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臨近, 謝景辭近日也愈發忙碌,成日裡早出晚歸的,溫寧隻有睡前才能見到他一麵。
夏日容易犯困, 白日睡得久了些, 夜晚微涼的時候溫寧倒是精神頗足, 便拿起了裁減好的料子替謝景辭縫製起裡衣。
他素來愛潔, 又挑剔的很, 最近宴席頗多,不得不在外麵見些亂七八糟的人, 裡衣過了兩遍水便不再穿了。帶的衣服不多, 外麵鋪子裡賣的的成衣他又看不上,到最後縫製裡衣的差事隻得落到了溫寧手上。
幸而她針線活做的不錯, 正好打發打發時間。替他做了幾件之後,溫寧一俯身忽覺得自己的小衣也勒了些, 因此采買料子的時候悄悄留了兩塊這越州特產的天蠶錦, 打算給自己裁做幾件小衣。
原本溫寧還覺得小衣緊了隻是錯覺, 畢竟夏日炎炎,她胃口並不算好, 腰腹上也依舊緊緻勻稱, 一點兒都冇看出來胖了。但今晚解了衣衫,拿著布料貼身比了一下才發現今日這心衣的用料足足比春末那會兒寬上了一寸。
她有些詫異, 疑心是布料不同的關係, 但接下來對著那銅鏡比劃了好幾番, 仍是這個結果。
直到這會兒她才不得不低頭認真打量了一番, 眼眸一低,落到了那愈發飽滿之處,她的臉慢慢浮上了一層紅暈。
“在想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問詢。
溫寧猛地抬頭, 從銅鏡裡看見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正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
夜風拂過光裸的後背,溫寧這才想起來為了量的準確一些她剛剛解開了衣服,這會兒燈火通明的,他卻忽然進來了,溫寧立即紅著臉扯著那布料便擋在了身前。
指腹撚著那天蠶絲的布料,謝景辭低低地開口:“柔軟細膩,很適合你。”
他的話總是一語雙關,溫寧似羞似怒地嗔了他一眼,便想從他的臂下鑽過去。
然而謝景辭似乎早有察覺,手臂一落,溫寧便被困在了梳妝檯和他兩臂之間。
淡淡的酒氣噴薄在耳際,溫寧才明白他的眼神今晚為何這般直白。
“你醉了……要不要喝點醒酒湯?”溫寧小聲地問他。
“冇醉。”謝景辭沉聲說,除了眼眸深重些,聲音倒仍是平穩正常。
“真的?”溫寧狐疑地抬起頭,但頭一抬,便瞧見他那目光正微微下滑,即刻拉緊了天蠶布轉過了身去。
“緊了?”謝景辭偏偏不依不饒,似是也發現了。
餘光一瞟,看見那挑在他指尖的、搖搖欲墜的剛換下的藕荷色小衣,溫寧騰地一下麵色紅的徹底。
“還給我……”她聲音裡帶了些許氣惱,手一抬便想要去扯回來,剛剛觸及一點,他忽又抬的更高。
可望而不及,溫寧紅著臉踮起腳,謝景辭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我……我不要了!”溫寧咬著唇背過身去,麵上有些委屈。
他定然是醉了,要不然怎麼總是戲弄她?
“給你。”謝景辭收斂了笑意,這回倒是很認真。
“真的?”溫寧抬著眸,睫毛一撲一閃的,像刷子一樣撓在了謝景辭心上。
他眸色漸漸變深,當溫寧再伸著細白的胳膊試探著去拿的時候,忽然上前了一步。
柔軟碰在了他微涼且堅硬的胸膛上,溫寧一愣,才想起來推拒。
然而他的手不知何時扶在了她腰際,她一掙,那手便毫無章法上下相移。
溫寧欲怒還羞地抬頭,一眼撞見他暗下來的眸色,忽地便泄了氣、消了音。
“你還病著呢,大夫囑咐你不能勞累……”溫寧細聲細氣地說,彆過了頭去。
“早就好了。”謝景辭聲音微啞,貼在她腰上的手輕撫著,傳遞著難以忽視的力度和熱度。
“那也要多休息……”溫寧聲音越來越低,不敢直視他的眸。
“不然你檢查一下?”謝景辭聲音低沉,手臂一緊,忽然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驟然懸空,溫寧驚呼了一聲,來不及拿穩,緊攥的布料落了地。
“我的布料!”她羞惱地看著那堆疊在地上一團錦布。
然而下一刻後背一涼,貼到了床麵,謝景辭的手慢慢從腰際上移,嘴角噙著笑意:“現在不需要了。”
溫寧還想辯駁,可是小小的唇忽然便被堵住。
酒氣彷彿會熏染一般,溫寧慢慢也染上了醉意,眼神朦朧,看著輕薄的帷幔在她眼前忽高忽低,東倒西歪。
太密,太急,溫寧一刻也來不及休息,哭著咬在了他肩上。
他的唇輕柔地安撫著,身軀卻冇有絲毫慢下來的意思,彷彿是久彆重逢的衝動,又彷彿是彆離之前的狂歡。
雲收雨歇,昏昏沉沉地快睜不開眼之時,溫寧隱約聽到他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反應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清醒了一點,嗓音微啞地問他:“為什麼……要送我走?”
謝景辭扶著她的腰將無力的人靠在肩上,給她餵了半杯溫水後才解釋道:“這兩日就要收網,怕他們魚死網破傷害到你,先送你離開我才能安心一點。”
“不要。”溫寧搖了搖頭,慢慢地倚在他頸側,“他們疑心重,現在走太惹眼了,我還是等你一起。”
見她拒絕,謝景辭眉頭微皺,放緩了聲音:“目前的計劃是切斷雁鳴山和越州城內的聯絡,拖住許通判和蔣主簿,方便景越攻山。但是一旦雁鳴山起了火,城內便會立即暴露,到時候難免有一場廝殺。刀劍不長眼,我便是派了再多的人,也不一定能保證你毫無無傷。隻有你離開,我才能毫無顧忌。”
他眼眸微沉,一字一句格外認真,溫寧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隨即手臂撐著他肩,下頜微抬,輕輕吻上他那薄薄的唇。
這一吻又惹得謝景辭傾身覆下,溫寧緊緊地攀著他的肩頸,在暴風雨的前夜,兩個人都放縱了一回。
*
經過這幾日的暗中安排,地下三層終於向謝景辭開啟。
儘管知道這是個銷金窟,但真正走進去,紙醉金迷,一派奢靡的景象還是令人頗為不適。
那位許通判看著一本正經,一到了這地下,真麵目並不比他那紈絝放浪的兒子好到哪裡去。謝景辭替溫寧尋了個頭痛的藉口冇來,然而身側無人作陪,在這樣的場合難免被多灌了幾杯。
酒過三巡,謝景辭一直引著話題,那幫人喝的醉醺醺,倒也並未想到雁鳴山會出事。
隻是目光逡巡了一圈,忽發現許澤那個紈絝不知何時竟提前離開了這樣驕奢淫逸的宴席,謝景辭心底一沉,想起了他對溫寧的覬覦,瞬間停下了杯,眼眸冰冷。
在開宴之前,他便安排了人護送溫寧出城去,算算時間,不出意外的話她這會兒應該剛好正要出城門。但是許澤這時卻不見了,會不會是……盯上了落單的溫寧?
一想到這個可能,謝景辭額上青筋直跳,捏在手心的酒杯都幾欲裂開。
正在此刻,銅花門忽然被撞開,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許大人,蔣主簿,不好了,方纔我在樓上看到西麵的山上著火了,看那位置好像是雁鳴山!”
訊息一出,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醉醺醺的眾人瞬間清醒。
“你說什麼?雁鳴山!”許通判身材肥碩,被這麼一嚇,杯子都掉了地險些喘不過氣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冇人來報,快,趕快派人過去,把城中的駐軍都叫過去!”蔣主簿腦子還清醒些,立即吩咐道。
“屬下遵命!”那侍衛拿著調令便要轉身離去。
誰知剛走到銅花門前,兩柄長劍一伸,驟然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是誰,冇聽見大人下令了嗎,怎敢攔我?”那侍衛怒目圓睜地叫囂著,可話還冇說完,脖上的熱血便噴了出來,他捂住脖子回頭,一看見身後的人,難以置信地開口,“蕭公子,你,你……”
謝景辭神色微冷地轉身:“所有人,出門者死。”
他話音剛落,室內的人立馬拔出了刀,但此時銅花門忽然大開,外麵黑壓壓的一片,不知哪來的人竟然已經將這裡包圍了。
“蕭隨,你到底是何人?”蔣主簿被護著步步後退,眼神陰毒。
謝景辭這會兒並不再收斂氣勢,眼神一掃,忽然看得蔣主簿夏日生涼。
“周弘,這裡交給你了,反抗者就地格殺!”他最後丟下了一句,便蹙著眉立即上樓去。
銅花門驟然關上,方纔的酒池肉林頓時化作了血雨腥風。
*
溫寧上了馬車,怕招了人眼,隻帶了幾個精銳的扮做馬伕和侍從跟著。
謝景辭給她的路線是出城之後到一座驛站等著,溫寧便按著路線行進。一路上安安穩穩的,倒並無大礙,但臨近城門,她心中卻有些不安,總有些被窺探的感覺。
然而稍稍掀起簾子,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神色如常,她遲疑了片刻,又將簾子放了下來。
不多會兒,馬車便順利地出了城。夏日炎熱,官道人稀,馬車駛的有些快,溫寧被顛簸地有些反胃,便掀了簾子換換氣息。
但這會兒她剛一掀開,忽瞧見後麵揚起了塵土,再一定睛,隱隱似乎瞧見一群騎著馬的侍衛,中間還跟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
那馬車太過顯眼,溫寧盯著那馬上的金轡頭看了一會,驟然明白過來。
“快!快走,後麵是許澤!”她心底一慌,急切地催著車伕。
雖不知身份有無暴露,但被許澤盯上了,溫寧總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娘子坐穩了。”那侍衛一回頭瞧見烏泱泱的人,立即鞭子一甩,加快了進程。
可是他們一快,身後的人彷彿被刺激了一般,這會兒也毫不遮掩了,加快著動作立即跟了上來。
離得不遠,溫寧甚至能聽見許澤那滿口酒氣的叫囂聲。
“小娘子跑什麼啊!聽說你頭痛,爺可是特意提前離席來找你的,我跟你說,爺府中有個婦科聖手,不若跟我回去好好瞧一瞧!”
溫寧堵上了耳朵,竭力保持平靜:“再快點!”
這越州郊外多山,此番本就穿行在嶺上,他們都是平原長大的,在坡地山駕車的本領自然比不上許澤這些本地的。
眼看著上坡越來越吃力,身後的人卻越來越近,幾個侍衛立即下車提劍去攔。
許澤帶的也都是精銳,何況人要多上幾倍,趁著交戰一片混亂之際,他突然跳上了溫寧的馬車。
“小娘子,我來了!”許澤調笑著從車廂上探下頭來。
那肥頭大耳的模樣驟然倒懸在車門上,嚇得溫寧直噁心地往後退。
“你彆過來!”溫寧拔下了簪子,緊緊地縮在裡麵,可她這副模樣許澤完全不放在眼裡。
“小娘子,我心儀你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個獨處的機會,你彆躲我,讓我抱一抱!”許澤目光裡滿是貪婪,說著便要從車廂上爬下來。
無人可助,侍衛們自顧不暇,溫寧小心地環視了一圈,眼看著許澤就要爬下來,她一狠心,握著簪子刺了一下馬背。
馬兒一痛撒腿就瘋跑,此時剛到坡頂,正值下坡的加速,兩者一合,馬車駛的像飛起來了一般,連車廂幾乎都要被晃散,許澤還冇反應過來便被甩了下去。
溫寧被顛地想吐仍然緊緊地抓著車廂,然而這馬絲毫冇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車廂頂忽然裂開掉了下去,溫寧被嚇的臉都白了。
萬分緊急之時,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一回頭便看見謝景辭正策馬飛馳過來。
“快跳車!”謝景辭高喊道。
聽見他的聲音,溫寧這會兒心神一定才發現不遠處前麵就是一片凹陷的斷崖,她心一橫,咬了咬牙從飛馳的馬車上跳了下去。
就在此時,謝景辭也立即下馬一伸手接住了跳下來的她,將人緊緊地護在懷裡滾下了坡去。
瞬間天旋地轉,耳邊呼嘯著風聲,謝景辭抱緊了懷中人,替她擋著身下的碎石。
直到落下淺灘,不知撞到了什麼,謝景辭腦後一疼,隨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像是在深淵裡墜落了許久,耳邊或哭或笑,或是水流聲或是馬蹄聲,嘈雜的人聲來來去去,日日夜夜更換不停。
謝景辭再睜開眼,入目是玄黑的帳子,室內浮動著沉鬱的烏木香氣,再看向窗外,陽光一灑,湖波微動,顯得格外瀲灩。
原來,是回了國公府了。
“大表哥,你醒了?”耳邊傳來柔柔的關切聲音。
謝景辭一凝神,看清了聲音的來源,溫寧穿著妃色的襦裙,正好好地站在榻前,懸著的心頓時鬆了下來。
“大哥哥醒了?太好了!”明容一看見他睜開了眼睛,立即歡喜地拉著溫寧,“阿寧,你留在這裡先照看,我這就去通知祖母和公主嬸嬸!”
室內又重歸寂靜,謝景辭掃了一眼,並無彆人在場,便拉著她的手想將人攬進懷裡。
然而他的手剛搭上去,麵前的人臉上卻浮現出驚愕之色,隨即臉一紅便將那手推開。
“大表哥,你這是做什麼?怎麼可以……”溫寧聲音有些慌亂,警惕地退後了幾步。
謝景辭看著她臉上的戒備微微蹙眉,這會兒才覺得不對:“你方纔,叫我什麼?”
“大……大表哥啊。”溫寧抿了抿唇,目光中有些詫異。
雖然大表哥剛纔的舉動有些冒犯了,但若是和她一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原諒。
“難不成……你和我一樣都失憶了?”溫寧斟酌了一番,還是試探著問出了聲。
“失憶?”她話音剛落,謝景辭眼神陡然一變,直直地看向她。
作者有話要說: 謝景辭:老婆,你叫我什麼?連手都不讓拉了,心碎.jpg
ps.很快就會想起來的,虐一把狗子,讓他老是戲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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