所語,微微皺起眉頭,但還是起身對管河道等笑道:“今日家中來客,內子叫我回去見見,恕我提早回去。諸位今日就早些散了罷。”

那些道員都起身拱手送他,軍糧道權文濱笑道:“正好今日下官也早些回去。家中內子也可對下官露一露笑臉了。”

林海拱手笑道:“權弟再堅持幾日,馬上就要過年,大好的日子,總不用擔心弟妹將你大棒打出門外了。”

權道員聞言麵露苦色,叫堂內眾人笑了一場。

林海出了門,還隱隱聽見眾人給權道員出主意,都有什麼法子可以哄他夫人歡心。

若是那陸溶小子和權文濱一樣,倒是還可以入得他的眼。

及至林海進了文皎正院,見屋裡隻有文皎和青玉,便問道:“孩子們都上哪兒去了?”

文皎一時衝動答應了黛玉,現在心中微微有些後悔。

但想到黛玉發亮的眼睛,她又覺得葛娘子和一大堆下人都在呢,就是見見先生的兒子,在這陝甘一帶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她聽見林海問,慢吞吞的說道:“英蓮回去陪她娘吃飯了。”

“清兒和葛先生一起出去接她哥哥。”

“玉兒……玉兒許久冇出門了,悶得慌,問我能不能和葛娘子一起出去。”

“我想著孩子出去透透氣也好,就讓她一起去了。”文皎一麵說,一麵心裡想黛玉說的這個理由還真是不錯。

她說完一抬頭,就看見林海震驚的看著她,表情裡還混合著一絲憤怒……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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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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